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雪睁开眼的瞬间，指尖抽搐了一下。微趣晓税罔 已发布罪薪章劫她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话，只是把断成两截的骨杖横在胸前，双手微微发抖。她的呼吸变得很慢，像是在数心跳。
信悟靠在岩石上，左臂垂著，右手还按在剑柄上。他看见完颜雪动了，立刻咬牙撑地起身。他的脚刚往前挪半步，就被胡月娥低声喝住：“别动！她在接灵脉！”
胡月娥耳朵尖微颤，狐仙天生对灵气流动敏感。她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奇怪的波动，像水底的暗流开始旋转。那不是道法的气息，也不是妖气，而是一种更古老的东西——来自地底深处，带着灰雾和鼓声的记忆。
完颜雪开始吟唱。
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词句，但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一样扎进地面。她抬起右臂，断裂的骨杖对着天空，裂口处渗出一缕血丝。那是她用自己的血唤醒法器。
灰雾动了。
不是风吹，是整片空间的空气在向她靠拢。灰子恢趴在地上，手掌贴著泥土，突然开口：“地气翻了祖灵要醒了。”
柳风蓝握紧蛇形鞭，左肩还在疼，但他站直了身体。黄媚娘盘腿坐着，掌心血痕重新泛红，她察觉到灵舞的节奏和自己刚才用过的迷魂术完全不同——这不是骗人的幻术，是真能撕开天地规则的东西。
白小玖打开药箱，手指悬在一瓶蓝色药液上方。她知道这种仪式对施术者负担极大，一旦灵力反噬，轻则吐血昏迷，重则经脉尽断。她盯着完颜雪的脸色，随时准备冲上去救人。
僵尸王站在原地，双眼红芒闪烁不定。它刚才还在逼近，脚步有节奏，但现在停了下来。它的头微微偏转，像是在“听”什么。环绕周身的黑雾出现波纹，像水面被投入石子。
完颜雪的舞步开始了。
她左脚轻轻点地，右脚划出半圆，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衣服是萨满传人特制的祭服，上面缝著兽骨和铜铃，每走一步，铜铃都不响——但空气中却传来若有若无的鼓声。
第一圈舞步完成，她转身，双臂展开，断裂的骨杖指向僵尸王。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出去。
僵尸王后退半步。
这是它第一次后退。
信悟瞪大眼睛。他刚才用五雷正法轰它都没能让它退一步，现在完颜雪只是跳个舞，它居然怕了？
黄媚娘嘴角扬起：“好家伙，这舞比我的幻术管用。”
胡月娥没笑。她听得更清楚——那鼓声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完颜雪体内传出来的。她的骨头在震动，血液在共振，整个人就像一面被人敲响的鼓。
第二圈舞步加快。
完颜雪的步伐变得复杂，时而单脚旋转，时而顿足踏地。每一次脚落地，地面就裂开一丝细纹，裂缝中逸出灰白色的雾气。那些雾气不散，反而围绕她形成一个环。
灰子恢低声说：“祖灵环老祖宗要来了。”
柳风蓝盯着僵尸王。它现在的动作明显迟缓，原本流畅的步伐变得僵硬，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频率。它试图迈步，但每走一下，身体就会轻微抽搐。
白小玖看到完颜雪额角冒汗，脸色越来越白。她的气血正在急速消耗。这种程度的灵舞，正常萨满都要提前斋戒七日才能施展，完颜雪却是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强行启动。
“她撑不了太久。”白小玖低声说。
胡月娥点头：“但她不需要太久，只要祖灵虚影成型，就能压住这东西。”
第三圈舞步进入高潮。
完颜雪猛然抬头，双臂高举，断裂的骨杖指向天际。她张口发出一声长啸，不是人声，更像是狼在月下嗥叫。那一瞬间，整个洞穴的温度骤降。
灰雾疯狂涌动。
虚空之中，鼓声响起。
咚——
一声，只有一声，却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痛。
僵尸王猛地抱头蹲下，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红眸剧烈闪烁。它周围的黑雾开始扭曲、翻滚，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扯。
完颜雪的身体晃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血。但她没有停，反而继续跳舞。她的步伐更加急促，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多，灰白色的雾气从地底喷出，围绕她形成柱状旋风。
第四圈。
她的身影在雾中模糊起来，但舞步丝毫不乱。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的祖先跳过这支舞，她的师父跳过这支舞，现在轮到她。
咚——咚——咚——
三声鼓响，从虚空中传来。
不是幻觉。
是真正的鼓声。
柳风蓝拔出蛇形鞭，横在身前。黄媚娘掌心血痕裂开，流出新的血珠。灰子恢趴在地上，十指插入泥土，大声喊：“地门开了！”
胡月娥竖起耳朵，终于听清了——那鼓声的节奏，和僵尸王之前的步伐完全相反。一个是死寂的重复，一个是生命的律动。它们在对抗，在争夺这片空间的控制权。
完颜雪跳到最后一步。
她转身，面对僵尸王，双臂张开，断裂的骨杖指向对方眉心。
“召——”
她吼出一个字。
天地静了一瞬。
然后，灰雾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影。
那是一个身穿古老萨满服饰的老者，手持完整骨杖，脚踏熊皮靴，头戴鹰羽冠。它的身形由雾气凝聚而成，看不清五官，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威压降临。
僵尸王发出一声低吼，想要站起来，但它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没能撑起身体。
祖灵虚影举起骨杖，对着僵尸王轻轻一点。
嗡——
空气震荡。
僵尸王全身黑雾被掀飞三尺，露出一瞬间的真实躯体——那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具由陨石碎片拼接而成的金属骨架，心脏位置嵌著一块暗红色晶体。
完颜雪倒退两步，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撑着地面才没倒下。她的任务还没完成，祖灵之力还未完全降临，她不能停。
信悟看着她摇晃的身影，左手慢慢松开剑柄，低声说：“她做到了第一步。”
胡月娥耳朵抖了一下：“接下来，就看我们能不能守住这口气。”
黄媚娘擦掉掌心血，冷笑：“它怕这个，那就让它一直怕下去。”
柳风蓝活动肩膀，虽然还在疼，但已经能发力。他说：“我盯它右手，它刚才想掏胸口那块石头。”
白小玖把蓝色药液放进外袋，随时准备使用。她说：“她最多还能撑三分钟。”
灰子恢抬起头，满脸泥土：“三分钟够了。地气已经活了，祖灵不会只来一个。”
完颜雪抹掉嘴角血迹，再次抬起双臂。
她的舞步重新开始。
这一次，她的速度更快，动作更猛。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但她不能停。祖灵虚影在她身后缓缓抬手，与她同步起舞。
咚——咚——咚——咚——
四声鼓响，连成一线。
僵尸王挣扎着想爬起，但它的四肢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绑住，动弹不得。它的眼中红芒忽明忽暗，仿佛信号不良的灯泡。
胡月娥忽然开口：“它在求救。”
所有人都是一愣。
“它不是在抵抗，”胡月娥盯着僵尸王的眼睛，“它在‘喊’什么人。”
信悟皱眉：“还有同伙？”
完颜雪没有回答。她的舞步突然变调，从四拍转为五拍。
祖灵虚影的动作也随之改变。
虚空中的鼓声也变了节奏。
五——咚——咚——咚——咚——咚——
僵尸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它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被两种频率同时撕扯。
完颜雪跳到最高点，单脚旋转，断裂的骨杖划破空气。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让这支舞，永不落幕。
她的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