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于葬龙坑内，在能量风暴与星光通道中“失踪”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引爆了本就暗流汹涌的天下局势。
北境，镇北城。
镇北王苏擎天并未如外界所料那般颓唐或狂怒。他端坐于王座之上，面容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下方，两名身披重甲、气势彪悍的年轻将领——新收的义子苏烈与苏陨——肃然而立。他们一个擅攻，一个擅守，修为皆在七品中期，是苏擎天从军中死士与孤儿中精心培养、用以稳定人心的棋子。
“凌阳……倒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苏擎天指尖敲击着扶手，“他搅乱了葬龙坑，吸引了皇帝、幽冥教乃至那些江湖杂鱼的注意力，更让蛮族吃了大亏。如今他生死不明，北境最大的‘变数’暂时消除。”
他看向苏烈：“与蛮族的和谈如何了？”
苏烈抱拳，声如洪钟：“父王，金帐大汗阿史那·咄吉已同意暂时休战。他们损失了顺吉亲王和一支精锐萨满小队，血祭被严重干扰，短期内无力再发动大规模南下。条件是我们开放部分边境榷场，并默许他们小股部队在特定区域‘狩猎’。”
“哼，蛮子倒是识时务。” 苏擎天冷笑，“准了。告诉他们，本王的目标是中原，是神都！只要他们不扯后腿，将来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父王，那凌阳留下的北镇军残部……” 苏陨谨慎问道。
“由秦风那个愣头青带着，掀不起风浪。传令下去，加紧整军备战，囤积粮草。待时机成熟，本王便挥师南下，直取中原！皇帝老儿忙着对付宗门，正是内部空虚之时！”
苏擎天眼中野心勃勃。凌阳的“消失”，对他来说，是扫清了北境内部一个潜在威胁，也暂时转移了朝廷的焦点。他正好趁机整合力量，磨砺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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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与中原交界，某处隐秘山谷。
苏红衣与武破军率领着仅存的数百名“南疆退守义军”残部，在此艰难潜伏。这支队伍成分复杂，有秦霸先的部分老卒，有对朝廷失望的边军，也有少数追随苏红衣的亲卫，以及武破军麾下誓死复仇的武家旧部。
营帐内，气氛凝重。
“王爷他……当真要与蛮族媾和，南下攻伐同族？” 苏红衣脸色苍白，握紧了手中的佛珠。尽管与父王理念不合，但听到如此决绝的背叛，她心中依然刺痛。
“苏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武破军面色冷硬，眼中仇恨之火从未熄灭，“统领生死未卜，我们实力微弱，当务之急是保存力量，打探消息，等待时机。无论是为统领，还是为秦帅，亦或是……为你心中的道义。”
他看向苏红衣：“你在北境军中还有些人脉，能否打探到更确切的消息？关于统领最后出现的‘昆吾山墟’，可有线索？”
苏红衣摇头，眉宇间忧色更深：“父王已对我有所防备，旧部联系也需小心翼翼。昆吾山墟……我只在寺中古籍残卷里见过只言片语，说是上古天崩之地，空间紊乱，大凶绝险。凌阳他若真落入其中……” 她没有说下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武破军斩钉截铁，“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力量，需要情报。秦风将军那边，或许可以暗中联络，互为奥援。”
两人商议良久，定下了“潜伏发展，伺机而动，全力搜集昆吾山墟情报”的策略。他们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匕首，等待着出鞘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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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炎神都，皇宫。
“苏擎天与蛮族议和，欲图南下？” 嘉庆帝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周身翻腾的血色龙气显示其内心绝不平静。“好，好得很！一个一个叛贼野心勃勃，还有一群宗门视朝庭于无物
他看向下方的陆炳渊：“北境防线，加派监军，严控粮草军械。苏擎天若敢妄动，朕便让他后院起火！至于凌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昆吾山墟的线索，给朕不惜一切代价去找！朕有一种预感，此子……绝不会那么容易死！”
“另，” 嘉庆帝眼中血光一闪，“对药王宗、霸刀宗的探查，再加力度！朕需要他们的鼎，更需要用他们的血，来警告天下人，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遵旨！” 陆炳渊躬身领命，心中却暗凛。皇帝越来越暴戾了，这绝非王朝之福。
南疆，幽冥教总坛。
厉百川面前悬浮的幽玄之眼仿制品，映照出混沌的景象。“昆吾山墟……墨渊果然在那里留下了后手。凌阳身怀冥戒与上部功法，定界梭又在他手，进入山墟的可能性极大。”
他身后阴影中，墨尘的气息愈发阴冷扭曲，已勉强稳固在八品初期，但代价是心智几乎被“幽冥种”侵蚀大半，沦为半人半鬼的怪物。
“师尊……让我去……杀了他……” 墨尘嘶哑道。
“不急。” 厉百川淡淡道，“昆吾山墟乃绝地，贸然进入，九死一生。凌阳即便进去，也必然重伤垂死。我们需要更稳妥的方法……玄冥宗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阴影中另一道声音响起：“回教主，玄冥宗主仍在闭关，冥骨等人陨落，宗门内反对派势力大减。我等已暗中控制传功殿与刑罚殿部分要害，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加快进度。吞并玄冥宗，整合其关于幽玄之力的研究，我们或许能找到更安全进入昆吾山墟，或锁定凌阳位置的方法。” 厉百川眼中幽光闪烁，“此子，是我通往‘圣眼’终极奥秘的关键钥匙，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也绝不能……让他脱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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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妖庭。
“遁入昆吾山墟？自寻死路。” 暗蚀龙帝冷哼，“不过，那地方虽险，却也藏着一些上古秘密。传令潜伏的‘影鳞卫’，关注一切与昆吾山墟相关的人族动向。若有机会……可尝试派人潜入，目标不变：确认凌阳生死，夺取遗物，若活则杀之。”
“另，” 玄冰龙帝补充，“覆海大圣近来在十万大山深处活动频繁，似在联络旧部，其麾下大妖亦有异动。加强化龙秘境守备，天南州气运汲取不可停。”
龙族三帝稳坐钓鱼台，继续疗伤、积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混乱的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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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风波，暗探四起。
凌阳的“失踪”与昆吾山墟联系在一起，使得这个原本只在极少数古籍中提及的绝地，瞬间成为了天下焦点。万象阁高价收购相关情报，天机阁悄然更新了“疑似蕴藏上古之秘的绝地”榜单，昆吾山墟名列前茅。听雨阁的杀手、各路探险者、亡命徒，都开始暗中搜寻进入这片绝地的方法。
一股无形的风暴，开始围绕“昆吾山墟”酝酿。
昆吾山墟，“碎颅地”边缘遗族部落。
部落规模不大，依山而建，房屋皆是巨石与古木搭建，朴实无华。中央的空地上燃烧着常年不灭的篝火，火焰中掺杂着某种矿物粉末，散发出驱散墟中阴寒诡气的微光。
凌阳躺在一间相对干净的石屋中，身下垫着柔软的兽皮。他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惨白如纸，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身上最恐怖的伤口已被小心清理，敷上了一层散发着奇异清香、色泽如玉的膏药——百劫还生膏。膏药之力正缓缓渗入，与混沌龙魔体残存的生机共鸣，顽强地对抗着各种异种力量的侵蚀，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肉身。
石屋内，阿公（遗族长老，名山桓）和雅儿守在一旁，还有一位体格魁梧、面容刚毅、左臂带着旧伤疤痕的中年汉子——雅儿的父亲，部落狩猎队首领山岩。
“阿爹，阿公，他都昏睡三天了，这‘百劫还生膏’真的有用吗？” 雅儿担忧地看着凌阳眉宇间那缕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
山岩检查了一下凌阳的脉搏，沉声道：“性命暂时无碍了。这膏药不愧是我族圣药，连‘墟寂’之力的侵蚀都能遏制。但他体内的力量太过混乱霸道，互相冲突，即便外伤好转，内里的隐患不除，恐怕也难真正醒来，甚至醒来后修为尽废。”
山桓长老捋着胡须，目光落在凌阳手指的冥戒上，低声道：“此戒……与我族最古老的壁画上描绘的‘守望者之戒’极为相似。先祖遗训有云：‘戒现，或守望归来，或浩劫再启’。此人重伤垂死，却紧握此戒与那奇异梭子，来历绝不简单。救他，或许是我族等待了无数岁月的机缘，亦可能是……无法预知的灾劫。”
“阿公，您总是说这些古老训言。” 雅儿眨了眨眼，“我看他，除了伤得重点，不像坏人呀。”
山岩摇头：“雅儿，山墟险恶，人心难测。此人能从外界落入‘碎颅地’而不被墟兽分食，本就说明不凡。等他醒来，一切需小心应对。”
就在这时，凌阳的睫毛忽然剧烈颤动了几下！一直沉寂的混沌龙魔体，在百劫还生膏持续滋养下，终于积攒出了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本源力量，开始本能地加速运转，吞噬药力，镇压体内混乱！
“呃……” 一声极其沙哑、仿佛砂石摩擦的闷哼从凌阳喉间溢出。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并非清明，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与茫然，但深处，那属于掠食者的冰冷与警惕，已在瞬间苏醒。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石屋顶，一张带着惊喜的清秀少女脸庞（雅儿），以及两张充满审视与警惕的成年面孔（山桓、山岩）。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葬龙坑、陨星台、能量风暴、星光通道、无尽的坠落与撕裂般的痛苦……
他还活着。但处境不明。
凌阳没有立刻动作，甚至没有试图起身。他看似虚弱无力地躺着，混沌的眼眸缓缓扫视四周，将环境、人物神态尽收眼底，同时以微弱的神念内视己身。
伤势依旧极重，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脏腑布满裂痕，多处骨骼仍有暗伤。但最致命的几种异力（死寂、血煞等）被一股温和却坚韧的药力包裹、压制、缓慢化解。肉身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力量……十不存一，勉强维持在五品左右的罡气水准，且运转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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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很珍贵。” 这是凌阳第一个判断。能将他从那种濒死状态拉回来，绝非寻常药物。这个部落，有他急需的疗伤资源。
“环境……封闭，落后，但有修炼痕迹，能量浓度尚可。” 第二个判断。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型聚居地，似乎依赖某种原始的方式在危险环境中生存。
“人……警惕，好奇，无立即恶意，但实力……最强不过六品巅峰（山岩），老者（山桓）气息晦涩，约五品，少女（雅儿）未入品。” 第三个判断。对他构不成致命威胁，但需谨慎。
电光石火间，凌阳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局势评估。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或过度的警觉，只是眼神中的混沌渐渐褪去，化为一片虚弱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
“这里……是何处？你们……是谁？” 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很久未曾说话。
雅儿见他醒来，喜形于色：“你醒啦！这里是‘碎颅地’，我们是‘山墟遗族’。你伤得好重，是我和阿公发现并救了你！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山桓长老抬手示意雅儿稍安，上前一步，温和但目光如炬地看着凌阳：“老朽山桓，是部族长老。小友如何称呼？从何而来？为何受此重伤？”
凌阳心中冷笑，果然要盘问来历。他脸上却露出更加虚弱的疲惫，以及一丝仿佛回忆痛苦的艰涩：“我……我叫‘厉阳’（假名）。来自……外界。遭遇仇家追杀，误入一处险地，被空间乱流卷到了这里……”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将葬龙坑的经历模糊化，只强调被追杀和意外。
“外界？” 山岩眼神一凝，“你是说……九州？”
凌阳心中微动，他们知道九州？“是……大炎王朝境内。”
山桓与山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动。真的来自先祖故土！
“厉小友，” 山桓语气更显慎重，“你手指上这枚戒指……从何而来？”
凌阳心念急转，他们注意到了冥戒！看来这戒指在这里有特殊意义。他面上露出怀念与哀伤：“是家传之物……长辈临终所赠，说是……护身之用。” 他故意语焉不详，将问题抛了回去，“长老认得此戒？”
山桓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转而问道：“小友体内力量冲突极为严重，外伤虽有好转，但内患不解，恐有性命之忧，修为也难以恢复。我族‘百劫还生膏’虽妙，却也难治根本。”
凌阳心中了然，这是要谈条件，或者探底了。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希冀与恳求：“多谢长老与诸位救命之恩。厉某如今重伤之身，流落此地，举目无亲，若长老有法子能助厉某缓解内患，恢复些许自保之力，厉某……感激不尽，愿效犬马之劳！” 他姿态放得很低，将一个落难者、求助者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山岩皱眉，似乎觉得凌阳所求过多。百劫还生膏已是族中至宝，还要更多？
山桓却抚须沉吟。他看重的是冥戒代表的可能“守望者”身份，以及凌阳可能带来的外界信息或机缘。若能施恩于他，或许能为部族带来转机。况且，凌阳现在虚弱不堪，控制起来并不难。
“我族久居山墟，倒也收集了一些调理内息、稳固神魂的药材，或许对小友有所帮助。” 山桓缓缓道，“不过，这些药材亦十分珍贵，采集不易。小友若想获取，需得展现出相应的……价值。”
来了。凌阳心中冰冷，面上却更加诚恳：“长老请讲，但凡厉某能做到，绝不推辞！”
“其一，小友需详细告知外界，尤其是九州如今的形势，以及……你如何得到这枚戒指，又为何被追杀至此的详情。” 山桓目光炯炯。
“其二，我族世代居于此地，对抗‘墟兽’，采集资源，艰难度日。小友若能恢复部分实力，需在能力范围内，协助我族抵御外敌，探索险地，作为换取疗伤资源的代价。”
“其三，” 山桓顿了顿，看了一眼凌阳怀中的定界梭和露出边角的古卷，“小友身上这两件物品，似非凡物。老朽并无贪图之意，但希望能借观一番，或许与我族某些古老记载有所关联。”
凌阳心中迅速权衡。第一条，可以透露部分无关紧要的九州现状，戒指和追杀经历则需编造一个合理且不暴露核心秘密的故事。第二条，正合他意，他需要熟悉环境，也需要一个暂时安全的落脚点和获取资源的途径。至于协助抵御外敌？量力而行，必要时，这些“外敌”或许还能成为他恢复的“资粮”。第三条……定界梭和古卷绝不能轻易交出，但可以展示部分无关紧要的细节，吊住对方的胃口。
“长老所言合情合理。” 凌阳“挣扎”着想要坐起，雅儿连忙上前搀扶。他靠坐在石壁上，喘息几下，才道：“厉某愿将所知外界之事告知，并尽力协助贵族。只是这戒指与家传之物，涉及先人隐秘，请恕厉某不能详细解说，但可让长老一观其形。至于这两件……” 他拍了拍怀中的定界梭和古卷，“乃是在那险地偶然所得，具体用途尚不清楚，若长老有识，厉某亦愿请教。”
他的回答，有让步，有保留，态度诚恳却又守住了底线。
山桓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年轻人的谨慎与应对颇为满意（或忌惮）。“可。小友先安心养伤，稍后我们再详谈。雅儿，去取些‘清心草’熬制的汤药来，助厉小友稳定心神。”
“是，阿公！”
山桓与山岩又嘱咐几句，便离开了石屋。
屋内只剩下凌阳和好奇打量他的雅儿。
凌阳闭上眼睛，看似调息，心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
山墟遗族……百劫还生膏……古老训言……墟兽……
这里，有他急需的疗伤资源，有相对安全的恢复环境，也有探索昆吾山墟的本土向导。而这个部族本身，似乎隐藏着与墨渊、甚至更早时代相关的秘密。
他的嘴角，在雅儿转身去熬药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一场各取所需、却又注定充满算计与掠夺的“合作”，就此拉开序幕。
而对于淳朴善良、与世无争的山墟遗族而言，他们救回的，究竟是一线希望，还是一头逐渐恢复獠牙、终将反噬的凶兽？
时间，会给出残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