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万里之外的无尽妖海。
一艘百丈长的赤金龙舟破开墨绿色的海水，朝着妖海深处疾驰。舟身刻满了龙族符文，所过之处，海中妖兽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龙舟甲板上，张炁站在船头，混沌长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是敖灵儿、烈和沧波。敖清璃也跟来了，这位龙族长公主坚持要同行，理由是“龙族需要掌握第一手情报”。
“还有多远？”烈沉声问。
敖灵儿闭目感应片刻，指向东南方向：“三百里左右。但那里的空间很混乱，我的标记断断续续的。”
“是九幽结界的影响。”张炁睁开混沌之眼，看向远方，“我能看到，前方有一片巨大的归墟力场，覆盖范围至少千里。古城就在力场中央。”
沧波担忧道：“这么强的归墟力场，我们进去后修为会被压制。主人，您的道基刚恢复，能承受吗？”
“试试才知道。”张炁平静道，“而且，我有种感觉……古城里有人在等我们。”
“等我们？”敖清璃皱眉，“九幽的陷阱？”
“不，是求救。”张炁摇头，“生命道痕净化时，我隐约感应到古城方向传来一道微弱的意念，充满痛苦和渴望。有人在里面，而且撑不了多久了。”
众人沉默。
龙舟继续前行，海水颜色越来越深，从墨绿转为漆黑。天空也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偶尔有灰黑色的闪电划过，却听不到雷声——声音都被归墟力场吞噬了。
两个时辰后，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古城从海底升起，露出水面百丈高。城墙由漆黑的巨石垒成，表面布满珊瑚和海草，显然沉没了不知多少岁月。但最诡异的是，古城被一层灰黑色的光罩笼罩，光罩上流淌着无数扭曲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
“就是这里。”敖灵儿脸色发白，“但结界比三天前强了至少三倍。”
张炁抬手示意龙舟停下。
他走到船舷边，仔细观察结界。混沌之眼全力运转，透过层层符文，隐约能看到古城内部的景象——街道空旷，建筑破损，但在城市中央的广场上，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
“有活人。”他肯定地说，“至少一个，在中央广场。”
“怎么进去？”烈问，“硬闯？”
“硬闯会惊动布阵的人。”张炁摇头，“而且这结界很特别，不仅是防御，还连接着海底的归墟裂缝。强行破坏，可能会引发裂缝爆发，到时候整片妖海都会被污染。”
他想了想，看向敖灵儿：“灵儿，你之前是怎么进去的？”
“我那时结界还没成型，只有一层薄薄的屏障。”敖灵儿回忆道，“我从西边城墙的一个缺口钻进去的。但现在……”
她看向古城西侧，那里已经被结界完全覆盖。
“缺口可能还在，只是被结界遮住了。”张炁判断道，“我们下去看看。烈，沧波，你们守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清璃，你也留下。”
“我也要去！”敖清璃不同意。
“龙舟需要有人操控。”张炁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我们在里面出事，你们要立刻撤退，把情报带回去。”
敖清璃咬了咬嘴唇，最终点头：“……小心。”
张炁带着敖灵儿跃入海中。
两人潜入水下，朝着古城西侧游去。海水冰冷刺骨，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越靠近古城，水压越大，连真仙修为都感到有些吃力。
“前面！”敖灵儿传音道。
张炁看去，果然看到城墙底部有一个三丈宽的缺口。缺口边缘很不规则，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开的。但此刻缺口被一层灰黑色的光膜封住，光膜上流淌着粘稠的归墟之力。
“能破开吗？”敖灵儿问。
张炁伸手触碰光膜，混沌原力涌入。
光膜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但很快又稳定下来。
“不行，这光膜连接着结界核心，强行破开会触发警报。”张炁皱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用同源的力量骗过它。”张炁看向敖灵儿，“你体内有蚀骨魔尊留下的烙印残留吗？哪怕一丝气息也行。”
敖灵儿一愣：“应该有，虽然清除了，但灵魂深处可能还有痕迹。”
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片刻后，她指尖浮现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灰黑色气息。
“只有这么多。”
“够了。”张炁接过那缕气息，用混沌原力包裹，然后缓缓按在光膜上。
光膜接触到同源的归墟之力，表面的痛苦面孔平静下来，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快进！”
两人闪身钻入缝隙。
几乎在他们进入的瞬间，光膜重新闭合。而古城深处，似乎有什么存在被惊动了，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古城内部。
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海泥，两侧建筑大多倒塌，只剩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归墟气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张炁和敖灵儿贴着墙根前进，警惕地观察四周。
“感应到了吗？”张炁传音问。
“越来越强了。”敖灵儿指向城市中央，“就在那边，但……气息很虚弱，像是随时会熄灭。”
两人加快速度。
穿过三条街道后，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地面由白玉铺成，虽然被海水侵蚀了无数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恢弘。
而广场中央，有一座十丈高的祭坛。
祭坛上，一个身影被八条灰黑色的锁链贯穿身体，钉在祭坛中央的石柱上。锁链表面流淌着粘稠的归墟之力，正不断抽取那人的生命和修为。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身穿残破的青色道袍，头发散乱，面色惨白如纸。但他眼睛还睁着，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处有一枚淡金色的火焰印记，正发出微弱的光芒，抵抗着锁链的侵蚀。
“火种……”张炁瞳孔一缩。
而且，是排名应该很靠前的火种——那枚火焰印记的气息，比他体内的混沌道灵还要纯粹和古老。
“谁？”祭坛上的青年忽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来。
张炁不再隐藏，走出阴影。
“混沌道域，张炁。”
青年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笑了，笑容苦涩：“第七枚？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是个陷阱。”青年喘息着说，“九幽用我做诱饵，已经抓到了三个火种。我是第四个。你是第五个。”
张炁心头一沉：“三个？都是谁？”
“不知道，我被抓进来时，他们已经关在别处了。”青年摇头，“但其中有一个的气息很特别，像是……佛门的。”
佛门？
张炁想起真凰始祖的话——九枚火种散落诸天万界，看来琉璃仙帝当年布局很广。
“你怎么被抓的？”敖灵儿问。
“我？”青年苦笑，“我叫青阳，来自青冥大世界。三年前，我在一处上古遗迹得到了‘太阳真火’传承，修为突飞猛进，很快就到了金仙门槛。然后……就被盯上了。”
他看向张炁：“你应该也有类似经历吧？突然得到传承，修为暴涨，然后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张炁点头：“差不多。但你是怎么被抓的？金仙门槛，不应该这么容易……”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青阳眼中闪过痛楚，“我师父，我师弟师妹，还有整个青阳宗……都来了。九幽用他们的命威胁我，我只能束手就擒。”
他顿了顿：“但我留了后手。在被锁链贯穿前，我把太阳真火的本源分出一半，藏在了古城地底。如果你能拿到它，或许……”
话音未落，广场四周忽然亮起八道光柱。
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整个广场笼罩。同时，八个方向各出现一道身影，全都是玄仙巅峰的秽傀。
而在祭坛正上方，空间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蚀灵？”张炁眯起眼睛。
不对，不是蚀灵本体，是分身。气息只有金仙初期，但配合八具秽傀和这座大阵，足以困住金仙中期。
“张炁，我们又见面了。”蚀灵分身微笑，“这次，你逃不掉了。”
“你就这么确定？”张炁反问。
“当然。”蚀灵分身指了指脚下的祭坛，“这座‘九幽锁灵阵’，是主上亲自布下的。一旦启动，阵中所有人的修为都会被压制三成。而你……”
他看向张炁的胸口：“道基刚修复，还没稳固吧？在这种压制下，你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张炁沉默。
确实，一进入广场，他就感觉修为运转滞涩，混沌原力的威力打了折扣。如果不是祖凰真血撑着，可能已经跌回玄仙了。
“所以，乖乖交出混沌道灵和星盘碎片。”蚀灵分身伸出手，“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还能放了这枚火种——反正主上已经抓了三个，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你信他？”青阳忽然开口，“九幽的人，说话从来不算数。”
“我知道。”张炁点头，“但我好奇的是，你们抓这么多火种，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钥匙，杀了我一个就够了。”
蚀灵分身笑了：“告诉你也无妨。主上需要九枚火种的血脉和传承，来完善‘终焉之体’。有了完美的终焉之体，祂就能真正降临这个宇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透过裂缝投射力量。”
他顿了顿：“所以，你们每个人都很重要。尤其是你，张炁——混沌大道是前八次轮回都没有的变数，主上对你很感兴趣。”
“那我还真是荣幸。”张炁冷笑。
他看向敖灵儿：“怕吗？”
“怕。”敖灵儿老实点头，“但怕也得打。”
“好。”张炁拔出混沌剑，“那就打。”
他一步踏出，剑光如龙，直劈蚀灵分身！
同时，敖灵儿也动了。她双手结印，生命道痕的力量涌出，化作无数翠绿藤蔓，缠向八具秽傀。
大战，爆发！
蚀灵分身不慌不忙，抬手一抓，祭坛上的八条锁链同时飞起，如同八条毒蛇般刺向张炁。
锁链上附带着归墟侵蚀之力，连空间都能腐蚀。张炁不敢硬接，施展身法闪避，同时剑光分化万千，试图斩断锁链。
但锁链极其坚韧，混沌剑斩上去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没用的。”蚀灵分身笑道，“这是用九幽深处的‘寂灭神铁’打造，除非有金仙巅峰的力量，否则根本破不开。”
他双手一合：“锁灵阵，全力催动！”
大阵光芒大盛，压制力瞬间增强到五成！
张炁动作一滞，被一条锁链擦过肩膀。虽然及时避开，但肩头还是被腐蚀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灰黑色的归墟之力疯狂往体内钻。
“主人！”敖灵儿惊呼。
“我没事！”张炁咬牙，混沌原力涌向伤口，强行将归墟之力逼出。
但就这么一分神，又有三条锁链袭来，封死了所有退路。
眼看就要被贯穿，祭坛上的青阳忽然大吼：“太阳真火！地底！引爆它！”
张炁福至心灵，一剑斩向地面！
轰——！！！
广场地底，一道炽热的金色火柱冲天而起！火柱中蕴含着纯粹的太阳真火，正是归墟之力的克星！
八条锁链被火柱冲击，表面浮现出裂痕。而笼罩广场的大阵，也在太阳真火的灼烧下出现破绽。
“就是现在！”青阳暴喝，“斩断锁链！”
张炁毫不犹豫，混沌剑全力斩出！
“混沌剑诀——斩道！”
这一次，锁链应声而断！
八条锁链同时崩碎，青阳从石柱上跌落。但他没有倒下，而是强撑着站起，双手结印。
“太阳真火——焚天！”
地底涌出的火柱化作一条金色火龙，直扑蚀灵分身！
蚀灵分身脸色终于变了。
“你们……找死！”
他双手一推，归墟之力化作黑色浪潮，与火龙撞在一起。
恐怖的爆炸席卷整个广场，连古城都开始摇晃。
张炁趁机冲到青阳身边，抓住他：“走！”
“等等！”青阳指着广场东侧，“那边……还有三个火种被关着……不能丢下他们……”
张炁看向敖灵儿。
敖灵儿已经解决了三具秽傀，但自己也受了伤。她咬牙点头：“救！”
三人冲向广场东侧。
蚀灵分身在爆炸中受了伤，但很快恢复，眼中满是怒火。
“想跑？做梦！”
他追了上去。
而此刻，古城深处，另外三处牢笼中，三个身影同时抬头。
他们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
以及……逃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