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娥喊出“不好”的瞬间，所有人立刻拔武器。黑气从地面裂缝里往上冒，速度很快，但没有直接扑人，而是像雾一样散开，飘了几秒后自己消了，留下一股烧焦的味道。
信悟手按剑柄没松，眼睛盯着那道裂口。裂口不深，只有半尺长，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蹲下伸手探了探，指尖碰到地面时感到一阵刺麻。
“不是活物。”他说，“是信号。”
完颜雪站起身，骨杖在掌心转了一圈。她走到白小玖藏身的岩壁边，看到对方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药箱还抱在怀里。
“你没事？”她问。
“我一直在等你们信号。”白小玖摇头，“刚才那黑气不是普通尸毒。”
她说完打开药箱，拿出一块泛青的草根。草根一离开箱子就微微颤动，顶端冒出一点灰烟。她把草根靠近裂缝，烟变得浓了些，颜色偏紫。
“镇魂藤。”她低声说，“能感应邪祟残留。这黑气带操控意志，是人为引导的。”
黄媚娘从坡顶滑下来，落地时踩断一根枯枝。她皱眉：“谁还能指挥尸气？”
“不是尸气。”柳风蓝贴地走回，“是阵法残流。地下有东西在布阵，刚才那一波是试探。”
灰子恢这时从土里钻出来，满头是泥。他甩了甩头，吐出一口黑水：“下面空腔塌了，不能再躲。但我摸到一层硬土，下面是旧祭坛的地基，含灵力，适合短暂停留。”
信悟站起来：“那就换个地方。”
完颜雪点头，抬手示意队伍后撤。他们退了三十步，进到一处背靠巨岩、三面环树的凹地。这里地势稳，视野收得紧，不容易被包抄。
七个人围成一圈坐下，没人说话。刚才那一波突袭让大家都绷著神经，呼吸声都压得很低。
信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用指腹抹了点唾沫粘在地上。符纸没亮，但他手指点了点：“我燃一道清心光。”
他掐诀念咒，声音很轻。几秒后符纸闪了一下，发出微弱的白光。光不大，但足够照清每个人的脸。
胡月娥原本握著匕首的手慢慢松开。她看了眼信悟：“你这招安神咒练得还行。”
“凑合。”信悟说，“再不安定，待会儿连话都说不清。”
白小玖把药箱放在中间：“我先说。镇魂藤反应说明，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不是随机遭遇，是有人在引导尸群围堵我们。”
完颜雪点头：“我也这么想。刚才那黑气出现前，我护符没响，骨铃也没动，说明不是突发异象，是精准投放。”
“谁干的？”黄媚娘问。
“不一定是人。”灰子恢插嘴，“我在地下挖到一块刻符的石板，上面画的是五方困尸阵。这种阵法需要活灵做引，但不需要人亲手布置。”
“意思是？”柳风蓝问。
“意思是——”灰子恢抬头，“有个东西在借尸布阵，它可能已经死了，但法术还在运行。”
空气沉了一下。
信悟翻开随身带的《玄门策要》残卷，翻到一页空白处，用炭笔画出当前地形。他标出两股尸群的移动路线，两条线在他们原来的位置交汇。
“如果没发现陷阱，我们现在已经被夹击。”他说，“但现在问题来了——是先破阵，还是先找操控者？”
“先稳灵脉。”完颜雪立刻说，“关东祖灵最近很躁动，我要是强行通灵，可能会被反噬。必须先把源头压住。”
“可我们没时间。”信悟指著图，“尸群二十分钟内就会完成合围，等你准备好灵舞，我们都成粽子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她问。
“主动出击。”信悟说，“我不求破阵，只求打断节奏。只要让阵法断一次，就能找到破绽。”
“你怎么断？”
“雷符炸核心点。”他说，“我算过，它们移动路线有个交汇死角，那里阴气最密，应该是阵眼所在。
完颜雪沉默几秒：“我可以配合。你炸阵眼时，我用灵舞引祖灵之力压场，但只能撑三分钟。”
“够了。”信悟说，“三分钟我能打出两次雷爆。”
胡月娥突然开口：“等等。”
她一直没说话，现在才抬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被盯上？我们七个，来自不同地方，今天第一次聚齐。是谁知道我们会在这时候碰头？”
没人回答。
“我不是怀疑谁。”她扫视一圈，“但一定有信息泄露。要么是之前有人跟踪，要么我们中间有东西被做了标记。”
白小玖猛地看向药箱。
她打开箱子最下层，翻出一块黄色符纸。符纸原本贴在箱角，现在边缘翘起，中间有个针孔大小的洞。
“这是追踪符。”她说，“被人动过手脚。”
“什么时候？”柳风蓝问。
“不知道。”她摇头，“但我出门前检查过，没有这个洞。”
“谁碰过你的箱子？”黄媚娘问。
“除了我自己”她顿了顿，“只有昨晚那个送药的村民。”
“村民？”信悟皱眉。
“石井村的。”她说，“我路过时帮他治了条腿，他非要送点草药谢我。我没多想，就收了。”
“问题就在这。”胡月娥站起来，“有人知道你会来，提前布局。村民是假的，药是饵，箱子被做了记号，我们一路行踪全暴露。”
气氛一下子变了。
信悟低头看手中的炭笔，笔尖咔的一声断了。
“所以这不是遭遇战。”他说，“是请君入瓮。”
“现在怎么办？”柳风蓝问。
“先把标记处理掉。”白小玖撕下那张符纸，扔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镇魂藤能中和邪气，短时间不会再被定位。”
“多久？”完颜雪问。
“两个时辰。”
“够用了。”黄媚娘突然笑了一下，“既然他们想看我们往阵眼里钻，不如演一场戏。”
“怎么说？”胡月娥问。
“我来诱敌。”她说，“我用迷魂术变个假队伍，往东北方向走。它们要是真被操控，一定会追。”
“然后呢？”柳风蓝问。
“然后我拖住一边。”她说，“你们主攻另一边。”
“你一个人太危险。”完颜雪说。
“我不怕。”黄媚娘冷笑，“黄仙的幻术不是摆设。只要你们配合，我能让他们分不清真假。”
灰子恢点头：“我可以挖陷阱。那边土质松，十分钟能弄出三个陷坑，配上尸毒，够它们喝一壶。”
“我负责支援。”白小玖说，“带了六瓶止血膏，两包驱邪粉，够轮换治疗。”
“我主控节奏。”信悟说，“雷符只剩三张，但我还有两张镇妖帖，可以干扰阵法运转。”
“我协调灵力。”完颜雪接过话，“信悟动手时，我会以灵舞引动祖灵呼应，压制邪气扩散。”
“我来预警。”胡月娥最后说，“耳朵比谁都灵，有一点动静我都听得出来。”
七个人对视一眼。
信悟把炭笔剩下的半截插进土里：“那就这么定了。”
“第一，暂不追击操控者，优先化解包围。”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二，声东击西，黄媚娘带队诱敌，主力伺机反击。”第二根手指。
“第三，创建指挥机制——我控道法，完颜雪管灵流，胡月娥负责监听。”第三根。
“同意的举手。”
六只手同时举起。
灰子恢慢了半拍，也抬起了手。
计划定下，没人放松。黄媚娘开始准备迷魂术，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她脸色渐渐发白，额头渗出冷汗。
白小玖靠过去：“你还行吗？”
“死不了。”她咬牙，“就是有点耗神。”
完颜雪取出鼓槌，在地上轻轻敲了三下。鼓声很低，但每个人心里都震了一下。
“灵舞不能久跳。”她说，“最多三分钟，信悟能不能跟上？”
“你起调我就动手。”信悟握紧剑柄，“别等我。”
胡月娥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她闭眼听了十秒，突然睁眼：“左边那队近了，一百二十步，速度没变。”
“右边呢？”柳风蓝问。
“七十步。”她声音压得很低，“加快了。”
信悟立刻翻开残卷，用指甲在一页符文上划了一下。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他掌心。
“雷符充能完成。”他说。
灰子恢已经开始挖土，动作极快。他刨出三个深坑，从怀里掏出几块黑石头砸碎撒进去。
“尸毒混合雷石粉。”他说，“踩进去就得炸脚。”
黄媚娘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白小玖扶了她一把。
“我变三个人。”她说，“穿你们的衣服，走你们的路。”
她走向林子边缘，脱下外袍递给胡月娥。胡月娥接过，眼神复杂。
“小心点。”她说。
黄媚娘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尖划过脸颊。皮肤开始扭曲，身形拉长，三秒后变成了另一个“信悟”。
接着又变出“完颜雪”和“白小玖”。
三个假人站在一起，动作僵硬，但远看几乎一模一样。
“走！”她低喝一声，带着两个假人往东北方向移动。
剩下的人屏息等待。
胡月娥贴地听着，忽然抬手：“右边提速了！九十步八十步它们转向了！”
信悟站起身，抽出桃木剑。
完颜雪拿起骨杖，另一只手抓起鼓槌。
柳风蓝活动肩膀，手掌变成利爪。
灰子恢躲在坑边，手里攥著引线。
白小玖打开药箱，取出一瓶红色药膏。
信悟看了眼地面那半截炭笔。
笔尖朝东。
他举起剑。
“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