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与利爪相撞的瞬间，信悟感觉整条手臂从指尖麻到肩胛骨。桃木剑没断，但剑身上的符纸已经烧成灰烬，随风飘散。他借着撞击的反冲力向后跃出三丈，落地时左脚在地面划出半圈痕迹，硬生生把冲势卸掉，稳住身形。
他没停。
右手立刻探入袖中，抽出三张雷符。指尖咬破，血点落在符纸上，灵气顺着血液蔓延开来。他抬手将符纸甩向空中，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出五雷正法的起手势。
“雷来！”
金光炸裂，五道电弧在空中交织成网，直扑前方十步外的末日僵尸王。这一击是他目前能动用的最强道法，足以劈开铁门、震碎石像。电光轰然落下，正中僵尸王胸口。
黑雾翻滚。
电光没有炸开，而是被那层环绕身体的黑气缓缓吞了进去。就像干涸的土地吸水，一点都没浪费。僵尸王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双眼红芒暴涨，金属般的光泽更加刺眼。
它没受伤。
甚至像是更精神了。
信悟瞳孔一缩，立刻掐诀收灵，中断咒语。他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每一道术法打出，不是在削弱敌人，是在喂养它。刚才那一击，等于给对方送了一顿加餐。
他喘了口气，额头有汗滑下。不是累的，是急的。
目光扫过四周。
完颜雪靠在岩壁上，骨杖断成两截，握在手里的一截还在微微发颤。她脸色发白，嘴唇没有血色，但脊背挺得笔直。胡月娥耳朵上的血已经止住，靠着一块石头坐着，一只手按著太阳穴，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准备出手的姿态。白小玖抱着药箱，膝盖擦破了皮，但她顾不上自己，正在翻找新的草药。黄媚娘盘腿坐在地上，掌心朝上，残留的血痕还没干，显然刚才强行催动秘法伤了本源。柳风蓝左肩脱臼，灰子恢用布条给他简单固定了一下，现在他靠着岩石，眼睛一直盯着僵尸王的动作，手指轻轻敲著蛇形鞭的柄。灰子恢本人仍趴在地上，手掌贴著泥土，嘴里低声数着什么。
没人倒下。
但也没人还能发起有效攻击。
僵尸王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裂开寸许。
又一步。
裂缝延伸出去，像蜘蛛网一样爬向众人藏身的位置。
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不是因为声音还在震荡，而是那种“你打不赢”的认知压在心头。信悟知道，如果再没人做出反应，这支队伍就会在这里被一点点磨死。
他低头看手中的桃木剑。
符纸没了。
灵力还在，但不敢乱用。
刚才那一击失败，不只是术法无效的问题，是整个战斗逻辑被颠覆了。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靠病毒变异的怪物，而是一个能吸收灵力、转化攻击的存在。它走路有节奏，行动有规律，甚至能分辨不同术法的波动频率。
这不是丧尸。
这是个会“听”法术的猎手。
信悟突然想起灰子恢之前说的话：“它的步伐有节奏，三短一长。”
还有胡月娥喊过的那句：“它在‘唱’！”
唱？
一个念头闪过。
他猛地抬头，看向完颜雪。
她也正看着他。
两人对视一秒。
信悟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清了：“所有人闭气凝神，别再动术法。等雪姑娘的鼓声。”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砸进死水。
完颜雪眼神一震。
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
他们明白这话的意思——信悟认输了。道家手段到此为止，接下来，换人上。
可问题是，她的骨杖断了。
萨满法器损毁，灵力通道受阻，怎么跳灵舞？怎么召祖灵？
完颜雪低头看着断杖，手指收紧。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但她也需要时间。哪怕只有十秒，让她重新连接灵脉。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信悟没再说话。他站在原地，桃木剑斜指地面，挡在众人前面。他知道僵尸王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果然。
僵尸王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次，它没有停下。
它开始加速。
脚步依旧带着节奏，但频率变了。不再是三短一长，而是越来越快，像某种战鼓的前奏。地面震动加剧，岩石表面出现细纹，几块松动的碎石滚落下来。
信悟立刻抬手，从怀中摸出一张五行镇邪符，往地上一拍。
符纸刚贴地，边缘就卷曲起来，火苗都没冒，直接化成灰。
环境压制太强，符法根本立不住。
他皱眉，迅速改用最基础的定灵诀，双手合十，试图在身前构建一道灵力屏障。可灵力刚涌出体外，就被空气中残存的音波撕扯得七零八落。
不行。
硬防挡不住。
他只能躲。
僵尸王冲到五步距离时，猛然抬手，双爪撕向信悟面门。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信悟侧身避让，肩膀擦过利爪，道袍被划开一道口子。他顺势后撤，脚跟蹬地，拉开距离。
可对方不依不饶，紧追一步，另一只手横扫而出。
信悟举剑格挡。
“铛！”
金属交击声响起。
桃木剑震得发麻，虎口崩裂，血顺着剑柄流下。他被这一击打得后退两步，脚下一个踉跄。
就在他重心不稳的瞬间，僵尸王抬腿，一脚踹在他胸口。
信悟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块岩石上，背部剧痛，喉头一甜，差点吐出来。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右手使不上力——刚才那一撞，骨头可能裂了。
他咬牙，左手撑地，慢慢起身。
视线有些模糊。
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僵尸王没有继续进攻。它站在原地，双眼红芒流转，像是在等待什么。
灰子恢趴在地上，突然低语：“它的节奏变了。”
信悟抹了把嘴角，听到这句话，脑子猛地清醒。
变节奏？
为什么变？
他看向完颜雪。
她还闭着眼，但双手已经开始缓慢抬起，指尖微微颤抖。她在尝试重新创建灵力连接。她的呼吸变得深长，胸口起伏有规律，像是在配合某种内在的节拍。
信悟懂了。
它在怕。
不是害怕完颜雪，是害怕“另一种节奏”。
刚才它的行动完全依赖音律共振，所有的力量都来自对特定频率的掌控。而现在，一个新的、不同的节奏正在形成——萨满灵舞的鼓点，即将打破它创建的规则。
所以它慌了。
所以它改变了步伐。
所以它不再推进，而是停在那里，像是在判断、在适应。
信悟笑了下。
虽然疼，但心里亮了。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我们打不过它。”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见了。
“但我们，还能换种方式赢。”
他说完，左手慢慢把桃木剑插回背后剑鞘。右臂垂著，血顺着指尖滴下，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
他站着没动。
目光盯着僵尸王，也盯着完颜雪。
等她睁眼。
等她起舞。
等那一声鼓响。
风吹过岩隙，发出低鸣。灰子恢的手还贴在地面，嘴唇微动，数着越来越乱的震动频率。胡月娥靠在石边，手指悄悄勾住一根狐毛。白小玖打开药箱最底层，取出一瓶从未用过的蓝色药液。黄媚娘睁开眼，掌心翻转，血痕在月光下泛著暗光。柳风蓝握紧蛇形鞭，肩膀虽然脱臼，但腰腹发力的姿势已经准备好。
所有人都在等。
信悟站在最前面，左脚微微前踏，右脚后撑，像是随时能冲上去拼命，又像是在为谁挡住最后一道视线。
完颜雪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指尖向上翘起，像触碰到无形的鼓槌。
她的睫毛颤了颤。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