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
距离上次来不过半月，但龙宫的气氛明显不同了。护海大阵全开，九重海域屏障层层叠叠，巡逻的龙卫数量增加了三倍，个个神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
张炁落在龙宫正门前时，已经恢复了些许气色。祖凰真血确实有奇效，虽然无法完全修复道基裂痕，但至少稳住了修为滑落的趋势，让他保持在玄仙巅峰。
“来者止步！”
两名金龙卫拦住去路，但当看清是张炁时，明显一愣。
“张……道祖？”
左侧那名龙卫认出了他，但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您这是……”
“我来见龙皇陛下。”张炁直接道，“有要事相商。”
“请稍等，容我等禀报。”
龙卫匆匆离去，另一人则警惕地看着张炁，手始终按在腰间刀柄上。
张炁也不急，静静等待。他能感觉到，整个龙宫现在就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射出致命的箭。
片刻后，敖清璃亲自来了。
这位龙族长公主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带着疲惫，看到张炁时勉强笑了笑：“张道祖，你来得真快。”
“出事了？”张炁问。
敖清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进去说。”
她带着张炁穿过重重宫门，却没有前往龙皇殿，而是直接来到了养龙渊。
这里的气氛更压抑。翡翠色的潭水如今泛着一丝灰暗，潭边站着十几位龙族高层，个个面色沉重。龙皇敖广站在最前面，背对着众人，望着潭水中央的那朵净世白莲。
白莲上，敖灵儿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翠绿色的生命光晕。但她脸色并不好，眉头紧皱，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灵儿怎么了？”张炁快步上前。
敖广转过身，这位龙族之皇此刻眼中满是血丝，气息也有些紊乱。
“张道祖，你来得正好。”他声音沙哑，“生命道痕……出问题了。”
张炁心头一沉：“什么问题？”
“三天前开始，生命道痕突然变得不稳定，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爆发一次生命潮汐，冲击灵儿的身体。”敖广指着潭水，“你看到了吗？潭水都被污染了。更麻烦的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痛楚：“灵儿的灵魂深处，那道蚀骨魔尊留下的烙印，在生命潮汐的刺激下……开始复苏了。”
张炁立刻将神识探入敖灵儿体内。
果然，在她的识海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灰黑色印记正在缓缓蠕动。印记很淡，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但确实在吸收生命道痕的力量，慢慢壮大。
“这不可能。”张炁皱眉，“我上次明明已经把咒印彻底清除了。”
“是清除了，但烙印还残留了一丝本源。”敖广沉声道，“蚀骨魔尊是金仙，他的烙印已经触及灵魂本质，除非有同等级的力量净化，否则根本无法根除。”
张炁沉默了。
他现在修为跌落，混沌原力也大打折扣，确实没有把握净化金仙级的灵魂烙印。
“生命道痕为什么会突然爆发？”他换了个问题。
“不知道。”敖广摇头，“我们检查了所有可能的原因，包括外界干扰、阵法异常、甚至怀疑有内奸破坏，但都排除了。生命道痕就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有了自己的意志。”
“自己的意志？”张炁一愣。
道痕是天地法则的具现，虽然有灵性，但通常只有最基础的趋吉避凶本能。意志，那意味着……
“它要诞生器灵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敖烈从人群中走出，脸色比上次更难看。他看着张炁，眼中依旧带着敌意，但这次多了几分复杂。
“生命道痕存在了数十万年，积累了足够的灵性。最近因为频繁使用，加上灵儿体内生命本源的刺激，终于到了蜕变的关键时刻。”
“这是好事啊。”张炁说，“道痕诞生器灵，威能会大增，对灵儿的疗伤也有好处。”
“如果是正常的诞生，确实是好事。”敖烈冷笑，“但你觉得，九幽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他抬手一挥，潭水上空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生命道痕的本体——那枚翠绿龙形晶石——表面竟然浮现出一道道灰黑色的纹路。纹路如同血管般蔓延，已经覆盖了晶石的三分之一。
“这是……”张炁瞳孔一缩。
“归墟污染。”敖广接过话，“生命道痕在蜕变的过程中，被归墟之力侵蚀了。我们猜测，应该是蚀骨魔尊死前，在烙印中留下了某种后手，只要烙印还在，就能通过灵魂连接污染道痕。”
他看着张炁：“现在的情况是，生命道痕每爆发一次，污染就加深一分。照这个速度，最多七天，道痕就会彻底转化为归墟道痕，到时候……灵儿会第一个被反噬而死。”
潭边一片死寂。
张炁看着白莲上痛苦的敖灵儿，又看了看那枚被污染的生命道痕，脑中飞速思考。
“有解决办法吗？”
“有，但很难。”敖广说，“需要一位精通生命法则的金仙，配合一件能净化灵魂的至宝，在道痕彻底蜕变前，强行将污染剥离。”
“真凰族的涅盘心火可以吗？”
敖广眼睛一亮：“你有涅盘心火？”
“有。”张炁取出那枚赤金色的火种，“但我不确定它能不能净化灵魂层面的污染。”
“可以试试。”敖烈忽然开口，“涅盘心火是凤凰一族至高传承，有净化万物之能。配合生命道痕本身的力量，有七成把握。”
他看向张炁，语气生硬但诚恳：“张道祖，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也确实讨厌你。但灵儿……她是我女儿。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位一向强硬的大长老，此刻眼中竟然有了泪光。
张炁沉默片刻，点头：“我帮你。”
他顿了顿：“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先拿到生命道痕。”
“不行。”敖烈立刻反对，“道痕现在极不稳定，贸然移动会加速污染扩散。”
“我不是要拿走它，是在这里使用。”张炁解释道，“我需要用生命道痕配合祖凰真血，修复我的道基。只有恢复金仙修为，我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催动涅盘心火。”
敖广和敖烈对视一眼。
“你需要多久？”敖广问。
“三天。”张炁说，“给我三天时间，在养龙渊内闭关。三天后，无论我是否恢复，都会尝试净化道痕。”
敖广沉吟许久，最终点头：“好，我给你三天。”
他看向周围的龙族高层：“这三天，养龙渊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大长老，你亲自守在入口。”
“是。”敖烈应下。
敖清璃担忧地看着张炁：“张道祖，你的伤……”
“死不了。”张炁笑了笑，纵身跃入潭中，落在敖灵儿身旁的白莲上。
他盘膝坐下，将祖凰真血置于胸前，然后抬手虚按生命道痕。
“开始吧。”
翠绿的光芒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养龙渊外，敖烈寸步不离地守在入口，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
他能感觉到，渊内的生命波动越来越强，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整个龙宫。一些修为较低的龙族，在这股生命潮汐的冲刷下，居然出现了突破的迹象。
但这不是好事。
因为伴随着生命波动的增强，那股灰黑色的归墟气息也在变强。如今整个养龙渊上空，已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雾，连翡翠潭水都开始发黑。
“第三天了。”敖烈看着天色，喃喃自语，“张炁，你到底能不能行……”
就在这时，渊内忽然传来一声震天龙吟！
不是张炁的声音，也不是敖灵儿的声音，而是……生命道痕发出的声音！
“不好！”敖烈脸色大变，就要冲进去。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敖广从天而降，落在入口处，拦住了他。
“父皇？”
“别进去。”敖广盯着渊内，眼中金光流转，“张炁……在关键时刻。”
话音刚落，养龙渊内爆发出冲天光柱！
左边是翠绿色的生命之光，右边是灰色的混沌之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道七彩琉璃般的光柱，直冲云霄！
整个东海，都被这道光柱照亮。
“这是……”敖广瞳孔收缩，“金仙气息……他恢复了？”
光柱缓缓收敛。
养龙渊内，张炁缓缓睁开眼。
他周身气息圆融浑厚，再无之前的虚浮和裂痕。不仅道基完全修复，修为也重新回到了金仙初期，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托着的那枚生命道痕晶石，此刻已经恢复了纯净的翠绿，表面的灰黑色纹路消失无踪。
而在晶石内部，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小小身影——那是正在孕育的道痕器灵。
“成功了？”敖烈冲进来，急切地问。
“成功了。”张炁点头，将生命道痕递给敖广，“污染已经净化，器灵也在正常孕育。不过……”
他看向白莲上的敖灵儿：“灵儿的烙印，还需要涅盘心火来清除。”
敖广接过道痕，感受着其中澎湃的生命力，终于松了口气。
“张道祖，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龙族与你混沌道域，便是生死与共的盟友。生命道痕，你随时可以取用。”
张炁拱手：“多谢陛下。”
他走到敖灵儿面前，取出涅盘心火。
赤金色的火焰在掌心跳跃，散发出温暖而纯净的气息。
“灵儿，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他将火焰按在敖灵儿眉心。
灰黑色的烟雾从她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蚀骨魔尊的狰狞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
但涅盘心火何等霸道，火焰一卷，便将烟雾彻底净化。
敖灵儿身体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琉璃般的龙眸清澈如初，再无之前的痛苦和迷茫。
“张……张炁？”她眨了眨眼，“我……我这是……”
“没事了。”张炁收回火焰，微笑道，“所有的污染和烙印，都清除了。”
敖灵儿愣了片刻，忽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张炁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敖广和敖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和复杂。
许久，敖灵儿才止住哭声，红着脸从张炁怀里出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张炁摇头，正色道，“灵儿，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你在被蚀骨魔尊追杀时，有没有见过……其他和你情况类似的人？”
敖灵儿一愣：“类似？”
“就是体内有特殊传承，被九幽追杀的人。”张炁解释道，“按照真凰始祖的说法，当年琉璃仙帝留下了九枚‘火种’，散落在诸天万界。我是第七枚，你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敖灵儿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在被蚀骨魔尊追杀的途中，我逃进了一处上古遗迹避难。在那里，我感应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就像遇到你时的感觉。”
“什么样的遗迹？在哪里？”张炁急问。
“在无尽妖海深处，一座沉没的古城。”敖灵儿回忆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敢深入，只在外围躲了三天。但那座古城里，确实有和我们类似的气息，而且……不止一道。”
张炁心头一震。
不止一道？
难道那座古城里，藏着不止一位“火种”？
他立刻看向敖广：“陛下，我想去那座古城。”
“现在？”敖广皱眉，“你刚恢复，灵儿也需要休养。”
“不能等了。”张炁摇头，“真凰始祖说，九幽之主已经苏醒，终焉之门三年内必开。我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火种’，联合起来。”
他顿了顿：“而且，生命道痕的异变，很可能也是九幽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故意污染道痕，就是为了引我来龙族，拖延时间。”
敖广脸色一变：“你是说，九幽真正的目标，是那座古城？”
“很有可能。”张炁点头，“灵儿能感应到，九幽肯定也能。如果那里真有其他‘火种’，现在恐怕已经……”
话没说完，一名龙卫匆匆跑来。
“陛下！无尽妖海传来紧急情报！”
“说！”
“三天前，无尽妖海深处出现空间异动，一座上古古城从海底升起。但古城出现后，立刻被一层灰黑色的结界笼罩，所有试图靠近的修士……全都消失了。”
敖广和张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张炁缓缓道。
他看向敖灵儿：“你还能找到那座古城的位置吗？”
“能。”敖灵儿点头，“我留了标记。”
“好。”张炁转身，“陛下，麻烦你准备一艘最快的龙舟。烈和沧波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他们到了，我们立刻出发。”
“我也去！”敖灵儿站起身。
“不行，你伤势刚好……”
“我必须去。”敖灵儿坚定地看着他，“那座古城里有和我同源的气息，只有我能准确定位。而且……”
她握住张炁的手：“凰灵儿姐姐不在了，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冒险。”
张炁看着她眼中的坚决，最终点了点头。
“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