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州,铁流城外,夜浓如墨。
风里卷着铁锈与远山枯草的味道。城墙上新挂起的“黑风”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边缘还带着匆忙缝补的痕迹。墙头火把比往日密集许多,跳动的火光映着守卒紧绷的脸。
凌阳站在城墙阴影里,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身后跟着武破军和二十名从黑风军中精挑出的老卒——个个脸上都抹了灰土和干涸的血迹,镇北王的制式皮甲套在身上,故意撕扯出几道破口。
“记住,”凌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刀锋擦过磨石,“我们是苏烈将军麾下‘残虎营’的人。苏将军在落鹰涧遭黑风军主力埋伏,重伤垂危,派我们前来铁流城求援,并恳请入城暂避。”
他取出苏烈的将印和那块染血的玉佩。玉佩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但上面刻意涂抹的新鲜血迹已经发黑发硬,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进城之后,武破军带十人直扑城门绞盘。其余人跟我控制城门洞。得手后立刻发信号,秦风在五里外等着。”
“诺!”众人低喝。
铁流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这座城不算大,却是燕云州南北要冲,城墙高三丈,以附近山岩垒砌,坚固异常。城头守军显然增加了警戒,每隔十步就有一人持矛站立,箭垛后还有弓手隐现。
“走。”
一行人踉跄着从黑暗中冲出,朝着城门方向奔去。脚步声杂乱,喘息粗重,铠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
“什么人?!”城头上立刻传来厉喝,弓弦拉紧的声音清晰可闻。
“自己人!我们是苏烈将军麾下!”凌阳抬头嘶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疲惫,“快开城门!将军重伤!黑风贼追兵就在后面!”
“苏烈将军?”城头守将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探出半个身子,火把光照着他狐疑的脸,“你们有何凭证?!”
“将军将印在此!”凌阳举起手中之物。
守将示意放下吊篮。将印和玉佩被提上城头。他仔细查验——将印是真的,上面还残留着苏烈特有的罡气痕迹;玉佩也是苏烈贴身之物,血迹新鲜。更重要的是,他隐约感觉到玉佩上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属于苏烈濒死的气息。
这是凌阳以《幽玄噬天诀》模拟出的效果。八品巅峰的修为,加上对幽玄之力精妙的掌控,伪造这种气息并不算难。
守将脸色变了变。苏烈死了?还是重伤?无论是哪种,都是天大的事。若真让这群残兵在城外被黑风军追上屠戮,日后苏擎天追究起来……
“将军,会不会有诈?”旁边副将小声提醒,“黑风军狡诈……”
“诈?”守将看着城下那群丢盔弃甲、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残兵”,总共不过二十余人,个个带伤,队伍里甚至还有两个相互搀扶、几乎站不稳的。再看看远处黑暗的荒野,寂静无声,哪有什么追兵的影子?
他心念电转:开门放这二十几人进来,风险可控。若真是苏烈的人,救了他们便是大功一件;若是奸细,城内还有三千守军,二十几人翻不起浪。可若拒之门外,导致苏烈的人死在外面,那责任……
“开侧门!放他们进来!”守将最终挥手,“但只准进来十人!其余人在门外等候!进城的人立刻缴械,接受检查!”
沉重的绞盘转动声响起,包铁的木制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缝隙。
凌阳眼中寒光一闪。十人?足够了。
他率先低头钻进城门,武破军紧随其后,接着是八名最精悍的老卒。一进城洞,刺鼻的霉味和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城门洞里点着两盏油灯,光线昏暗,六名守门士卒持矛而立,警惕地盯着他们。
“把兵器放下!”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上前。
凌阳顺从地解下腰间的刀——那是从苏烈亲卫身上剥下来的制式军刀,已经卷刃。武破军等人也纷纷放下兵器。
队正仔细扫视他们,目光尤其在凌阳脸上多停了一瞬。这个“残虎营”的什长,虽然满脸血污疲惫,但眼神深处似乎太过平静……
就在这时,凌阳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他整个人如同鬼魅般从原地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队正身前。右手并指如刀,带着一丝灰黑色的混沌真元,精准地刺入队正咽喉。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被城门洞里的回音掩盖。队正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软倒在地。
几乎同一时间,武破军和八名老卒暴起!他们根本没去捡地上的兵器,而是从靴筒、腰带、袖口抽出隐藏的短刃、铁刺、甚至是磨尖的骨头!动作狠辣精准,全是战场上练就的一击致命的招式!
六名守门士卒根本没反应过来,咽喉、心口、太阳穴等要害便被刺穿,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成了尸体。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凌阳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步踏到绞盘旁。负责操控绞盘的两个士卒刚刚转过身,脸上还带着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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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凌阳双手按在他们头顶,混沌真元吞吐,两人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下去——没死,但神魂已被震晕。
“开城门!”凌阳低喝。
武破军和两名老卒扑到绞盘前,合力转动。绞盘发出沉重的“嘎吱”声,原本只开了一道缝的侧门,开始缓缓向外敞开!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开门的?!”城头上的守将听到动静,厉声喝问。
凌阳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不再掩饰,八品巅峰的气息如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虽然只释放了一瞬,但那恐怖的威压让城头上所有人心脏都为之一窒!
“敌袭——!!!”守将终于反应过来,嘶声尖叫,“关城门!放箭!杀了他——”
但已经晚了。
侧门彻底洞开!
城外黑暗中,早已潜伏多时的秦风看到信号,拔出长刀,跃马而出:“黑风军!随我夺城——!”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城外黑暗中爆发!无数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向洞开的城门!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秦风亲自率领的五百重甲精锐,他们披着从苏烈部缴获的最好的铁甲,如同钢铁洪流,瞬间撞入城门洞!
城头箭雨落下,但大部分被重甲弹开,少数射中缝隙的,也被士卒咬牙硬抗。城门洞狭小,守军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防御,便被这股洪流冲散!
凌阳没有理会城门处的厮杀。他的目光锁定了城头那名守将。
守将正声嘶力竭地指挥反击,试图调集兵马堵住城门。凌阳脚下一踏,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在城墙垛口上借力一点,便已跃上三丈高的城头!
“拦住他!”守将惊恐后退,身边亲卫挺矛刺来。
凌阳甚至没动用噬魂刃。他屈指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沌真元如子弹般射出,洞穿三名亲卫的眉心。同时身形如鬼魅般前掠,五指成爪,扣向守将咽喉。
守将也是六品修为,怒吼一声,拔刀怒斩!刀罡凛冽,显然也是军中悍将。
“螳臂当车。”凌阳不闪不避,右手直接抓向刀锋!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守将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长刀脱手!他骇然看着凌阳那只手——皮肤上流转着暗金色的微光,竟连皮都没破!
下一刻,凌阳的手已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说,粮仓、武库、银库在哪?守军布防图在哪?”凌阳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守将脸色涨紫,眼中满是恐惧,却咬牙不肯开口。
凌阳眼神一厉,左手并指点在其眉心,《幽玄噬天诀》运转,一股吞噬之力渗入对方识海!
“搜魂。”
守将浑身剧烈抽搐,眼白上翻,口中溢出白沫。片刻后,凌阳松开手,守将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虽未死,但神魂已遭受重创,成了白痴。
凌阳闭目消化刚刚强行搜刮来的零碎记忆——虽然粗暴,但效率最高。
“秦风!”他跃下城头,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中清晰传出,“东城军营有三处粮仓,最大的一处在城守府后街地窖!西城武库有重兵把守,先不管!银库在城守府内院!分兵控制各处要道,降者不杀,抵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秦风大声应诺,指挥若定。
黑风军如狼似虎,沿着街道向城内纵深冲去。铁流城的守军本就士气不高,主将被擒(在他们看来),城门失守,加上黑风军展现出的悍勇,抵抗迅速瓦解。大部分士卒选择了投降,少数负隅顽抗的很快被淹没。
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
当第一缕天光照亮铁流城时,城头已经换上了黑风军的旗帜。街道上还有零星的战斗和追剿,但大局已定。
凌阳站在城守府的阁楼上,俯瞰着这座刚刚易手的城池。晨光中,城市轮廓渐渐清晰,房屋鳞次栉比,街道纵横,虽然比不上中原大城的繁华,但比起黑风寨,已是天壤之别。
武破军浑身浴血,大步走来,抱拳道:“统领,城中顽抗已基本肃清。斩首四百余,俘虏两千三百人。粮仓、银库已控制,武库那边抵抗较强,但秦风将军正在强攻,预计午时前可下。”
“我军伤亡?”
“阵亡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两百余人,轻伤不计。”武破军顿了顿,“俘虏中,有大约三百人是原镇北王的嫡系部队,怎么处置?”
凌阳转身,走到阁楼栏杆边,看向下方广场。那里黑压压地跪着一片俘虏,被黑风军持刀看押着。
“把那三百人挑出来。”凌阳的声音不高,却让武破军心头一凛,“当着所有俘虏的面,全部斩首。首级筑京观,就堆在城门内侧。让所有人看看,跟着苏擎天,是什么下场。”
“其余俘虏,打散编入辅兵营。告诉他们,想活命,下次打仗就冲在最前面。有异动者,连坐。”
武破军深吸一口气:“诺!”
“另外,”凌阳补充,“张贴安民告示,就说黑风军只诛首恶,不扰百姓。开仓放粮,按人头给城中百姓发放三日口粮。但有趁乱抢劫、奸淫、杀人者,无论是我军还是原守军,抑或是地痞流氓,一律就地格杀。”
“遵命!”
武破军领命而去。凌阳独自站在阁楼上,晨风吹动他的衣袍。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早已刷过。夺取铁流城,击杀守军,加上之前的积累,杀戮点总数达到了4,832,000。
但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数字。
“快了……”凌阳低声自语,“等苏擎天的大军一到,还会有更多‘粮食’送上门。”
他的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北凉州的方向,也是苏擎天老巢所在。
铁流城,只是开始。
而与此同时,距离铁流城西北方向八十里外的荒原上,一支约五千人的精锐骑兵正在沉默地行进。队伍中央,一杆“苏”字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旗下,镇北王苏擎天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龙驹上,面色阴沉如水。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收到了铁流城失守的急报。
“黑风军……任天风……”苏擎天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连下我两城,杀我两名义子……好,很好。”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他猛地抽出佩剑,剑指铁流城方向,“本王要亲自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碾碎在城墙之下!”
五千铁骑齐声应诺,马蹄声如闷雷滚动,踏碎荒原晨雾。
铁流城攻防战,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
而在更遥远的南方,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一双如同熔金般的巨大眼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望向了北方。
那里,有让它感兴趣的血腥味,正在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