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让他咬。咬得越狠越好!”
话音未落,楼下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府兵押着几个人从西街过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穿着绸缎衣裳,但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抓痕,边走边哭骂。
“李经义,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想过河拆桥?你能有今天——唔——”
是杜之深的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李经义的亲信塞住了嘴巴。
她身后跟着几个妾室和子女,个个灰头土脸,被府兵推搡着往前走。
路两旁的百姓指指点点,有人朝他们扔烂菜叶,有人吐唾沫。
“呸!贪官的家眷!活该!”
“听说杜家库房里搜出的银子,堆得比人还高!那可都是咱们的血汗钱啊!”
“打死他们!”
一个老汉突然冲出来,将手里的半块硬馍砸在杜夫人脸上。
府兵连忙拦住,但人群已经激愤起来,骂声一片……
“主子。”
冷影从外面进来,神情严肃。
“说。”
“李崇带人去查封杜家的绸缎庄,在库房里发现了一批私盐——至少有五百斤。”
冷影顿了顿。
“按律,私贩盐铁是死罪。李崇当场就把铺子掌柜和伙计全抓了,说要一并治罪。”
萧闻璟眼神一凛。
“私盐?”
“是。但据属下查探,那批盐……其实是李经义自己的。
两个月前他从南边运来的,暂时存放在杜家铺子里,原本打算年关前后出手。”
苏凌玥闻言,“噗嗤”笑出声。
她挑了挑眉。
“所以李崇这是……把他爹的老底给掀出来了?”
“不止。”
冷影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萧闻璟。
“这是从杜家密室搜出的账本——
李经义的人没找到,被咱们的人先拿到了。
里面详细记录了杜之深和李经义这些年贪墨的银两、强占的田产,还有……”
他停下来,看了他们一眼。
“还有什么?”
萧闻璟翻着账本,头也不抬。
“还有买卖人口的记录。”
冷影语气里满是愤怒。
“李崇和李月茹这些年强抢、强买的女子,有十七人。
其中九人已经……死了。
剩下八人,被他们当作礼物,送给来往的官员和富商。”
账本在萧闻璟手中被捏得变了形。
“名单。”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冷影递上另一张纸。
上面列着八个名字,后面标注着被送给了谁、何时送的。
苏凌玥凑过去看了眼。
柳依依,十六岁,绣娘。
三个月前被李月茹派人掳走,送给郢州盐商赵百万做妾。
赵川有虐癖,柳依依被折磨半月,投井自尽。
那个被李月茹打死的绣娘,原来还有个妹妹。
“赵川现在何处?”
“在城北的别院。今天杜家出事,他正收拾细软想跑。”
萧闻璟站起身。
“冷影,带人暗中围了赵府。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他顿了顿。
“李崇不是要查私盐吗?让他查。
把赵川和李经义往来的证据,送到他手里。”
“是!”
冷影走后。
白君泽拿起桌上的杏仁酥咬了一口。
“你这是要让他们父子相残?”
“这才好玩。”
萧闻璟看向窗外。
“李经义为了自保,会把所有罪推给杜之深。
李崇为了立功,会拼命挖他爹的老底。
至于赵川……他会为了活命,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他转身,看着苏凌玥。
“玥儿,你之前配的那种药——能让人说真话的,还有吗?”
苏凌玥眼前一亮,点头。
“有。吐真散,服下后半盏茶时间生效,问什么答什么,事后还会忘记自己被问过。”
“给赵川用上。”
萧闻璟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让他把李经义这些年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说出来。
找人记下,抄录百份,撒遍郢州城。”
“好。”
午后,雪下的越来越大。
郢州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但城里的热闹却一点没减。
杜府被查封的消息刚传开,赵川的别院又被府兵围了。
这次带队的是李崇。
他骑在马上,披着厚厚的斗篷,脸上满是得意。
昨夜妹妹的丑事让他丢了脸,但今早查出私盐,却让他找到了立功的机会。
只要把赵川这个盐贩子钉死,再把罪名全推到杜之深头上,他爹就能脱身,他也能在郢州城重新挺直腰杆。
“赵川!出来!”
李崇在别院门口大喊。
“你私贩盐铁,证据确凿!再不束手就擒,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门开了。
赵川被两个家丁搀着走出来。
他是个胖子,五十来岁,此刻脸色煞白,腿都在抖。
看见李崇,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李、李公子,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李崇冷笑,挥手。
“搜!”
府兵冲进院子。
赵川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知道自己完了——
那些账本、书信、还有李经义这些年让他“打理”的脏钱,全在书房暗格里。
一旦被搜出来……
但奇怪的是,府兵们搜了一圈,出来时却两手空空。
“公子,没搜到。”
领头的小队长禀报。
李崇皱眉:“怎么可能?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赵川愣了愣,随即狂喜。
难道李经义提前派人把东西转移了?
一定是!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经义不会让他死,否则大家都得完蛋!
他腰杆挺直了些,说话也有了底气。
“李公子,您看,真的没有。
我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做那种违法的事呢?
定是有人诬陷……”
李崇脸色阴沉,正要发作,一个府兵忽然从后院跑出来,手里捧着个木匣。
“公子!在井里捞到的!”
木匣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书信、账本,还有几张地契。
最上面一封信,是李经义亲笔,让赵川妥善保管一批私盐,年后出手,利润五五分成。
李崇的脸瞬间白了。
他认得他爹的笔迹。
赵川也傻了。
这匣子明明在书房暗格里,怎么会跑到井里去?
等等——刚才有个人影从后院闪过……是有人故意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