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筷子，看向他，语气平和却认真：“哥，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多看，多听，多问，多记。周掌柜和赵账房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他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学。别怕问，不懂就问，他们不会笑话你。刚开始或许觉得眼花缭乱，记不住，但一天天看下来，总会摸到些门道。”我顿了顿，补充道，“晚上回来，宸大哥还会给你开小灶，帮你理理思路。一步一步来，别急。”
哥哥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嗯！我不急，我慢慢学！”他重新端起碗，这次吃得更认真了些。
龙渊宸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用着早饭，动作优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但当我看向他时，他恰好也抬起眼帘，目光与我对上一瞬，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奇异地让我心中一定。
饭毕，我放下碗筷，对娘说道：“娘，今日我们出门，家里就辛苦您坐镇了。”
娘摆摆手，脸上是全然放心的神色：“家里有柳霜降她们，没什么好操心的。你们去办正事要紧，路上都小心些。”她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落在龙渊宸身上，语气格外温和，“宸小子，你伤还没好全，去让纪大夫好好看看，听画儿的，用药膳调理也好，总比天天喝苦药强。”
龙渊宸放下茶盏，看向娘，语气较平日多了些温度：“伯母费心，晚辈晓得。”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起身离席。前院里，两辆马车已经备好。那辆由“红枣”拉着、带着琉璃窗的崭新马车稳稳停在最前面，深蓝色的车帘在晨风中微微晃动。柳房驭垂手站在车旁，见到我们出来，立刻躬身行礼。后面稍远些，停着周掌柜他们昨日乘坐的那辆半旧马车，驾车的是周虎，周文彦、赵明理、柳枢衡、柳毕筹四人已站在车旁等候，见到我们，齐齐行礼。
我走到新马车旁，对哥哥和周文彦他们说道：“哥，你和柳管家、柳账房坐周掌柜这辆车，先去接里正爷爷，然后一同去县衙办事。我和宸大哥坐这辆，直接去回春堂。”
“哎，好！”哥哥应着，转身快步走向周掌柜那辆车，嘴里还嘀咕着要带的东西有没有备齐。
周文彦上前一步，对我拱手道：“东家放心，田庄过户及后续人员处置事宜，文彦定当竭尽全力，与大公子、柳管家、赵账房妥善办理。”
我点点头：“有劳周掌柜。价格尽力压低，人员处置务必干净。我等你们好消息。”
“是。”周文彦应下，又对龙渊宸躬身一礼，这才转身带着赵明理等人上了马车。
我和龙渊宸也登上了新车。车厢内果然宽敞舒适，厚实的羊毛毡毯隔绝了地面的寒气，柔软的坐垫承托着身体，琉璃窗透进明亮的晨光，将车内照得一片通明。柳房驭轻轻挥动马鞭，“红枣”打了个响鼻，迈开稳健的步伐，马车平稳地驶出柳宅大门。
我靠在车厢壁上，透过琉璃窗望着外面逐渐后退的村景。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竹林笼罩在一层薄纱中，早起的村民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偶有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宁静的田园景象。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土路发出的辘辘声和马蹄规律的哒哒声。我闭目养神，脑中却不自觉地又开始梳理今天去回春堂要谈的事情——龙渊宸的复诊、药膳方子的可行性、或许还可以问问纪大叔关于庄子日后可能种植的药材的行情……
就在我以为这份安静会持续一路时，身旁一直闭目假寐的龙渊宸忽然开了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你昨日说的那套新式记账法，”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转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车厢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幽深，“文稿可带在身边？”
我心道果然。昨晚他虽未多说，但以他对事务的敏锐和对“有用之物”的关注，不可能不感兴趣。我早就准备了一份副本，就放在随身的靛蓝色棉布挎包里——这包如今已成了我从空间取用物品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