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还在,蓝光没了。但风向变了。
胡月娥贴著土墙根走,脚不沾尘。她没往哨塔看,也没回头找谁说话。营地边缘的沙丘背阴面,三道足迹斜插出去,压断的枯草还没弹起来。脚印深浅一致,步距精确,不是逃命的人能踩出来的。
她蹲下,指尖扫过其中一道鞋痕。泥里有金属碎屑,指甲盖大小,边缘磨得发亮。这不是现代军靴能留下的痕迹。
她收手,把碎片夹进袖口内衬。继续往前爬了十米,发现一处塌陷的草窝。下面埋著半截电线,接头处焊了个铜环,环上刻着波浪纹。她认得这纹路,昨天在陈守山帐篷外见过一模一样的铁片钉在木桩上。
这不是误入者的路线标记。
是侦察。
她原路退回,绕开两个巡逻队员的视线,在火堆阴影里拦住正要开口的白小玖。
“别出声。”她把金属片塞进对方掌心,“西北方两百步,三人驻留超过十分钟。他们记录了水源位置、哨塔角度、还有我们七个人站位分布。”
白小玖手指收紧。药箱搭在臂弯,另一只手迅速把碎片塞进内袋。
“敌对营地?”
“不像。”胡月娥摇头,“他们避开了所有战斗人员,专盯非战斗区。像是在收集数据。”
两人沉默两秒。远处柳风蓝从哨塔跳下,落地无声。她走过来时,刀还在鞘里。
“我换你。”胡月娥说。
柳风蓝点头,翻身又上了塔顶。她的影子刚消失在横梁后,黄媚娘从另一侧阴影里走出来。
“东北角那顶帐篷,”她声音压得极低,“昨晚我看见有人塞纸条进去。现在那人不见了。”
“谁不见了?”信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手里没拿剑,但符纸已经捏在指间。一张黄纸边角微卷,是他最后留着没用的清净符。
“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黄媚娘说,“营地登记册上没这个人。”
信悟看了眼陈守山的方向。那位负责人正和老萨满说话,背对着这边。
“登记册归谁管?”
“他自己。”白小玖说。
信悟冷笑一声。他把符纸翻了个面,重新夹回袖中。
“完颜雪呢?”
“还在原地。”胡月娥说,“但她睁眼了。”
五人悄无声息聚到火堆旁。火焰烧得不高,映不出人脸。信悟蹲下,捡起一根炭枝,在地上画了个圈。
“我们七个,加营地三十多人。敌人至少三个,可能更多。他们知道我们在跳舞,知道我们会灵力,还知道怎么避开探测。”
“地下那个‘舞者’呢?”白小玖问。
灰子恢这时走过来,趴在地上听了十秒,抬头:“不动了。频率归零,像被掐断了一样。”
“太整齐。”他说,“自然信号不会停得这么干净。”
信悟用炭枝点地:“所以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们放松?等我们离开?还是等另一个信号?”
没人回答。
远处传来咳嗽声。一个老人抱着毯子坐在角落,怀里揣着白小玖给的药瓶。山叶屋 耕辛醉全他喝了一口,又咳起来。
“药效快过了。”白小玖低声说,“我得再配一批。”
“别单独行动。”信悟说,“今晚轮岗加倍。柳风蓝守高处,黄媚娘查内部接应,灰子恢继续监听地底。胡月娥,你带我去看看那些脚印。”
“现在?”
“现在。”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穿过人群。没人注意他们离开。火堆边的学徒还在比划舞步,老萨满闭目养神,陈守山低头翻册子。
他们走出营地边界,踩上松软沙地。胡月娥走在前面,脚步轻得像猫。五十米后,她停下。
“就是这儿。”
信悟蹲下,手指抚过脚印边缘。他掏出一张小符纸,轻轻贴在泥上。符纸颤了一下,没亮。
“没毒。”他说,“也不是丧尸留的。”
“你觉得是谁?”胡月娥问。
“不知道。”信悟站起身,“但他们会改装零件,懂阵法符号,还能屏蔽灵力探测。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盯上我们。”
“除非我们身上有东西。”
“或者我们本身就是信号源。”
他们返回时,天已全黑。营地灯火稀疏,只有几盏油灯挂在帐篷口。白小玖正在分药,每人一小包,混在水里喝。
“安神粉加了量。”她说,“夜里可能会困,但能防幻觉。”
信悟点头。他走到完颜雪身边。她盘腿坐着,手放在膝上,眼睛闭着。
“你还好吗?”
“地气乱。”她说,“刚才跳舞的时候,大地在回应。但现在它装死了。”
“装死?”
“就像动物遇到危险会僵住。”她睁开眼,“它怕被找到。”
信悟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走向中心火堆。他抽出两张符纸,一张贴在火堆石沿,一张藏进自己衣领。
“今夜所有人不准离岗。”他提高声音,“水源点双人值守,食物区加锁,任何陌生人靠近,立刻示警。”
没人问为什么。经历过昨夜邪灵撞击结界的事,大家都懂什么叫“先动手再问话”。
柳风蓝在哨塔上换了姿势,双腿盘坐,刀横膝上。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西北方向。那边沙丘起伏,看不出异样。
黄媚娘溜进东北角帐篷区。她找到昨晚那顶可疑帐篷,掀开帘子一角。里面没人,睡袋摊开,地上有张揉皱的纸。
她展开一看,是半张地图,标著一条红线,终点指向伏牛山。线上有几个点,分别写着“水”“电”“声”。
她把纸塞进袖子,退出来。外面一个小孩跑过,手里拿着块铁皮当鼓敲。
叮叮当当。
她猛地回头。那孩子笑了,露出缺牙。
她走过去,蹲下:“你这铁皮哪儿来的?”
“捡的。”小孩说,“西边沙地里,好多亮片。”
“什么时候捡的?”
“今天下午。”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起身离开。心里记下:西边沙地,下午有人活动。
灰子恢最后一次趴地听声。他耳朵贴著裂缝边缘,屏住呼吸。
十秒。
二十秒。
没有震动。
他慢慢抬头,对守在一旁的信悟说:“下面太安静了。”
信悟看着他。
“以前再安静的地方,也有虫爬、树动、风吹。可这里,像被抽空了一样。”
信悟低头看那道裂缝。它仍然笔直,像刀切出来的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裂缝边缘。泥土冰凉,带着一丝湿气。
他忽然想起什么。
“玉髓藤。”他说。
“什么?”
“第三十三章,我们在林子里吃了玉髓藤。那藤下面也有动静,后来符纸裂了。”
灰子恢脸色变了。
“你是说这种‘安静’,是被什么东西吸走生命力才形成的?”
信悟没回答。他看向完颜雪的方向。她还在原地打坐,但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白小玖走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腕。
“脉象不对!”她说,“她在吸收周围气息!”
信悟冲过去,单膝跪地:“完颜雪!醒醒!”
她眼皮抖了抖,没睁眼。
“她在试图连接地底”她喃喃,“有个声音在叫她说认识祖灵”
胡月娥冲过来,一把捂住她嘴。
“别应!”
完颜雪嘴角渗出血丝。她的身体开始发烫。
白小玖翻药箱,掏出三根银针,扎进她肩井、膻中、神庭。针身立刻变黑。
“有毒!”她说,“是反向牵引!它在拉她下去!”
信悟撕开衣领,抽出那张清净符,拍在她额头上。符纸燃起一道黄光,完颜雪浑身一震,终于睁开眼。
她第一句话是:“它说它记得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