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西边的沙丘塌了一块。
灰子恢的手指抠进裂缝边缘，泥土冰凉。他没抬头，声音压得极低：“下面空了。”
胡月娥松开手，完颜雪喘着气往后倒，被白小玖一把扶住。她的脸发白，嘴唇还在渗血。
“不是地震。”灰子恢说，“是挖出来的通道。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信悟立刻起身，袖子里抽出三张符纸，一张咬在嘴里，两张夹在指间。他看向哨塔方向：“柳风蓝！换岗提前！”
塔顶没人应。
信悟抬眼。
柳风蓝不在。
黄媚娘从火堆旁闪出，刀已经出鞘一半：“我刚看见她跳下来，往水坑那边去了。”
“不对。”胡月娥突然开口，“她走路不会踩出脚印。可那边——”她指向水坑东侧，“有拖痕。”
所有人看过去。
沙地上一道斜线，像是重物被拉过。
信悟把嘴里的符纸取下，贴在自己左臂伤口上。血止住了。他低声说：“丧尸进来了。”
话音刚落，营地北墙外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撞击。
是骨头撞在木头上的声音。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间隔一致，像在测试防线。
“不止一只。”灰子恢爬起来，耳朵还在抖，“至少八个，正贴著墙根移动。”
胡月娥跃上最近的屋顶，狐尾在夜色中一闪而没。她伏低身体，眼睛扫过西北角沙丘。阴影里，几道人形轮廓正低伏前进，动作僵硬但无声。
“是丧尸。”她回头喊，“没有腐烂，像是被控制的。
信悟冲向北墙。路上抓起一个守夜战士的长矛，甩手插进地面。符纸拍在矛尖，金光一闪，矛身嗡鸣。
“所有人进屋！”他吼，“非战斗人员锁门闭窗！”
没人乱跑。
昨夜邪灵撞结界的事还记着。几个战士立刻行动，拉着老人孩子往主帐篷撤。白小玖背着药箱跟在最后，顺手把一瓶药粉撒在门口地上。
完颜雪撑著骨杖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白小玖回头扶她：“你不能动。”
“我能。”完颜雪推开她，走到火堆中央，“祖灵还能听。”
她举起骨杖，敲向地面。
咚。
火苗猛地窜高。
鼓声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震出来的。完颜雪闭眼，脚步开始移动。踏星步第一式，左脚起，右脚落，杖尖划地成纹。
北墙外的丧尸齐齐一顿。
信悟抓住机会，甩出两张镇尸符。符纸在空中燃起，化作两道金弧，直扑墙头。
轰！
两只爬上围栏的丧尸被炸飞，落地时脑袋已经碎了半边。
可后面还有。
第三只、第四只攀了上来，手臂伸向最近的帐篷。
柳风蓝从水坑边杀回，刀光一闪，斩断一只尸手。她一脚踹开尸体，大喊：“东侧也有人影！”
黄媚娘化出原形，黄鼠狼身形在火光中掠过人群。她撞翻一个扑向小孩的丧尸，顺势在它背上咬了一口。毒液注入，丧尸抽搐倒地。
白小玖抓起药箱，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洒向地面。粉末遇空气冒烟，气味刺鼻。靠近的丧尸停下脚步，鼻子抽动，发出低吼。
“刺激嗅觉。”她对完颜雪喊，“给你争取十秒。”
完颜雪没答。
她跳到了第三段。
灵舞进入高潮，地面裂开细缝，灰雾从缝里涌出。雾中隐约有影子晃动，像是远古的战士。
祖灵回应了。
信悟感受到灵力波动，立刻背靠火堆，与完颜雪形成掎角之势。他双手结印，嘴里念出雷火咒。
金光与灰雾交织。
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正对着光柱的三只丧尸当场僵住，皮肤龟裂，冒出黑烟。
可它们没倒。
反而张开嘴，发出尖啸。
信悟皱眉：“不对劲，这不是普通丧尸。”
胡月娥从屋顶跃下，落在他身边：“是傀儡。有人在远程操控。”
“我知道。”信悟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所以得连根拔。”
他一掌拍地。
雷火合击符炸开，电流顺着地面蔓延，击中五只丧尸。它们身体抽搐，终于倒下。
但西边沙地突然隆起。
泥土炸开，一只巨大的丧尸破土而出。它比正常人高一头，胸口嵌著一块暗红色晶体，手臂粗壮如树干。
灰子恢大喊：“陷阱！它正朝结界缺口去！”
信悟回头。
刚才雷火炸出的震动，让营地西侧的符纸松动了一张。结界出现裂缝。
这只丧尸的目标就是那里。
“拦不住了！”柳风蓝提刀冲过去，一刀砍在它肩上。刀口入肉三分，却被肌肉夹住，拔不出来。
丧尸抬手，把她甩飞。
黄媚娘扑上去接住她，两人滚进沙堆。
完颜雪还想跳灵舞，可一口血喷出来，人直接跪地。
白小玖冲过去扶她，手指搭脉就变了脸色：“经脉逆流！她在反噬！”
信悟来不及管她。
他冲向破土丧尸，途中捡起柳风蓝掉落的刀。符纸贴刀身，他纵身跃起，直劈丧尸头颅。
丧尸举臂格挡。
刀砍进骨头，卡住。
信悟被反震落地，滚了两圈才站稳。
丧尸转身，一拳砸向结界裂缝。
只要再进一步，整个营地就会暴露。
就在这时，灰子恢钻进了地下。
他早就在周围布好了铁钉和盐粒，就等这一刻。他从侧面掘进，一脚踹在丧尸脚踝内侧。
丧尸重心不稳，歪了一下。
胡月娥抓住机会，跃上屋顶，甩出三枚狐族铃铛。铃声清脆，丧尸动作一滞。
信悟暴起，拔出腰间最后一张符纸，咬破手指抹上精血，拍向刀柄。
刀身爆燃。
他双手握刀，从背后猛刺，正中丧尸后心。
丧尸僵住。
刀尖从胸口穿出，暗红色晶体咔咔作响。
完颜雪坐在地上，用骨杖撑著抬起头，嘶哑开口：“现在——碎它！”
信悟抽刀，转身，全力劈下。
刀光落下。
晶体炸裂。
丧尸轰然倒地，化作一堆黑灰。
营地安静了。
火堆还在烧，烟往上飘。
信悟拄著刀站在原地，喘著粗气。他全身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柳风蓝从地上爬起来，吐出口血沫。黄媚娘扶着她走过来，肩膀也在流血。
白小玖给完颜雪扎了三针，人暂时稳住，但脸色依旧发青。
灰子恢从地洞钻出，满身泥，手里还抓着半截铁丝：“这玩意儿是控制器。有人在外面用它发信号。”
胡月娥接过铁丝，仔细看：“不是现代零件。像是旧式电报改装的。”
信悟低头看脚下。
丧尸灰烬里，露出一小块电路板，上面刻着波浪纹。
和昨天在沙丘发现的铜环一样。
“是同一批人。”他说，“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
“是来测试的。”胡月娥接话，“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战斗方式，灵力强度。”
白小玖收起药箱，声音很轻：“下次来的，就不会只是八只丧尸了。”
信悟没说话。
他走到破损的结界前，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清净符，贴在木桩上。符纸微微发亮，结界重新闭合。
完颜雪被人扶到火堆边坐下。她睁着眼，盯着灰烬看。
灰子恢蹲在她旁边，耳朵贴地。
十秒。
二十秒。
“有震动。”他说，“很远，但频率和刚才不一样。”
信悟立刻抬头：“不是地下。”
“是脚步。”灰子恢说，“很多人，正往这边来。”
胡月娥站起身，看向西边沙丘。
沙丘顶端，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灰色外套，手里拎着一根带铜环的电线。
他抬起手，晃了晃。
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