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子恢手里的纸还在发烫。他没松开,也不敢松。
高功从内殿走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
他站在议事堂门口,看着七个人站成一排。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但气氛变了。
“随我来。”
就这三个字。
信悟走在第一个,完颜雪紧跟着,胡月娥尾巴甩了一下,白小玖扶著药囊,黄媚娘冷笑一声,柳风蓝手按刀柄,灰子恢落在最后,手里那张焦纸已经被汗水浸得快烂了。
他们穿过宾云阁,沿着石阶往下走。越走越深,空气越来越冷。
三道符阵门依次打开,每过一道,都能听见锁链断裂又重组的声音。
第三道门后是一条暗道。墙上刻着纹路,像是血管一样往外鼓。
灰子恢突然停下。
“它在跳。”他说。
白小玖回头看他:“什么?”
“墙。”他抬手指著,“像心跳。”
没人回应。但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
尽头是一间石室。没有灯,却亮着光。
光源来自中央的石台,上面摆着几卷竹简和一块残破的帛书。
高功走到台前,伸手抚过其中一卷。
“天疫录。”他说,“三百年前封存的东西。不该看的人,看了会疯。
胡月娥嗤笑:“现在才说?我们早就不正常了。”
高功没理她,直接翻开竹简。
画面出现的瞬间,信悟瞳孔猛地一缩。
图上画著一颗陨星,周围缠绕着螺旋状的符文——正是他们在丧尸身上见过的蚀魂咒,只是更完整,更清晰。
符文末端连接着一个人形轮廓,头颅敞开,像是被某种东西钻进去。
“这不是病毒。”高功低声说,“是仪式。一场持续三百年的降神仪式。”
完颜雪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那颗陨石不是意外。”高功说,“它是钥匙。打开‘门’的钥匙。”
灰子恢突然闷哼一声,扶住墙壁。
他脑子里的“门”字开始震动,像有人拿锤子在里面敲。
白小玖立刻上前:“你怎么样?”
“它在读我。”灰子恢咬牙,“我能感觉到。”
高功迅速合上竹简:“停!不能再看了!”
柳风蓝拔刀半寸,黄媚娘厉声问:“你知道这会伤他,还拿出来?”
“我知道。”高功点头,“但你们必须知道真相。不然根本没法对抗。”
灰子恢喘着气抬头:“所以我不是被污染。我是被选中的?”
“你是活体解码器。小税宅 追嶵歆章结”高功说,“只有你能读懂‘天疫录’的内容,而不被反噬彻底吞噬。”
全场静了几秒。
然后胡月娥笑了:“好家伙,咱们队伍里混进个u盘?”
没人笑。
信悟盯着那卷竹简:“怎么读?怎么不被它吞?”
高功指向石室尽头的一面青铜镜:“用三教共鸣法。道家符箓、萨满灵舞、仙家秘识,三位一体,短暂屏蔽反噬。”
完颜雪问:“要多久准备?”
“一夜。”高功说,“明日议会之后,我会召集三位长老协同施法。你们今晚必须休息好。”
胡月娥翻白眼:“又是等?外面的东西可不会等。”
“正因为不会等,”高功看着她,“我们才不能错。”
众人缓缓退出石室。
符阵门一道道闭合,最后那道咔的一声锁死时,灰子恢回头看了一眼。
青铜镜里映出一个巨大的“门”字。
和他脑子里的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焦纸攥得更紧。
回到宾云阁,谁都没去睡。
信悟坐在院子里,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空白符纸。
他没画符,也没贴出去,就那么捏著。
完颜雪靠在廊柱边,手指轻轻敲了下鼓面。
咚。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胡月娥蹲在屋檐下,尾巴垂著,眼神比之前更亮。
她盯着灰子恢看了很久。
白小玖清点药囊,最后一根银针还在。
但她发现,银针尖端有一点黑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黄媚娘靠墙站着,尾巴盘了一圈,像是随时准备出击。
她忽然说:“三教共鸣法,黄仙的迷魂术算不算秘识?”
没人回答。
柳风蓝闭目调息,刀归鞘,手仍按著。
但他能感觉到,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昨晚那场战斗的伤还没好。
灰子恢坐在角落,一直没动。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门”字还在发烫,但震动变慢了。
他忽然开口:“如果我能读懂它是不是也能毁掉它?”
信悟睁开眼。
完颜雪停下敲鼓的手指。
胡月娥转头看他。
白小玖握紧银针。
黄媚娘笑了。
柳风蓝睁开眼。
高功站在院外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块写有“门”字的碎纸片。
他没进来,也没说话。
只是看着那面青铜镜的方向。
信悟站起身,走向房间。
他把空白符纸压在枕头底下,躺下,闭眼。
但他知道,今晚没人能睡着。
完颜雪走进自己房间,脱下外层舞裙。
她看着鼓面,忽然发现上面的纹路和“天疫录”上的符文有点像。
她没点灯,就那么坐着。
胡月娥跳上屋顶,尾巴甩了两下。
她看着山门外的雾气,忽然觉得那雾的形状,像是一扇门。
白小玖拿出药炉,开始熬安神汤。
但她放进去的不是药材,而是那根带黑斑的银针。
黄媚娘在院子里画了个圈,把自己关在里面。
她开始默念黄仙古咒,想试试能不能干扰“门”字的频率。
柳风蓝站在井边,抽出刀。
刀刃映出他的脸,但眼睛的位置,有一瞬间是空的。
灰子恢始终坐在角落。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焦纸。
“门”字突然闪了一下。
他没抖,也没躲。
反而低声唱起一首小时候听过的儿歌。
声音很小,断断续续。
但就在这一刻,他脑子里的“门”字,停顿了半秒。
他笑了。
信悟在房间里突然睁眼。
他知道,测试来了。
灰子恢还在唱歌。
歌声卡在喉咙里,突然中断。
他抬起头,嘴角慢慢咧开。
说出了一句谁都没听过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