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静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药香传来。
室内陈设简单,一张古朴的木榻,几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木榻上还铺着陈浩之前用的被褥。
邹临渊小心地将赵铭放在木榻上,让他平躺下来。
室内的灯光比门口明亮,赵铭的伤势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胸口的贯穿伤边缘焦黑碳化,深不见底,淡金色的火星如同跗骨之蛆,微微闪烁,不断侵蚀着周围的组织,散发出一种神圣却致命的气息。
全身其他伤口也狰狞交错,皮开肉绽,混合着冰霜、焦痕、腐蚀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萧雅和赵天雄紧跟着冲了进来,看到灯光下儿子更加清晰、更加惨烈的模样,萧雅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被赵天雄死死扶住才没倒下,只是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泪水汹涌而出。
赵天雄也是双目赤红,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口的痛楚,早已盖过了一切。
陆书桐、狐月儿、王虎、赵强、陈浩也默默跟了进来,站在门口,不敢出声,只是用担忧和心痛的目光看着榻上的赵铭,又看看神色凝重的邹临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和压抑。
“月儿,去准备一盆温水,要干净的,加一点清心草的汁液。”
邹临渊没有回头,沉声吩咐,声音冷静得可怕。
“书桐,去我卧室床头柜下面的暗格,取那个紫檀木盒,里面有冰玉断续膏和归元丹。”
狐月儿和陆书桐同时应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去办。
狐月儿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门外,陆书桐也快步走向邹临渊的卧室。
她们都知道,此刻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虎子,强子。”
邹临渊又看向王虎和赵强。
“你们去前堂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特别是……
记者或者不明身份的人靠近。
陈浩,你伤还没好利索,在旁边坐着休息,别乱动。”
王虎和赵强重重点头,虽然满心担忧,但此刻对邹临渊是绝对的信任,立刻转身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静室的门,只留了一条缝。
陈浩也默默地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脸色苍白地看着榻上的赵铭,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
很快,狐月儿端着一盆温度适宜、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温水进来。
陆书桐也拿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快步返回。
邹临渊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两个玉瓶和一个玉盒。
先拿起一个玉瓶,拔开塞子,倒出三粒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药香和淡淡金光的丹药。
正是疗伤圣药归元丹。
此丹蕴含精纯灵气,有固本培元、修复经脉、催发生机之奇效,对内伤外伤皆有裨益。
邹临渊小心地捏开赵铭紧闭的牙关,将三粒归元丹送入其口中。
丹药入口,却因赵铭生机几乎停滞,无法自行吞咽化开。
邹临渊并指如剑,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光,轻轻点在赵铭喉间的穴位,一缕精纯温和的真元缓缓渡入,引导着丹药滑入其腹中,并以真元将其化开。
归元丹的药力开始散发,一股温和的暖流开始在他冰冷死寂的躯体内缓缓流转,虽然微弱。
但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滋润赵铭那些受损严重的经脉和脏腑。
接着,邹临渊打开那个玉盒,里面是晶莹剔透、如同淡紫色凝脂般的膏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凉意和浓郁药香。
冰玉断续膏。
此膏以多种罕见灵草配合寒玉精髓炼制而成,对外伤,尤其是灼伤、冻伤、腐蚀伤有极佳的修复、镇痛和生肌效果,更能一定程度上中和、压制异常能量的侵蚀。
邹临渊先用蘸了清心草温水的柔软纱布,极其轻柔地擦拭赵铭身上那些污秽、血痂和脓血。
邹临渊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修复一件稀世的瓷器。
每擦拭一下,萧雅的心就跟着抽搐一下,赵天雄的拳头就握紧一分,指关节捏得发白。
那些伤口之深,之狰狞,让旁观者都不忍直视,陆书桐和狐月儿也忍不住别过脸去,眼中满是痛惜。
擦拭干净后,邹临渊用手指剜出冰玉断续膏,开始为赵铭涂抹伤口。
先处理那些相对较浅的剑伤和灼痕,药膏触及伤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淡淡的白气,伤口处的焦黑和溃烂似乎被药力温和地清理、中和。
赵铭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微微抽搐了一下,眉头似乎也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
邹临渊动作不停,继续涂抹。
当处理到胸口那最可怕的贯穿伤时,邹临渊的动作变得加倍缓慢和凝重。
那伤口边缘残留的淡金色火星,在遇到冰玉断续膏的寒气时,似乎被激怒了一般,猛地跳动了一下,与药膏的效力形成了某种对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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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临渊眼神一凝,指尖凝聚起一丝更加精纯的、融合了自身阴阳造化之力的真元,混合着药膏,缓缓、均匀地涂抹在伤口边缘。
这一次,那淡金色的火星如同遇到了克星,不甘地闪烁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噗噗声,终于逐渐暗淡、熄灭,化为几缕青烟消散。
但伤口本身,依旧是一个恐怖的、深可见底的窟窿,边缘焦黑,不是靠外用药膏能立刻愈合的,只能暂时止血、镇痛、防止恶化。
处理完所有外伤,邹临渊又取出一个针囊,里面是数根细如牛毛、泛着温润玉色的银针。
定魂安神针。
邹临渊出手如电,迅捷而精准,数根银针分别刺入赵铭头顶百会、胸口膻中、腹部气海周围的几处要穴。
银针入体,微微震颤,发出低微的嗡鸣,一股奇异的、安抚神魂、稳固生机的波动扩散开来。
强行稳住赵铭那即将溃散的意识和体内混乱的能量,同时也形成了一个简单的防护禁制,隔绝外邪侵扰,辅助药力运行。
做完这一切,邹临渊才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连续的高强度战斗、穿越阴阳壁垒救治陈浩、又马不停蹄赶去月牙湾,在马云落剑下救回赵铭,再耗费大量心神和真元处理如此棘手的伤势。
即便是以邹临渊辟谷期的修为和坚韧的心志,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邹临渊直起身,看向一旁早已哭得几乎虚脱,却仍强撑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儿子的萧雅,和同样老泪纵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赵天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赵叔叔,萧阿姨。
外伤我已经初步处理了,内服的归元丹和定魂针也在起作用。
赵铭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这句话,如同天籁之音,又如同最后的宣判。
萧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赵天雄身上。
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儿子,泪水无声地流淌,喃喃道。
“保住了……保住了……
铭儿还活着……他还活着……”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儿子的脸,却又停住,只是虚悬着,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赵天雄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看着儿子胸口那依旧狰狞的伤口,心头的巨石并未完全落下。
他声音嘶哑地问。
“临渊……铭儿他……
他这伤……真的能……
能好吗?
他……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疼不疼?他……”
一连串的问题,暴露了一个父亲最深切的担忧和无力。
“他的情况很复杂。”
邹临渊没有用特殊这个词,稍微具体了一些,但依旧避开了僵尸、尸王真血等核心。
“这伤势非常严重,而且伤他的力量很特别,带有极强的破坏性和持续性,所以恢复起来会非常慢。
至于何时能醒,要看他的身体恢复情况,更要看他的意志力。
少则数日,多则……难以预料。
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恢复。”
邹临渊没有做出任何保证,只是陈述事实和自己的决心。
因为连邹临渊自己,此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赵铭能否真正醒来,醒来后又会是怎样。
“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
赵天雄喃喃重复着妻子的话,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看向邹临渊,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及深深的愧疚。
“临渊……大恩不言谢!
我赵天雄……
我们赵家,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之前……
之前我们还误会你,还……我真是……”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赵叔,别说这些。”
邹临渊打断了他,目光落在榻上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丝的赵铭身上,眼神坚定。
“赵铭是我兄弟,这是我该做的。
现在,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打扰他。
这里的阵法对他恢复有好处。”
邹临渊看向陆书桐和狐月儿。
“书桐,月儿,麻烦你们照顾一下赵叔和萧阿姨,他们需要休息。
陈浩,你也回自己房间好好躺着,别在这里耗着。”
“嗯,你去调息吧,这里有我。”
陆书桐走上前,轻轻握住邹临渊的手,冰凉的手指传递着她的担忧和无声的支持。
狐月儿也点了点头,美眸在赵铭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邹临渊,柔声道。
“殿主放心,我会照看好这里。”
邹临渊对她们点了点头,又最后看了一眼气息微弱但总算平稳下来的赵铭,这才转身,走到静室角落的一个蒲团上。
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功调息,恢复消耗巨大的真元和心神。
静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赵铭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萧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赵天雄沉重的叹息,以及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陆书桐默默地为赵铭掖了掖被角,又去倒了温水,递给几乎虚脱的赵氏夫妇。
狐月儿则安静地站在门边,如同一尊守护的门神,目光却不时扫过赵铭,又看看调息中的邹临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