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与王家对擂的心绪,陈秀来到县衙前厅。
晨曦的微光为这座官署镀上了一层冷峻的金色,门前两尊石狮子在熹微的晨光里投下长长的暗影,沉默而威严地注视着街上寥寥的行人。
苏越之子,苏文,早已在此等侯。
他一身干练的捕快劲装,衬得身形愈发矫健挺拔。一见陈秀,他脸上便漾开爽朗的笑意,大步迎了上来。
“陈兄,总算等到你了。”
陈秀抱拳回礼:“让苏兄久候了。”
两人并肩踏入衙门高高的门坎,苏文一边引路,一边压低了声音,将衙门里的门道娓娓道来。
“陈兄对这外事衙役,恐怕不甚了解,如今正要任职,我且给你说说。”
“咱们这衙门里,差事分两等。一等是衙役,”他朝院中几个正在洒扫的杂役稍稍偏了下头,“说白了就是打杂的,看库房,押犯人,大人升堂时站堂威,一眼看到头,没什么奔头。
他顿了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差服。
“另一等,就是咱们捕役,捕役里又细分为马弓手和步弓手,统称捕快,巡街捕盗、催科收租,干的才是见真章的活计。”
穿过前院,苏文继续道:“捕役往上,便是铜章捕头,手里管着一队弟兄,权柄不小,大概相当于你们巡值部的巡查监。”
“铜章之上,还有银章捕头,地位与你们巡值部的班头相当。不过嘛……”苏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们这银章捕头,论实权和油水,可比巡值班头要大得多。”
陈秀听得暗自凛然。
这马弓手、步弓手,名头里虽带个“弓”字,听着像军伍士卒,实则却是正儿八经的官府捕快。
见他若有所思,苏文又凑近一步,声音更低了几分:“陈兄,有句话我得先给你提个醒。眼下管着咱们的铜章捕头叫刘福,是衙门里的老人了,年近花甲,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
“这老头子,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也从不看谁的背景脸面。便是我有了差错,落在他手里,照样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初来乍到,对衙门的规矩不熟,多半要从最底层做起,这里可不是巡值部,没人会因为你拳头硬,就破格提拔。”
陈秀闻言,反而坦然地点了点头。
“此人若真能刚正不阿,倒比那公权自用的王灿强上千百倍。”
他心中念头一闪,口中则应道:“苏兄放心,我省得,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受王家掣肘,已是万幸。从底层做起,并无什么。”
苏文见他心态平和,也安下心来,领着他穿过前厅,绕至后堂。
后堂光线稍暗,一个面白长须的老者正襟危坐,以一块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柄腰刀,动作沉稳而专注。
他甚至没抬眼皮,只是静静听着苏文的引荐。
“刘捕头,步弓手苏文,领新进捕快陈秀前来。”当苏文话音落下,他才缓缓抬起头,一道精悍的目光扫过陈秀,声音冷得象他手中的刀刃。
“既然是苏都头引荐来的人,规矩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只有一句。”
他手腕一振,腰刀“呛”地一声归入鞘中,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堂中激起一圈回音。
“在我手下当差,莫要作奸犯科,监守自盗!若犯了事,别说是苏都头,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要么趁早滚蛋,要么就给我守死规矩,否则,休怪我刘福的刀不讲情面!”
陈秀抱拳躬身,沉声道:“晚辈谨记。”
刘福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还算满意,直接分派了差事。
“你便划入捕役,充任马弓手,与苏文同队,归我管辖。平日巡街捕盗、管税催税,不得有误。”
“是。”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陈秀随苏文去吏房登名造册,领了腰牌、官服和一柄制式佩刀。
捕快的差事不比巡值,当值时辰调到正午,月休也从八天减到了六天。但俸禄却涨了不少,每月足有六贯,比巡值队长的薪俸还高出一贯。
大小功劳,另算赏赐。
换上一身玄黑色捕快劲装,腰悬佩剑,冰冷的铁器垂在身侧,带来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镜中人影,眉眼更显锋利,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陈秀负责的辖区,恰好就是他所居住的铜水湾一带。
他与队里几位同僚见了礼,又和苏文约定明日正式上值,便告辞离开。
出了衙门,陈秀并未耽搁,径直返回八方拳院。
与王家的一笑擂已立下三月之期,时间紧迫,他没有半分可以松懈的馀地。
必须抓住一切时间苦练,确保届时能以十成把握,将那王家子弟一战击溃!
回到拳院,他先去药房购置了份药材,在自己的小院支起瓦罐,升起炭火。
药香弥漫中,一碗滚烫的“回龙汤”下肚,温热的药力如涓涓细流迅速渗入四肢百骸,补充着连日奔波所损耗的气血。
待到气血充盈,他沉腰立马,在院中拉开了八方拳的架势。
“阎王三点手!”
“猛虎硬爬山!”
“迎门三不顾!”
……
六路杀招在他手中轮番施展,拳影翻飞,劲风撕裂空气,发出“呼呼”的低啸。
他一遍遍地演练,将每一招的精髓拆解、重组,再融入自身的拳意,力求做到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个时辰后,八方拳练毕,陈秀又取出一包“培元散”服下。
药散入腹,化作一股股精纯的元气,温养着五脏六腑。他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振,拳化为掌,转而修炼起得自王雷的《叠浪掌》。
如今,这门掌法他已臻至二重之境。一掌拍出,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澜荡开,一重接着一重,暗劲潜藏,刚柔并济,威力比初学时强横了不止一筹。
唯独那《纯阳三丹功》,进境始终滞涩。
他以内视之法沉入丹田,只见气海之中,两朵由纯阳内息凝聚而成的赤金色丹云正缓缓旋绕,彼此呼应,散发着熔岩般的灼热。
第二朵丹云已然凝实稳固,可气海之上仍是一片空蒙,第三朵丹云迟迟不见踪影,连一丝气旋都未能凝聚。
“看来,寻常苦修已至瓶颈”
陈秀收了掌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若想破境,非得有大药相助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