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演了,起来说话。”
云飞坐在那把紫檀木的大椅上,两根手指夹着烟,烟雾笔直向上升腾。
曹正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嘴角的血迹,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立,那模样比他在自家老祖宗面前还要乖顺三分。
药丸下肚,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这时候再端着云州三爷的架子,那就是嫌命长。
“云爷,您有什么吩咐?”
云飞弹了弹烟灰,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问你,二十年前,你们曹家是不是丢过一个女孩?”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
曹正愣了一下,随即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满脸错愕。
这件事在曹家是绝对的禁忌,也是大房一脉彻底衰落的导火索,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您您怎么知道?”
曹正下意识地反问,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连忙低下头解释:“是,确实有这事。那是大房曹林大哥的独女,刚满月没多久,就在一场混乱中丢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嫂郁郁而终,大哥心灰意冷,这才让我这一脉掌了权。”
云飞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
这就对上了。
那天晚上曹雪然给他看的那个玉佩,上面雕刻的“凤还巢”图案,正是顶级世家嫡系才能拥有的图腾。
而且曹雪然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年龄也刚好二十岁。
看来这丫头不仅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还是个流落在外的豪门千金。
“那孩子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玉佩?”
“是!”曹正回答得飞快,“那是主家那边赐下来的暖玉,据说有温养经脉的奇效,上面刻着凤凰图样。云爷,难道您见过”
曹正的心跳开始加速。
如果能找回那个孩子,大房那边或许会死灰复燃,但他现在的命都在云飞手里,要是能通过这件事讨好云飞,把大房那个傀儡大哥彻底架空,似乎也不是坏事。
云飞刚要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嗡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听雨轩里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跳动着“雪然”两个字。
云飞眉头微挑,这丫头这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了曹雪然带着哭腔的声音。
“云飞救命”
周围嘈杂的声音很大,有人在起哄,有人在谩骂,还有一个极其油腻猥琐的男声在叫嚣:“跑?我看你往哪跑!弄坏了老子的宝贝,今天不赔钱,你就拿人来抵!”
轰!
一股恐怖的煞气瞬间从云飞身上爆发出来,刚点燃的香烟直接被他捏成了粉末。
实木桌面上,那部特制的防摔手机屏幕瞬间裂开了几道细纹。
曹正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这煞星怎么突然又发飙了?
“你在哪?”
云飞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似乎都弱了几分。
“我在城南药材交易市场他们他们不让我走”曹雪然哽咽着,似乎被人推搡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
“在那等着,别怕。”
云飞挂断电话,站起身。
他没看曹正一眼,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云爷,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派人”曹正壮着胆子跟上去。
“不用。”
云飞头也不回,身形一晃,直接从二楼的栏杆处跳了下去。
“告诉那个什么狗屁老祖宗,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没空理他。”
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曹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长出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开眼惹到了这位爷,但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城南药材交易市场。
这里是云海市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人声鼎沸。
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人群中央,曹雪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几包刚买的草药,头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
在她对面,站着一个体型肥硕如球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却被那一身肥肉撑得变了形,脖子上挂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满脸横肉,一双绿豆眼正色眯眯地在曹雪然身上打转。
他手里拿着一截断成两截的枯树枝,正唾沫横飞地叫嚷着。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长白山深处挖出来的‘龙血枝’!据说是沾了龙气的宝贝,那是能起死回生的仙药!”
“现在好了,被这娘们弄断了!这可是几千万的宝贝啊!就这么毁了!”
胖子叫得声嘶力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周围的看客指指点点。
“这么一根枯树枝值几千万?骗鬼呢吧?”
“嘘,小声点!你不认识他?那是林胖胖!这一片的地头蛇,专门干这种碰瓷的买卖。谁要是被他粘上,不脱层皮别想走。”
“这姑娘真倒霉,长得这么漂亮,怕是要遭殃了。”
曹雪然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林胖胖手里的树枝,声音都在颤抖:“你胡说!这明明就是你自己扔在地上的,我根本就没碰到它!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龙血枝,这就是普通的枯杨树根,路边到处都是!”
“哟呵?还敢顶嘴?”
林胖胖嘿嘿一笑,脸上肥肉乱颤。
他往前逼近一步,那股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狐臭味扑面而来,逼得曹雪然连连后退。
“路边的枯树根?你见过哪个枯树根断了还能流红水的?这可是龙血!龙血你懂不懂?”
林胖胖把那截断枝举起来,断口处确实涂着一层暗红色的液体,看起来有些诡异。
“我不管你懂不懂行,反正东西是你弄坏的,这钱你必须赔!”
“一千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曹雪然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千万?把回春堂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她认出了这个林胖胖。
三年前,这人就经常去回春堂纠缠她,还曾尾随偷拍她回家,试图给她下药。
当时如果不是师父陈济世及时赶到,用银针帮她解了毒,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师父刚走没多久,这人又像苍蝇一样盯了上来。
“我没钱。”曹雪然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要是再无理取闹,我就报警了!”
“报警?”
林胖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笑得肚子上的肥肉都在抖动。
“报啊!你尽管报!这一片的治安所所长是我大舅哥,你看他是信你这个外地来的小丫头,还是信我这个纳税大户?”
他一挥手,几个穿着黑背心、露着纹身的壮汉立刻围了上来,封死了曹雪然所有的退路。
“没钱是吧?没钱也好办。”
林胖胖搓着那双胡萝卜一样粗的手指,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淫光。
“胖爷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既然赔不起钱,那就用人抵呗。”
“只要你陪胖爷我一个月,把我伺候舒服了,这一千万,咱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说着,他伸出那只油腻的大手,直接朝曹雪然的脸蛋摸去。
“别碰我!”
曹雪然尖叫一声,扬手就把手里的一包草药砸了过去。
草药包散开,里面的当归、黄芪洒了一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胖胖被草药砸了一脸灰,顿时恼羞成怒。
他猛地一挥手,恶狠狠地吼道:“给我把她带走!今晚老子就要办了她!我看谁敢拦!”
几个壮汉狞笑着逼近。
曹雪然绝望地后退,直到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这就是现实。
在强权和暴力面前,正义往往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云飞”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总是带着坏笑、却能给人无限安全感的男人。
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剧痛传来。
“跟胖爷走吧!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林胖胖那张令人作呕的大脸凑了过来,满嘴的大黄牙在灯光下泛着恶心的光泽。
曹雪然想要挣扎,但她那点力气在这些壮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那只肥手即将触碰到她衣领的瞬间。
轰!
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围在外围的一辆面包车突然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撞上,整个车身横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滑行了十几米,带出一串刺眼的火花。
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纷纷向两边逃窜。
烟尘散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静静地停在路中间,车头微微凹陷,还在冒着白烟。
车门打开。
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踏在了地面上。
云飞走下车,随手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西装领口,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抓着曹雪然手腕的那个壮汉身上。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