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雪的脚落下时，地面裂开的缝隙比刚才更深。她的舞步还在继续，五拍节奏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空气。祖灵虚影的动作跟着她转，骨杖抬起，指向跪地的僵尸王。可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发烫，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往上冲。每一次抬腿，膝盖都在打颤。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越来越短，胸口像压着一块千斤石。
胡月娥就是在这个时候动的。
她原本站在外围，耳朵一直微微抖动，听着灵流的走向。她发现不对劲——灵气不是在顺着舞步走，而是在乱撞。有的冲进完颜雪体内，有的炸在空中，还有的直接往地底钻。这种状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只要一个节点断裂，整条灵脉就会反噬回来。
“她在烧自己！”胡月娥低喝一声，猛地冲出。
她没有停在完颜雪面前，而是绕到她身后，开始逆向行走。她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鼓点的间隙里。她双手抬起，掌心朝上，指尖划出一道道看不见的线。那是狐族古老的引灵手法，靠的是对气机的直觉，不是咒语也不是符箓。
一圈。
她走完第一圈，周围的灰雾明显变得顺从了一些。那些原本四处乱窜的灵气开始被牵引，慢慢汇入完颜雪脚下的灵环。
两圈。
她的速度加快，脚步逐渐与鼓声形成呼应。虽然方向相反，但节奏一致。她的动作看起来像在跳舞，又不像跳舞，更像是在给一场即将失控的仪式重新校准频率。
完颜雪察觉到了变化。
她原本以为自己快要断气了，结果突然有一股温和的力量从背后渗进来，顺着她的脊椎往下走，把那些乱冲的灵力一点点拉回正轨。她没回头，但她知道是谁在帮她。
胡月娥咬了一下嘴唇。
她额头开始冒汗。这种引导不是简单输出灵力，而是要用自己的神识去梳理整个能量场。她修行八百年，第一次干这么费脑子的活。她感觉自己像个临时工突然被推上项目经理的位置，还得现场写方案。
但她不能停。
第三圈走完，她突然停下，双掌合十于胸前。眉心处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竖痕，像是被人用笔轻轻画上去的。那不是装饰，是狐族秘传的“灵契印”，只有在动用元神之力时才会显现。
她闭眼，低声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下一秒，虚空中的鼓声变了。
原本只有咚咚的沉重节奏，现在多了一缕清越的音色，像是风穿过竹林，又像是夜里有人吹笛。这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祖灵虚影猛然一震。
它的身形瞬间凝实了三倍，不再是半透明的雾状体，而是有了金属般的光泽。它手中的骨杖光芒暴涨，顶端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灰白色光球。
然后，它挥杖。
一道弧形灵波轰然砸向僵尸王。
后者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整条左臂被扫中。包裹在外的黑雾当场炸裂，露出下面扭曲的金属骨架。它的手臂关节错位，整条胳膊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再也抬不起来。
柳风蓝第一个反应过来：“它动不了了！”
黄媚娘握紧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她咧嘴笑了：“好！再压它一头！”
灰子恢趴在地上，十指插进泥土。他感受到地底的震动比之前强烈了好几倍，那种感觉就像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咧嘴一笑：“地气活了，老祖宗真来了！”
信悟靠在岩石边，左臂还在流血，但他站直了身体。他看着场中的两人，一个在跳，一个在引，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现在却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
他忽然觉得，这场末日也许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完颜雪的脚步慢了一瞬。
她太累了。哪怕有胡月娥帮忙稳住灵流，她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她的双腿发软，膝盖一弯，整个人就要倒下。
胡月娥立刻伸手扶住她肩膀。
“撑住。”她说，“我还能续三息。”
她将一丝温润的灵力渡入完颜雪体内。那股力量不强，但足够让她保持清醒。完颜雪喘着气，点了点头，再次抬起手臂。
舞步继续。
祖灵虚影也跟着动了。它不再只是压制，而是主动逼近僵尸王。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深沟。它的骨杖指著对方胸口的暗红色晶体，仿佛要把它从躯壳里挖出来。
僵尸王跪在地上，红眸闪烁不定。它想站起来，但四肢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它的嘴巴张开，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不是吼叫，也不是呻吟，更像是一种高频的震动。
胡月娥耳朵一动。
“它还在喊。”她说。
信悟皱眉：“喊什么？”
“不知道。”胡月娥盯着僵尸王的眼睛，“但它没放弃。它在等回应。”
白小玖站在后方，药箱已经打开。她手里拿着一瓶蓝色药液，目光在完颜雪和胡月娥之间来回扫视。她看得出，胡月娥的状态也不好了。她的额头全是汗，眉心的金印已经开始变淡，说明元神之力消耗极大。
“她们撑不了太久。”白小玖低声说。
黄媚娘听见了，冷笑一声：“那就让它们先撑不住。”
她抬起右手，掌心血痕再次裂开。她不管不顾，直接用血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那是黄仙一族的迷魂阵起手势，虽然比不上灵舞威力大，但能干扰敌人感知。
柳风蓝活动了下肩膀，虽然肩伤还在疼，但他把蛇形鞭缠回手臂，准备随时出击。他盯着僵尸王的右腿，那里刚才动了一下，说明它还有行动能力。
灰子恢依旧趴在地上，十指插土。他忽然开口：“还有动静地底下。”
话音未落，僵尸王胸口的晶体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红光，是紫光。
那一瞬间，它全身的金属骨架发出嗡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它的头缓缓抬起，红眸死死盯着完颜雪和胡月娥。
祖灵虚影发出一声低吼，立刻挡在两人身前。
骨杖横举，灵波成墙。
可就在这一刹那，僵尸王的嘴里吐出一个字。
不是人声。
是音波。
那个字撞在灵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祖灵虚影晃了一下，差点消散。
完颜雪喷出一口血。
胡月娥脸色一白，扶着她的手差点松开。
“它反击了！”柳风蓝大喊。
信悟拔剑拄地，强行站直：“守住阵型！别让它破局！”
白小玖冲上前一步，药瓶已经拧开。
黄媚娘咬破手指，血符完成一半。
灰子恢十指猛按地面，大声吼：“地门要关了！快！”
祖灵虚影再次举起骨杖，准备迎击。
僵尸王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臂，指尖对准完颜雪。
它的红眸缩成一点。
胸口晶体紫光暴涨。
胡月娥突然抬头，声音嘶哑：“它要锁定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