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玖的手指压住完颜雪的腕脉，皮肤冰凉，血丝从嘴角渗出。她没说话，抽出第二根针扎进内关穴。完颜雪抽了下，呼吸还是乱的。
“经脉反噬没停。”她低声说，“得把毒引出来。”
胡月娥蹲在旁边，指尖凝出一点光。不是符火，是狐族的灵焰，温而不烫。光悬在半空，照清了完颜雪颈侧的青纹。那是灵力逆行留下的痕迹。
白小玖撕开随身的小布包，倒出几粒褐色药丸。这是白仙秘传的“生息散”，炼了三个月才成七颗。她掰开完颜雪的嘴，塞了一粒进去。
“咽下去。”她按住对方下巴，“不然你撑不到天亮。”
完颜雪喉头动了下。药丸滑进喉咙。几秒后，她吐出一口黑气，脸色稍微回转。
白小玖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柳风蓝。她肩膀裂开一道口子，血浸透了半边衣服。黄媚娘坐在旁边，腿上也有擦伤，但更关心的是同伴。
“先处理谁？”白小玖问。
“我没事。”柳风蓝摇头，“她流血更多。”
“你也一样。”白小玖走过去，打开药箱底层，“别逞强，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她取出草药粉，吹在柳风蓝伤口上。药粉接触血液瞬间冒烟，柳风蓝咬牙没叫出声。白小玖用布条缠紧肩部，打结时手稳得像练过千遍。
接着是黄媚娘。擦伤不深，但沾了沙土。白小玖拿湿布擦净，洒上消炎粉，包扎好。
“明天换一次药。”她说，“别碰水。”
黄媚娘点头：“谢了，小医生。
白小玖没回应，转身去检查其他伤员。营地里还有三个战士受伤，一个被尸爪划破手臂，两个在结界松动时被震伤内腑。
她给重伤的那个喂了安神汤，又扎了两针稳住心脉。轻伤的发了止痛散，叮嘱按时服用。
药箱快空了。
白小玖低头看清单，眉头皱起。金创药只剩一小撮，银针用了九根，还剩十一根可用。生息散只剩五粒。
她抬头找信悟：“我们缺药材。”
信悟靠在火堆边，左臂包著布，符纸贴在伤口上。他睁开眼：“我知道。”
“需要补给。”她说，“至少要找到七叶莲、三白草、铁线藤。没有这些，下次有人重伤，我救不了。”
信悟点头：“等天亮就派人去找。”
“不能等。”白小玖说，“有些伤员今晚就会发烧。我得提前准备退热药。”
信悟沉默一秒，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递给她：“这是我最后一张清净符，能镇邪气，也能压炎症。你拆了用里面的朱砂和符灰，混药吃。”
白小玖接过符纸。符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边缘已经发黑。她没多问，收进药箱备用。
这时，灰子恢爬过来，耳朵贴地。
“脚步声远了。”他说，“刚才那些人没靠近。”
“不是撤了。”胡月娥站在边缘，盯着西沙丘，“是去搬援兵。”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白小玖站起身，“我现在要去巡诊，所有人必须接受检查，不准拒绝。
有个年轻战士站起来：“我不用治，我能守夜。”
白小玖看着他：“你肋骨断了半根，站起来都费劲，怎么守？”
“我可以”
“你活着才是防线。”白小玖打断他，“信悟说了，休整就是备战。你现在不治，明天倒下，谁替你站岗？”
战士哑口无言。
信悟开口：“听她的。谁不配合，明天别领食物。”
命令一下，没人再推脱。
白小玖开始挨个检查。她手法利落，问话直接。哪里疼？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吐血？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
她发现两个孩子发低烧，立刻调出退热散，配上温水喂下。又让大人用湿布敷额头，定时观察。
忙到一半，药箱突然翻倒。一瓶药粉撒在地上。
白小玖蹲下收拾，手指发抖。她太累了。灵力耗尽，体力透支，连站都快站不稳。
胡月娥走过来扶她：“歇五分钟。”
“不行。”白小玖摇头，“还有一个老人没看。”
“我替你看。”胡月娥说，“你坐一会儿。”
白小玖想拒绝，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胡月娥一把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你也是伤员。”胡月娥低声说，“别装没事。”
白小玖喘了几口气，终于点头：“五分钟后叫我。”
她闭眼休息。胡月娥守在一旁，狐火依旧悬著，照亮药箱和散落的工具。
五分钟后，白小玖自己睁眼。
她站起来，走到那位老人身边。老人躺在毛毯上，脸色发灰，呼吸微弱。白小玖搭脉，发现是中毒症状，和完颜雪类似，但程度较轻。
她拿出银针，在足三里和合谷穴各扎一针。老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痰。
有效。
她又喂了一勺解毒汤，盖上毯子。
“明早会醒。”她说。
这时，角落传来哭声。
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缩在母亲怀里，浑身发抖。母亲轻拍安抚，可孩子一直喊“鬼来了”。
白小玖走过去，蹲下身。
“不怕。”她说，“这里没有鬼。”
孩子摇头，眼泪直流。
白小玖从药袋里掏出一个小香囊，塞进孩子手里：“拿着，它会让你睡着。”
香囊是她亲手做的，里面放了安神草和一点白仙灵粉。孩子握紧香囊，抽泣慢慢平息。
胡月娥走来，轻轻一挥手。一条狐尾覆在孩子肩上，暖意传来。孩子眼皮沉重，靠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母亲抬头看白小玖：“谢谢你。”
白小玖点头，没说话。
她回到药箱旁，开始记录用药情况。笔尖划过纸面，声音很轻。
黄媚娘走过来，递上一碗热水：“喝点。”
“谢谢。”
“你真是神了。”黄媚娘说，“一群人倒下，全靠你拉回来。”
白小玖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你做得比谁都好。”黄媚娘说，“你知道吗？刚才那个老药师，一直在看你用药。他本来不信异族医术，现在主动送来干净布条和热水。”
白小玖抬头：“哪个老药师？”
“姓陈的，营地里的老大夫。”黄媚娘说，“他说你用的七叶莲配三白草，是他师父提过的古方，几十年没人会用了。”
白小玖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会有人认出这个配方。
她低头继续写清单，笔迹工整。
营地安静下来。伤员大多入睡，火堆燃得稳定。信悟闭目调息，手中仍握著符纸。完颜雪躺在毛毯上，呼吸平稳。柳风蓝和黄媚娘靠坐一处，低声说话。灰子恢耳朵贴地，监听动静。
白小玖合上本子，打开药箱最后一个小格。
里面只剩三粒生息散，半瓶止血粉，一根未用的银针。
她看着这些，没说话。
胡月娥走来，站在她旁边：“你在想什么？”
“在想明天。”白小玖说，“如果再来一次袭击，我们能不能撑住。”
“能。”胡月娥说，“因为你在这里。”
白小玖没笑，只是点点头。
她站起身，走向下一个伤员。
脚步有点晃，但她没停下。
灰子恢突然抬头：“地面安静了。”
胡月娥望向西沙丘：“人影不见了。”
信悟睁开眼，看了眼火堆。
白小玖正弯腰检查一位战士的包扎情况。
她的袖口绣著细密的刺猬纹样，在火光下微微发亮。
战士低声说：“谢谢你救了我。”
白小玖抬头，刚要回答——
药箱里最后一根银针，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