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庆隆帝,一听这话,顿时露出惊讶神色。他心里嘀咕:自己和贤德妃素无往来,贾元春能封贵妃,也是先皇的意思。
怎么忽然跑来求见?
“传贤德妃进来!”
庆隆帝心里好奇,强打精神准备见她。
没过一会儿。
只见贾元春快步走进殿中,脸上满是惊慌。
“贤德妃,什么事这么慌张?”庆隆帝不解地问。
贾元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臣妾昨夜做了个极可怕的梦,梦见一道龙气从北方大地挣脱出来,直往南方飞去,不知去向!”
“接着,一个身穿龙袍、自称是无上皇的老人告诉臣妾,如今北方龙气已失!大干朝的国运危险了!”
“后来臣妾在梦里还看见,看见”
说到这儿,贾元春不敢再说下去。
庆隆帝双眼猛地一睁,喃喃自语:“难道是皇祖父托梦显灵?皇祖父还说了什么?你又看见了什么?”
虽然不知贾元春说的是真是假,
但自古以来,
皇帝都是最信这些的,宁可当真,不敢当假。
贾元春只好继续惶恐地说:
“臣妾看见北方各地寒潮肆虐,河湖干涸结冰,万里冰封!”
“无数百姓失去田地,成了流民。”
“北方到处有人易子而食,难民乱纷纷涌向神京城,而南方却龙气旺盛!”
“那位自称无上皇的老人告诉臣妾,如今大干国运已碎,不久天下将有大变,是大干朝从未有过的动荡!”
整个御书房一片死寂。
“胡说八道!!”
庆隆帝突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
“朕的大将军刚刚率王师扫平北境,收复燕云十六州,天下归心,国运兴旺!”
“什么北方龙气没了、国运崩裂?”
“根本是一派胡言!”
庆隆帝心里其实有点慌,但表面上绝不肯信。
甚至觉得,
这又是太上皇那边耍的花招。叁叶屋 蕪错内容
贾元春突然说这些,
肯定是太上皇指使的!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肯定没安好心!
“滚出去!”
“朕还要上朝理政,没空听你在这儿妖言惑众!”
“哼!”
庆隆帝怒气冲冲,直奔德阳殿而去。
心里甚至开始盘算,是不是该把贾元春打进冷宫,撤掉她的贵妃名分。
大干皇宫,德阳殿内。
庆隆帝熬了一整夜批奏章,天刚亮又被贾元春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心里又怒又躁。
他强压着火气和疲惫,沉声开口:
“今日是正月头一场大朝会,各位有要紧事,赶紧报上来。”
话音刚落,丞相冯桀抢先一步站出来:
“陛下,去年北方三州大旱,庄稼几乎全无收成。光是青州、冀州两地,挨饿的难民就超过一百二十万。”
“南方几个州也纷纷上报,说潘阳湖、秦淮湖今年接连结冰,是几十年没见过的怪象。百姓惶恐不安,地方官请求陛下设坛祭天,祈求消灾。”
接着,辛弃疾也上前禀报:
“江淮一带今年春寒严重,果树早茶的嫩芽都冻死了。江州官员上报,今年进贡的茶叶和酒水,恐怕要大幅减少。”
庆隆帝本就头昏脑胀,一听这些,猛然想起早上贾元春说的那个梦。
“一百多万难民?”
他心头一震——这哪是难民?
“今年冬天是不是特别长、特别干冷?”庆隆帝问。
满朝文武纷纷附和:
“去年秋寒来得太早了!”
“今年南方的燕子到现在还没飞回来。”
“潘阳湖多少年没结过冰了!”
“江淮去年连遭三次冰雹,庄稼毁了大半。”
“这难道是凶兆?”
“黄河水都快干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早茶果树,田里的庄稼也保不住!”
庆隆帝越听心越乱。
“难道皇祖父托梦给贤德妃,是在提醒朕大干国运动荡?”
“他梦里说的,全都应验了。”
“真是皇祖父显灵了不成?”
庆隆帝默然不语,随后抬眼扫向殿中群臣,肃声质问。
三百四十四
“今年大干国内灾祸连连,各位大臣觉得该怎么应对才好?”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冯桀胸有成竹地开口:
“陛下容禀!”
“陛下只需多办祭祀,不仅要增加次数,更要扩大规模、延长时间。诚心祈求上天庇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上天见陛下这般诚意,必定深受感动,保佑我大干今年风调雨顺、粮食满仓!”
按惯例来说。
只要举行了祭祀典礼。
就能安抚民心,把事情应付过去。
庆隆帝正要点头认同——
“荒唐!”
辛弃疾突然出列,厉声驳斥:
“丞相这番话纯属无稽之谈!”
“就算陛下再贤明,祭拜再虔诚,天地规律也不会改变分毫!”
冯桀顿时恼羞成怒,立即反驳:
“照辛大人这么说,难道要陛下和满朝文武眼睁睁看着灾祸发生吗?”
“辛大人这是把百姓疾苦当作儿戏啊!”
“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冷血之人!”
稍作停顿。
辛弃疾正色道:
“丞相此言差矣,休要歪曲事实!”
“荀子说过:加强生产又能节约用度,天就不能使人贫穷。衣食充足又按季劳作,天就不能使人患病。遵循正道不出差错,天就不能降灾。所以水旱灾害不会让人挨饿,寒暑变化不会让人生病,妖异现象不会让人遭殃。”
“凡事都在人为!”
“只要各地重视农耕与防灾,再设法节省开支,就能让百姓丰衣足食!”
“若把希望全寄托于上天,与坐以待毙有何区别?”
“切莫学着敷衍了事,糊弄陛下和黎民百姓!”
冯桀被说得面红耳赤。
论言辞犀利远不及辛弃疾。
庆隆帝也点头称是:
“爱卿说得在理!”
“单靠祭祀解决不了北方百万灾民的生计,眼下形势紧急,必须尽快拿出具体对策!”
“事在人为,绝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
冯桀眼珠一转,语带讥讽:
“辛大人恐怕也只是空谈罢了。既然您主张事在人为,请问具体该如何实施?”
辛弃疾一时语塞,答不上话。
冯桀立刻抓住机会,紧逼一步:“话说得倒是轻巧,谁不会?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满朝官员低声议论,却都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庆隆帝连番追问,文武百官仍束手无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可行的方案。
庆隆帝眼珠一转,望向贾琦问道:“大将军可有什么高见?”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贾琦。
这种政务难题,连文官士子都束手无策,贾琦一个武将又能有什么办法?
果然,贾琦当即抱拳,声音粗重地回道:“启禀陛下!臣上马提刀、攻城略地不在话下,但治国理政,实在不是臣所长!陛下问臣这个,真是问错人啦!”
众人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
本来还以为贾琦能说出什么惊人见解,结果不过如此。
庆隆帝也无奈一笑,叹道:“是朕一时心急,乱投医,竟向大将军问起这种事!”
沉默片刻,庆隆帝隐约感到,破局的关键,光靠这些文人恐怕指望不上。他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这才下意识问到了贾琦这个带兵打仗的武将。
“此事必须想出办法!”庆隆帝神色严肃,“北方一百多万难民若不解决,只怕人数会越来越多。万一难民涌向京城,朕还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就在百官苦思冥想之际,殿外小太监低声禀报:“启禀陛下,忠顺亲王求见。”
庆隆帝点头:“准。”
片刻后,忠顺王快步进殿,神色慌张,急声道:“启禀陛下!臣刚从黄河边回来,下游接连干涸,露出河滩。地方官员上报,在河滩中发现一尊独眼石像。臣已派锦衣卫查实此事,而且民间谣言四起!”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黄河水退,出现诡异独眼石像,这可是不祥之兆!
庆隆帝眉头紧锁,厉声问道:“民间传什么谣言?”
忠顺王顶着压力,硬著头皮回答:“民间都在传‘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大汗提刀上金銮,血溅三尺’”
说到这儿,忠顺王见庆隆帝脸色铁青,已是汗流浃背,不敢再说下去。
“说!”庆隆帝喝道。
庆隆帝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接着说!”
他双眼通红,显然已经怒到极点。
忠顺王只得继续禀报:“血溅三尺,染红龙庭!”
砰的一声,庆隆帝彻夜未眠,接连遭受打击,心力交瘁,悲愤之下竟直接晕倒在地。
德阳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御医!快传御医!”夏公公急忙扶住皇帝,连声大喊。
宦官们匆忙将皇帝搀回后宫,留下一众文武官员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年轻的庆隆帝竟会无缘无故晕倒。
贾琦也愣住了。
这点打击就受不住了?难道是自己这剂猛药下得太重,直接把庆隆帝吓昏过去了?
贾琦与辛弃疾暗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整件事都是他们策划的。那些谣言和独眼石像,全是事先安排好的。唯独没料到庆隆帝会被吓晕。
百官陆续散去时,信王元胤不知何时走到贾琦身边,轻描淡写地说:“陛下的身体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大将军常年在外,不知道宫里的事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