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很快就到了城西别院。
司灵正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映得她侧脸柔和。
见到苏扬进来，她眼神蓦地一亮，如星子初燃，随即又漾开一抹狡黠而明艳的笑意。
她这几日一直在别院中等着苏扬，她却像是在躲着她一样，一直不出现，她只好，请他来了。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缠绵的埋怨，目光毫不避讳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定格在他脸上，“我还以为，摄政王殿下将我安置在此，便打算避而不见，任我自生自灭了呢。”
苏扬被她过于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脚步下意识顿了顿，仍维持着一臂的距离，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克制与疏离：“公主言重了，苏某近日俗务缠身，并非有意回避，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司灵轻笑一声，忽然站起身，朝他走近一步。
她步履缓慢，因之前逃走的时候受了一些轻伤，却刻意带着一种摇曳生姿的意味。
苏扬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混着女子特有的馨香。“我想知道沈钰如何了，这算不算事？”她仰头看着他，眼眸清澈，却像含着钩子，“可若我说我更想知道，你为何躲着我，这又算不算事呢？”
苏扬没想到她会如此单刀直入，耳根微微有些发热，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石桌，声音却依旧平稳：“公主多虑了，苏某并未躲藏，只是”
“只是什么？”司灵又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苏扬甚至能看清她长睫的颤动，她歪了歪头，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只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沈钰无碍，一切平安，公主大可放心。”苏扬别过头。
司灵继续逼近
“公主！”苏扬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丝无奈的制止，脚下已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那过于暧昧的距离。
他稳了稳心神，正色道：“公主是大乾金枝玉叶，如今客居在此，苏某有责任护您周全，至于其他，并非当下所宜谈论。”
司灵见他耳际泛起极淡的红晕，心中那份大胆更添了几分得意，却也知道见好就收。
她并未再逼近，只是敛了敛笑容，但那眸光依旧灼灼，声音也放软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缠绵：“好，我不逼你。此番多谢你相救，这些日子叨扰，实在过意不去，我想回大乾，我父皇”
苏扬见她话题转回正事，心下稍松，但那份被她撩拨起的细微波澜仍在胸腔内轻荡。
他暗自吸了口气，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分析：“大周与大乾虽处多事之秋，但公主既在我处，苏某自当护你周全，这也是我答应沈钰的，公主现下绝非回大乾的良机。
司澜既然尚未对你父皇动手，他便暂时安全，反倒是你，身份特殊，此刻无论去往何处，都可能成为靶子。”
“只是因我是大乾公主么？”司灵忽然再度抬眸，目光如丝，紧紧缠绕着他，不让他有丝毫闪避的机会。
她问得轻柔，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敷衍的执着。
苏扬被她问得一怔，方才压下的些许局促又悄然浮起：“什么？”
“你救我，护我，费心周全，仅仅因为我是大乾公主，是沈钰所托，是你口中那个朋友？”她将“朋友”二字咬得轻而缓，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苏扬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司灵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宛如叹息，却又无比清晰地送入他耳中。
她看到苏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心中既有些酸涩，又有一种打破禁忌的快意。
“苏扬，”她第一次直接唤他的名字，声音柔得像春水，“我知你心中有江山社稷，有未竟之事，或许还有着顾冥烟，这些我都不介意，我的心意，今日若不剖白，我怕再无机会，我不求你立刻回应，只求你别再躲着我，可好？”
这番告白比先前更直接，苏扬只觉得脸侧也有些发热，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炽烈而不加掩饰的情感攻势，哪怕是顾冥烟，也是他更加主动一些。
他知道司灵的心思，但是他不能给她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在司灵听来有些漫长。
终于，他转回视线，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里面有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疏离。
“公主，”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时局动荡，前途未卜，苏某身负重任，前途艰险，实非谈论儿女私情之时，公主心意，苏某感念，但还请公主以自身安危为重，勿要因一时情愫，涉身险境。”
他将话题再次拉回安全的局势与安危。
司灵听出了他的回避，也听懂了他委婉的拒绝，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倔强和不甘取代。
她没有退缩，反而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苦涩，也有不退让的坚持。
“好，我不逼你，但苏扬，你记着，我司灵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你说时局未定，那我便等到时局安定，你说身负重任，那我便看着你完成你的重任。”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某种斩钉截铁的意味，“至于危险从决定靠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怕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苏扬心头一震，为她话语中的决绝，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公主何苦”
“若有一日，”司灵打断他，问出了那个更尖锐的问题，目光如炬，“司澜真的兵临城下，大乾与大周兵戎相见，你会如何待我？还会像现在这般护着我吗？”她紧紧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苏扬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苏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公主是公主，司澜是司澜，苏某承诺过的庇护，只要能力所及，绝不因时势而改。”
这答案模糊，却已是承诺，司灵听懂了，展颜一笑：“那就好。有摄政王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她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逼得太紧，或许会将他推得更远。
至少，他不再完全回避，而且从他的反应中，她能感觉到变化，毕竟她之前就投怀送抱，他依旧坐怀不乱，到如今已经会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