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蓝刚走出五步,后颈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不是风吹的,是那股东西回来了。
她没回头,直接扑向左侧翻滚。身体落地时手已按在蛇骨刃上,指节发力,刀刃出鞘半寸。她盯着前方树影,呼吸放轻。四周没人,林子里安静得反常。连虫子都不叫了。
她慢慢站起,掌心发麻。刚才那一瞬的压力不是冲著身体来的,像是从骨头缝里钻进去的,压得她灵力都滞了一拍。她低头看鞋底,昨天沾上的黑泥还在,拉出的细丝已经断了,但泥土表面泛著油光,像有东西在下面蠕动。
她抬脚踩下去。
泥没反应。
她皱眉。这不对劲。刚才那股压迫感比河边那次更强,来得更快,而且方向不一样。不是从水里,是从地下。
她蹲下,手指贴地。三秒后,指尖传来震动,很弱,但持续不断,像心跳。
她立刻收手。
不能再留。
她转身要走,眼角忽然扫到河边那三块带抓痕的石头。石头还在原位,可石缝里的草死了,颜色发黑。她记得离开时草还是绿的。
她没靠近。
她绕路走了。
这一片不能待了。
---
胡月娥跃上树冠的时候,风正往南吹。
她闻到了。
那股味又来了。烂肉混铁锈,比之前浓了不止一倍。她鼻翼微动,顺着风向锁定了来源——北方荒原深处,偏东一点。
她跳下树,落地没出声。脚下草地软得不正常,踩一脚陷半寸,拔出来还带黏丝。她甩了两下鞋,继续往前跑。
跑了不到百米,她看见鹿群。
一群梅花鹿挤在洼地边缘,挤成一团,腿抖得停不下来。一头公鹿角上流血,是自己撞树弄的。再往前,野猪趴在地上哼哧喘气,眼睛翻白。天上飞的鸟更乱,几只夜莺撞在一起掉下来,翅膀扑腾两下就不动了。
她抬头看树梢。一只猫头鹰挂在枝杈上,脖子歪著,嘴里滴血。它不是摔死的,是自己撞上去的。
胡月娥停下。
动物全疯了。
她没靠近洼地。她知道这种状态不能救,一碰就可能被咬。她顺着逃亡最密集的方向追,一路都是爪印、蹄痕、羽毛。所有痕迹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北方荒原腹地。
她在一处土坡前站定。
风在这里拐了个弯。
她闭眼,灵觉外放。三秒后,她捕捉到一丝波动,很淡,像水波一样一圈圈往外推。她伸手虚划,确定了扩散中心。
“源头在底下。”她睁眼,“不是地上,是地底。”
她转身准备回巢报信。刚迈出一步,地面震了一下。不大,但足够让她停住。
她低头。
脚边的土裂了条缝,一道黑气从里面渗出来,升到半空就散了。
她盯着那道缝,没动。
三秒后,裂缝合上了。
她转身就跑。
---
信悟站在道观门前,双手掐诀。
他想推演北方异象的根源。
星图还是乱的。罗盘指针转了三圈,最后停在西北。他换内视法,真气入经脉,走到膻中穴时突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睁开眼。
剑还在背上,香炉的烟还在拐弯。
他摸出一张黄符,贴在额上。天目通只能开十息,用多了伤神。他凝神望向北方,视野里一切变灰,只有灵气流动显出痕迹。
十息内,他看到了。
一道极淡的黑气从地底升起,像烟,又不像烟。它不往上飘,而是贴着地面蔓延,速度慢,范围却大。
他心里一沉。
这不是自然现象。
他拿下符纸,额头冒汗。这种灵气波动他没见过,但它在模仿某种规律——像是心跳,又像是呼吸。
他转身进殿,取下墙上的剑。
这一次,他把剑背在了身后。
他走到院中,抬头看天。北斗还是歪的。
他低声说:“要出事了。”
---
完颜雪坐在鼓前,骨铃放在膝上。
鼓面那道黑痕没动,但她知道它醒了。
她刚才调息时,骨铃自己响了一下。声音很轻,但族人都听见了。屋里有小孩哭,大人赶紧捂住嘴。她没回头,只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没事。
她低头看鼓。
黑痕比昨晚长了。从边缘爬到中心,现在已经开始往另一侧延伸。
她伸手按鼓面。
冷。比尸体还冷。
她收回手,念了一句镇魂咒。鼓面震动了一下,黑痕停住。但她知道这撑不了多久。刚才那股灵压波动她也感觉到了,和鼓里的东西同源。
她站起来,走到祭坛边缘。
北方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云。
她回身取来一捆草绳,在鼓周围画了个圈。这是预警阵,能撑一个时辰。她做完这些,坐回原位,闭眼调息。
她必须守住这里。
---
白小玖把最后一撮药粉倒进碗里。
药是新配的,加了三种解毒草,还混了一点白仙血。她不信邪,她要试一次。
她端著碗走向角落。
狐狸还躺在那儿,眼睛睁著,瞳孔全黑。伤口周围的黑丝已经爬到腹部,还在动。
她蹲下,掀开敷料,把药膏涂上去。
药膏刚碰皮肤,立刻变黑。
她没意外。她拿起银针,扎进狐狸肩井穴,引灵力进去探查。灵力一入体,她手指猛地一抽,差点把针甩出去。
里面的东西在动。
不止一条,是一团,像线团一样缠在一起,顺着血液往心脏爬。
她拔出针,站起身。
这病不是普通尸蚀。
她看向窗外。林子里雾更浓了,连树影都看不清。
她走回桌前,翻开医书。书页翻到“疫毒篇”,她盯着那句“因天外陨物而生”看了很久。
然后她合上书。
她需要更多样本。
---
黄媚娘站在枯林外,手里拿着一张幻符。
她刚才绕了一圈,发现焦土温度高得离谱,连落叶落地都会冒烟。
她把幻符贴在地上,拍下。
符燃成灰,空中浮出影像:那个反关节黑影又出现了,这次不止一个。三个黑影并排跑,头歪在肩上,嘴里拖着黑线。它们跑进枯林深处,消失在一棵树后。
她收起符灰,皱眉。
这不是偶然。
她走近那棵树。树干上有抓痕,比河边的更深,几乎穿透树皮。她伸手摸,指尖烫。
她退后两步。
不想再进了。
她转身要走,忽然看见地上长了东西。几株花从焦土里钻出来,黑色花瓣,花心发红。她蹲下,用树枝碰了一下。花瞬间萎了,变成灰。
她站起身,快步离开。
回去得找人商量。
---
灰子恢坐在洞口,手里捏著一块预警石。
石头刚才炸了。
他低头看地。三十米下的震动频率变了,从一下一下,变成连续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挣扎着要出来。
他把铲子握紧。
不能再等了。
他站起身,往洞里走。土壁湿滑,往下斜。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实。走到一半,他停下。
地面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大。
他贴墙听。土层传来的声音不再是心跳,而是敲击声。
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有人在下面敲门。
他没犹豫。
他继续往下走。
十步后,他看见光。
一点暗红色的光,从更深的地方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