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贾琦吼:“我是你老子!是世袭一等将军!你敢动私刑?不怕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贾赦挣扎大骂,仗着身份毫不畏惧。
贾珍混了个三等将军的爵位,算是捡了便宜。
贾代善当初继承的是公爵,传到贾赦这儿,自然成了一等将军。
这番话吓得鸳鸯眼泪直流,又羞又愤。
她和贾琦平日毫无往来,这样污蔑她,简直是疯狗乱咬人。
贾母脸色也沉了下来,觉得今天这事怕难善了,
只好硬着头皮劝贾琦:
“琦哥儿,这都是自家的事,家丑不可外扬,何必闹这么大?
还惊动了辛大人?”
大司空辛弃疾,有权监察百官,如同御史大夫。
贾琦把他请来,贾母心里顿觉不妙。
“家事?”贾琦不慌不忙,“老太太等着看,很快就知道是不是家事了。”
贾赦还想再骂,辛弃疾已带人匆匆赶到。
身后跟着几名冷面官员,还有一名人证。
“上将军!史老太君。”
辛弃疾上前行礼,指着身后落魄汉子说:
“这就是之前被贾雨村陷害入狱的石呆子,好不容易才找到,差点死在大牢里。”
一看来人,贾赦如遭雷劈,贾琏也脸色大变。
石呆子当着贾府众人,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我家有二十把古扇,都是真迹,别人出一千两一把我也不卖。
谁知贾赦知道后,逼我卖他,我不肯,
他就勾结官府,诬我欠官银,害我入狱,差点送命!
还有贾琏,也是帮凶!害得我家破人亡!
求各位大人、老太君为草民做主啊!”
石呆子知道遇上了贵人,连连磕头。
此时,无论是贾母等人,还是屏风后的姑娘们,都静了下来。
众人都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
贾琦转头问贾母:
“老太太,您说这还算家事吗?”
贾母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贾琦却不愿自己开口。
转而向辛弃疾问道:
“勾结官员,结党营私,害人性命——该当何罪?”
这事其实好办。
既然贾琦不便亲自处理,那就按公事公办。请人来,就是这个意思。
没等辛弃疾回话,
贾赦就大声嚷嚷起来:
“胡说八道!”
“母亲您可别信他一面之词!空口无凭,这人穷成这样,哪来的名画古扇?”
“全是瞎扯!”
“这是污蔑!
可没多久,
就有人从贾赦屋里搜出二十把古扇,都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材质,上面还有古人真迹。
贾琦这时不吭声了。
辛弃疾领会他的意思,立刻站起来厉声喝道:
“为几把扇子,害得人家破人亡!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还勾结官员诬陷他人!”
“本官今天若不抓你,如何服众?如何管束百官?”
“来人啊!”
“把这横行霸道的父子俩拿下!立刻押送诏狱,交廷尉处置。再派人去抓贾雨村,一并问罪!”
辛弃疾怒气冲冲,演起黑脸来很是在行。
这一拍桌子大吼,
连贾母这样的老辈都不敢出声。
毕竟,
要是贾琦来处理,贾母还能拿辈分说事。可辛弃疾跟贾府非亲非故,
金印紫绶,
正经的当朝大司空。
他一发火,
贾母大气都不敢出!
李纨、尤氏和屏风后的姑娘们,全都吓得脸色发白,显然被这场面震住了。
平时,
贾琦对她们太随和,
直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
跟当朝三公、上将军比起来,
贾府这样的门第,
实在不算什么。
贾政匆匆赶来后,
连正眼看辛弃疾的勇气都没有。
从前贾府的靠山是宫里的老太妃和太上皇,如今这两位早已失势。就算贾母去求情,也没人理会。
命令刚下,
诏狱派来的狱卒个个膀大腰圆,
一拥而上,
把贾赦、贾琏架起来戴上镣铐,直接拖了出去。
前一刻这两人还享尽荣华富贵,
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下一秒直接彻底完蛋!
“因为犯罪丢了爵位,两府的爵位都没了,我这个老太婆管家无方,我是罪人,罪人啊!”
贾母气得头脑发昏。
当场就晕死过去。
贾府里一片死寂。
要知道贾赦虽然没有住在荣国府的正院,也没有继承荣国公的爵产,但他那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可以说是整个荣国府的一块遮羞布。
以至于贾政在外面办事。
都得用贾赦的名帖。
不然外面的人谁会搭理他这么个区区五品的小官?
现在贾赦要是被关进大牢撤了职位。
两府就都没了爵位。
贾政这个五品小官,可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管事人”了。
想当年贾代善还在的时候。
继承了荣国公的爵位。
贾母又是史侯家的千金。
两人结亲算是门当户对,让贾府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
贾代善去世后。
虽然贾赦不成器,但好歹继承了一等将军的爵位,贾府上下办事也方便,有面子。
现在这种情况。
难怪贾母气得直接晕过去了。
贾赦被抓走丢了爵位。
贾府在京城里怕是连三流人家都排不上了。
神京城里。
勋贵侯爷多得是。
怕是连求人办事的名帖都递不出去啊!
贾母晕倒后。
又让贾府上下乱成一团。
邢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彻底慌了神。
邢夫人娘家已经没落。
所以大小事情都听贾赦安排。
贾赦屋里小妾一大堆。
她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从不过问,就是事事依赖贾赦,现在贾赦被抓,邢夫人自然没了主心骨,气得浑身发抖。
贾母在的时候她不敢发作。
等大家扶着贾母回去休息。
“好你个死丫头!”
邢夫人不敢骂贾琦,转头对着哭哭啼啼的鸳鸯骂道:
“老爷想娶你娶不成!”
“你就反过来咬一口,你还是家生的奴才,心肠真狠!”
简直像泼妇骂街。
鸳鸯也委屈极了。
她本来只是不想给贾赦做小妾而已,谁知道,竟然直接把贾赦送进了大牢。
连贾母都被气晕了。
一时间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够了!!”
贾琦实在听不下去邢夫人那破锣嗓子,厉声喝道:“贾赦拉帮结派、害人性命,罪证确凿!这是他自作自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贾赦这回肯定出不来了,你不如想想自己往后怎么办!”
“省得到时候被人轰出去。”
“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难不成要流落街头喝西北风?”
贾琦声色俱厉。
这一吼吓得邢夫人脸色大变。
她娘家早就败落了。
前些日子,
娘家人还写信说要来京城投靠她。邢夫人自己在贾府处境本就尴尬,可碍于情面,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如今这一闹,
她在娘家人面前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再加上她和王夫人素来不和,
说不定哪天就被赶出贾府。
那可就全完了。
“不行!”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得赶紧回去收拾金银细软!”
邢夫人这才醒悟过来。
她的靠山已经倒了。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贾赦留下的家产,不就归她了吗?
想到这儿,
邢夫人连滚带爬地要回去把贾赦的财产占为己有,
也顾不上再和鸳鸯纠缠了。
刚才还挤满人的大厅,
转眼就散了。
李纨向贾琦微微欠身道谢,随后也回后院照料贾母去了。
只剩鸳鸯这个可怜人站在原地抽泣。
“还不回去伺候老太太?”
“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
“难道你真想嫁给贾赦那老头子做小?”
“早知这样,本王就不该来!”
贾琦听不得女人哭,
一听就心烦意乱。
鸳鸯却捂着脸哭得更凶:
“我、我害得赦老爷丢了爵位,还把老太太气晕了。”
“往后怕是没法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
这真是——
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
贾琦忍不住仔细打量她,只见金鸳鸯穿着半新的藕荷色绫衣,外罩青缎掐牙背心,下边配一条浅绿裙子。
上身紧衬,下摆宽松。
鼻梁高挺,双颊丰润,腮边泛着荔红。
尤其此刻哭着,
眼圈通红。
身后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披散——也幸亏这丫头头发厚实,刚才剪掉一缕,这会儿倒也看不出来。
“过来!”
贾琦大刀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招了招手。
鸳鸯一边抽噎,一边战战兢兢地挪了过去。
见贾琦这样打量自己,
五百二十
鸳鸯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地乱琢磨:
“这位爷这么大排场,难道就为了替我出头?”
“该不会爷也相中我了吧?”
“要是能嫁给贾琦做小,就算没名没分我也认了。”
“可坏事了!”
“我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赌咒发誓,说这辈子不嫁人。万一爷非要收我,那可怎么好?”
“早知这样,刚才就不把话说那么死了。”
鸳鸯越走越近。
心里像煮开了的水。
脸不知不觉红了。
埋着脑袋不吭声。
没想到。
贾琦突然伸手朝她鼻子来了。
什么也没说。
轻轻刮了一下。
咦?
鸳鸯一下子僵住了,像被雷劈中似的,也忘了继续掉眼泪。
贾琦数落道:
“小小年纪说什么当尼姑的傻话。”
“本王最见不得光头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