听到林福来愿意出大头，只要他们稍微表示点心意，大伯和二伯紧绷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心里开始仔细掂量。
是啊，如果花费不大，还能让自家崽子认字、会算数，以后不吃亏这好像确实不是坏事？尤其是听到能避免被人糊弄，这简直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奶奶王秀英看着大孙子那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却已经像个当家人一样，为整个家族所有小辈们的未来精心筹划、努力争取的模样，心里那股酸楚和骄傲交织的情绪更加汹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拉着林福来的手，喃喃道：“我的大孙子哦你这孩子你这心啊怎么就这么实在这么善良奶这心里又是高兴你能耐又是又是舍不得你这么操心啊”
爷爷林满仓一直沉默地听着，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却格外锐利，在儿子、儿媳和孙子的脸上来回扫视。他看着大孙子林福来那清澈坚定、充满自信的眼神，再看看两个儿子脸上逐渐化开的犹豫和动摇，又看了看旁边几个懵懂却透著机灵劲的孙辈，最终，他将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用力地、清脆地磕了磕，发出了决定性的声响。
“行了！都别吵吵了！”老爷子一锤定音，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福来有这份心，有这份担当，是咱们老林家这一辈娃们的造化！这是正事，是好事！看得远！比你们这些光知道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的强！”
他目光扫向林建军和林建业，语气带着命令：“建军，建业，你们两家，回头都给我准备点像样的东西，粮食、鸡蛋都行，挑好的！给王婆婆送去！态度要恭敬！娃们都去跟王婆婆学！谁要是不好好学，屁股给我撅起来，老子亲自拿鞋底子抽！”
“哎！爹，我们知道了！”
“知道了，爹！”
林建军和林建业见老爷子发了话，态度又是如此坚决，心里那点残存的顾虑也彻底烟消云散，赶紧连声应承下来。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件占了大便宜的好事，自家娃能学文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好耶！可以读书啦！”
“不用整天干活啦！”
大虎和二虎这两小子，乐得像是两只屁股上点了炮仗的猴子，在爷奶那不算宽敞的屋里上蹿下跳，恨不得把房梁上的灰尘都给震下来。大龙也跟着傻乐，小脸兴奋得通红。最小的妞妞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哥哥们高兴，也拍著小手，咿咿呀呀地跟着笑，口水滴答的前襟都湿了一小片。
这突如其来的欢腾，倒是冲淡了刚才大人们之间那略显凝重和纠结的气氛。奶奶王秀英看着满屋乱窜的孙子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虚点着他们笑骂道：“两个皮猴子！瞧把你们给美的！读书是让你们学本事，可不是让你们躲懒！要是让王婆婆告状说你们不用功，看你们爹不揍扁你们的屁股蛋子！”
大虎机灵，一个滑步窜到奶奶身边，抱着奶奶的胳膊就开始摇：“奶！我们肯定用功！比捡柴火还用功！”那谄媚的小模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林福来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里最后的那点石头也落了地。爷奶这边总算是搞定了，有老爷子一锤定音，大伯二伯就算心里还有点别的想法，也不敢明著反对。他看着几个兴奋的小家伙，仿佛看到了他们未来或许会因为今天这个决定，而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又陪着爷奶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听奶奶反复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别太累著，林福来都一一应下。看着月色渐深，他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自家院门口，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父母那屋还亮着微弱的煤油灯光。林福来推门进去，正看到母亲李秀兰就著灯光在缝补一件旧衣服，父亲林建国则坐在炕沿上，就著一个小木凳，就著昏暗的灯光笨拙地试图修理一把旧锄头，眉头皱着，显然不太顺手。
“爹，娘，还没睡呢？”林福来轻声招呼。
“福来回来啦？”李秀兰抬起头，放下手里的针线，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跟你爷奶他们都说通了？他们没为难你吧？”她总是这样，第一时间关心儿子是否受了委屈。
林建国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儿子，眼神里带着询问。
“都说通了，”林福来走到炕边坐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爷拍板了，让大伯二伯家都准备点东西，娃们都去跟王婆婆学。”
“那就好，那就好。”李秀兰连连点头，松了口气，“你爷是个明白人。就是这担子，可真是不轻啊”她看着儿子，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心疼。
林建国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福来感受着父母无声的支持，心里暖烘烘的。
他沉吟了一下，觉得是时候把另一个更重磅的消息告诉他们了。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父母脸上扫过，然后看向隔着布帘子的大妹她们那屋，压低了些声音，但语气却格外郑重：“爹，娘，还有个事，得跟你们，还有秀筠商量一下。”
看他这架势，林建国和李秀兰都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打鼓。这刚说完读书的事，又有什么大事？
“啥事啊？整得这么严肃？”林建国把手里的小锤子放下，身子坐正了些。
李秀兰也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衣服，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探究。
林福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大妹她们那屋的门口，轻轻敲了敲布帘子框，“大丫，睡了吗？没睡的话出来一下，哥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