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驿馆内早早便有了动静。
林微起身时,王太医已在院中踱步,见他推门出来,忙上前道:
“侯爷,昨夜休息得可好?”
“尚可。”
林微颔首,目光扫过院中。
四名护卫已整装待发,云疏影正与驿丞交涉结账事宜,林安则在检查车马行装。
一切看似如常,但林微心中那丝不安却未散去。
昨夜那张神秘纸笺,白衣女子的警告,还有那个跋扈的赵骢……这些线索看似无关,却又隐隐指向同一张网。
“侯爷,”
王太医压低声音,
“昨夜那位赵公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下官打听过了,赵明诚在淮南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咱们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林微点头:“用过早饭便启程。”
早餐是简单的米粥、馒头,配几样小菜。
众人默默用着,气氛有些凝重。
林安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不时偷瞄窗外,显然昨夜的事也让他心中不安。
刚放下碗筷,驿丞便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侯、侯爷,外面……外面来了几个衙役,说是要查勘过往行人文牒。”
王太医脸色一变:
“昨日入住时不是已查验过了?”
“是、是查验过了。”
驿丞擦擦额头的汗,
“但今日是赵公子身边的师爷带着衙役来的,说是……说是近来淮南地界不太平,有江洋大盗流窜,须得严查。”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听得出是赵骢借机报复。
林微神色不变,放下茶盏:
“让他们进来查验便是。”
话音刚落,三个衙役已大摇大摆走进驿馆大堂,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削师爷,正是昨日跟在赵骢身边耳语的那人。
他见林微端坐主位,也不行礼,只拱手道:
“这位想必就是京里来的贵人。
在下赵府师爷周文,奉命协助衙门稽查匪盗,还请贵人配合。”
说罢,也不等林微回应,便对衙役一挥手:“查!”
两名衙役当即上前,要翻检堆放在堂角的行李。
林安想要阻拦,被林微眼神制止。
“且慢。”
林微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衙役动作一滞。
周文挑眉:“贵人这是何意?”
林微不答,只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从中拈出三枚铜钱。
这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愣——这时候算什么卦?
只见林微将铜钱在掌心轻摇几下,随手一撒。
三枚铜钱落在桌面,呈两正一反之象。
他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
“周师爷,今日出门前,家中可有急事?”
周文脸色微变:“你、你胡说什么?”
“震卦居东,坎水在北。”
林微目光扫过周文面庞,
“你印堂发青,眼角带赤,主家中女眷有疾。
若我算得不错,令嫒今晨突发急症,此刻正高烧不退,可是?”
周文闻言,脸色唰地白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两名衙役也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周师爷确实有个七岁独女,今晨忽然高烧,请了大夫还未见效。
可这事发生在赵府内院,这京里来的贵人如何得知?
林微不等周文回答,又拈起铜钱,再次一撒。
这次是三枚皆反。
“乾卦为天,坤卦为地。”
林微声音平静,
“周师爷,你今日若执意在此纠缠,半个时辰内必有大祸临头。
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有血光之灾。”
“你、你危言耸听!”
周文强作镇定,但声音已有些发颤。
林微不再言语,只收起铜钱,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堂中一时寂静。
驿丞、王太医、护卫们皆屏息看着这一幕。
云疏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公子这是用了相面之术结合卦象,看似玄乎,实则是昨夜暗中观察周文面色细节,再配合对赵府内情的推断。
至于“血光之灾”……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驿馆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赵府家丁飞马而至,在门外滚鞍下马,冲进来急声道:
“周师爷!不好了!公子他、他在城外遇袭!”
“什么?”
周文大惊,“公子现在何处?”
“已送回府中,老爷震怒,命您立刻回去!”
家丁喘着粗气,
“公子左臂中了一箭,大夫说箭上有毒……”
周文脸色惨白如纸,猛地转头看向林微。
林微却依旧平静地喝着茶,仿佛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贵人……”
周文声音干涩,
“方才所言‘血光之灾’……”
“我什么也没说。”
林微放下茶盏,
“周师爷既有要事,还请自便。”
周文咬了咬牙,对衙役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回府!”
说罢匆匆离去,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众人看林微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驿丞更是连连作揖:
“侯爷神算,侯爷神算!”
王太医也松了口气,低声道:
“侯爷,那赵公子遇袭……”
“巧合罢了。”
林微起身,“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清楚得很——昨夜他卜过一卦,算出赵骢今日往城西狩猎会有风险。
方才不过借机敲打周文,没想到卦象应验得如此之快。
只是……那箭毒来得蹊跷。
车队再次上路,出了小镇,沿官道向南。
淮南地界多水泽,道路两旁时见池塘水田,鹭鸟翩飞,倒是一派江南风光。
林微坐在车中,闭目养神。
方才起卦耗费了些许心神,此刻脑中隐隐作痛。
他取出一粒王太医配制的安神丸含服,感受药力缓缓化开。
云疏影见他面色不佳,轻声道:
“公子,再有两日便能到淮水渡口。
过了淮水,便入江南道地界了。”
“嗯。”
林微应了一声,忽然睁眼,
“昨夜那白衣女子,可有什么线索?”
云疏影摇头:
“奴婢今晨问过驿丞和酒肆掌柜,都说从未见过那样一位女子。
那酒肆二楼雅间是昨日午后才被人包下,包下的人是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付了十日房钱,却只住了一夜。”
十日房钱,只住一夜。
显然是为那女子准备的临时落脚点。
林微沉吟。
那女子能预知他的行程,提前在此等候,又送来与兰若公主笔迹相似的警告,身份绝不简单。
她口中的“故人”究竟是谁?
是敌是友?
正思索间,马车忽然一顿。
“怎么回事?”
云疏影掀开车帘问道。
驾车的护卫沉声道:
“前方有辆货车翻了,堵住了路。”
林微探头望去,果然见官道转弯处,一辆满载货物的骡车侧翻在地,麻袋散落,几个脚夫正手忙脚乱地收拾。
道旁还停着一辆青布小车,似是被堵住去路。
这本是寻常事故,但林微心中那丝不安又起。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脚夫——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动作却矫健有力,收拾货物时手法熟练得不似寻常苦力。
再看那辆青布小车,车帘紧闭,驾车的马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调头,走另一条路。”林微忽然道。
护卫一愣:“侯爷,另一条路要绕行二十余里,且是小道……”
“调头。”林微语气坚决。
护卫不敢多问,当即勒马调转车头。
后面王太医的马车虽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上。
就在车队调头之际,林微分明看到,那翻倒的货车旁,一个脚夫抬起头,朝这边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果然有诈。
车队改走小道,路面颠簸了许多。
林微靠在车壁上,眉头微锁。
方才那一瞥,他注意到那脚夫腰间鼓鼓囊囊,似是藏着什么硬物——不是刀具,便是弓弩。
是针对他的埋伏?
赵骢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还是……另有其人?
“公子,您怎么知道那条路有危险?”林安忍不住问道。
林微看了他一眼:“那几个脚夫,脚下穿的是官靴。”
林安怔了怔,恍然大悟——寻常脚夫哪穿得起官靴?
就算买得起,也不会穿着干活。
“公子真厉害!”少年眼中满是崇拜。
林微却无半点得意。
能调动官差伪装设伏,这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赵骢虽然跋扈,但毕竟只是个纨绔子弟,未必有这般手笔。
难道……是赵明诚亲自出手?
还是京城那边,有人将手伸到了淮南?
小道蜿蜒,两旁林木渐密。
时近正午,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护卫们更加警惕,手按刀柄,目光不时扫视四周。
行至一处山坳,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哭声。
众人勒马望去,只见道旁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身前用草席盖着一具尸体,正哀哀哭泣。
老妇见车队过来,猛地扑到路中,磕头哭道:
“贵人行行好!
我家老头子病死了,无钱下葬,求贵人赏口棺材钱!”
护卫首领策马上前,沉声道:
“老人家,我们急着赶路,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你且拿去。”
说着抛过去一小袋钱。
老妇接过,千恩万谢,却仍跪在路中不起。
林微在车中看得分明,那老妇虽然哭得凄惨,但眼神闪烁,不时偷瞄车队情况。
而草席下的“尸体”,盖得严严实实,连头脸都未露出。
“绕过去。”林微低声道。
护卫首领会意,正要喝令老妇让开,异变陡生!
那草席猛地掀开,从下面蹿出四个黑衣汉子,手持钢刀,直扑车队!
与此同时,两侧树林中嗖嗖射出十余支箭矢,目标竟是直指林微所乘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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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埋伏!保护侯爷!”护卫首领大喝,拔刀格挡箭矢。
四名护卫训练有素,两人护住马车前方,两人挡在侧翼。
箭矢叮叮当当打在车壁上,好在马车是特制,厢板内衬铁片,未被射穿。
那四个黑衣汉子已冲至近前,与护卫战在一处。
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招式狠辣,显然不是寻常山贼。
林微在车中听得外面金铁交击之声,面色沉静。
他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与护卫首领缠斗,刀光如雪,招招致命。
“公子小心!”云疏影护在他身前。
林微却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青玉圭。
圭身温润,此刻却隐隐有微光流转。
他闭上眼,将一丝微弱意念探入圭中。
刹那间,周围一切仿佛慢了下来。
他能“看”到那些黑衣人的动作轨迹,能看到箭矢飞来的方位,甚至能感应到两侧树林中还有三个弓手正张弓搭箭……
这不是修真界的神识,而是青玉圭赋予的一种奇异感知。
虽然范围不过十丈,却足够用了。
“左前三步,坎位。”
林微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护卫首领耳中。
护卫首领虽不明所以,但生死关头不及细想,依言向左前方踏出三步。
就在他身形移动的刹那,一支冷箭擦着他肩头射过,钉在地上!
“右后两步,离位。”林微又道。
护卫首领身形再转,险险避过黑衣人一刀劈砍,反手一刀,正中对方肋下!
黑衣人惨呼倒地。
其余护卫见状,虽不知侯爷如何能预判敌人动向,但都知道听从指挥。
林微接连出声,指点方位,不过片刻,四个黑衣人已倒下三个,剩下的一个见势不妙,转身欲逃。
“巽位,七步。”林微声音依旧平静。
护卫首领纵身跃起,凌空一刀,正中那黑衣人后心。
战斗在不到一刻钟内结束。
黑衣人四死一伤(被射中肋下那个还有气),树林中的弓手见势不妙,早已遁走。
那老妇也不知所踪。
王太医吓得脸色发白,在车中瑟瑟发抖。
云疏影虽也心惊,却仍强自镇定。
林安则握着一把从黑衣人手中夺来的短刀,手还在抖,眼神却透着狠劲。
护卫首领检查完战场,回来禀报:
“侯爷,这些人都没带标识,兵刃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
但看他们配合默契,训练有素,怕是……军中出身。”
军中?
林微心中一凛。
若是赵明诚调动地方守军截杀钦封侯爵,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敢吗?
还是说……这些人是私自调动的私兵?
“那个活口呢?”林微问。
“伤势太重,刚问了句话就断气了。”
护卫首领低声道,
“只说出‘奉命行事’四个字。”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
林微掀开车帘,望向满地狼藉。
阳光依旧明媚,山风吹过,却带着血腥气。
这次南下,果然步步杀机。
赵骢的刁难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危险,恐怕还在后面。
“清理道路,继续赶路。”
林微放下车帘,
“在天黑前赶到下一处驿站。”
“是!”
车队重新上路,这一次速度加快了许多。
每个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微靠在车壁上,手中摩挲着青玉圭。圭身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
方才危急时刻的奇异感知,让他对这件神秘古物有了新的认识。
它不仅能感应“星痕”、传递传承,似乎还能在一定范围内增强持有者的感知与预判能力。
虽然不及修真界神识那般强大,但在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已是难得的依仗。
只是……方才运用那种能力,又耗去了他不少心神。
此刻脑中刺痛更甚,眼前阵阵发黑。
“公子,您脸色很差。”
云疏影担忧道,“要不要停下车歇歇?”
“不用。”
林微闭目,取出一粒安神丸服下,
“尽快赶到驿站。”
他必须尽快恢复。
敌人在暗,他在明。
这次侥幸躲过,下次呢?
而且,那白衣女子的警告言犹在耳——“洞庭水深”。
这还没到洞庭山,便已如此凶险。
真正的洞庭山深处,又会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黄昏时分,车队终于赶到下一处驿站。
这是一座临河而建的小驿,规模比昨日那处更小,但胜在僻静。
驿丞是个干瘦老头,见来了京里贵人,忙不迭安排食宿。
林微要了两间上房,自己和云疏影、林安一间,王太医一间,护卫们则在隔壁厢房。
晚膳后,林微将护卫首领叫到房中。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林微问。
护卫首领沉吟道:
“侯爷,那些黑衣人绝非寻常匪类。
他们的合击之术,倒有些像……边军的斥候小队战法。”
“边军?”
林微皱眉,“淮南地界,哪来的边军?”
“这正是蹊跷之处。”
护卫首领压低声音,
“不过,末将听说,赵明诚赵大人……早年曾在北疆戍边七年,三年前才调任淮南转运使。”
林微目光一凝。
北疆边军,金帐王庭……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你即刻修书一封,将今日遇袭之事密报萧大人。”
林微沉声道,
“另外,让他查查赵明诚在北疆时的履历,尤其是……与草原各部有无往来。”
“末将遵命!”
护卫首领退下后,林微独坐灯下,取出那张绘制洞庭山地貌的绢帕。
炭笔勾勒的山水在烛光下显得朦胧,那个标注的位置,在群山环抱之中,旁有小字注曰:
“云深不知处”。
苏砚说那里有地乳灵窍,能助他疗伤。
可如今看来,这一路杀机四伏,洞庭山之行恐怕也不会太平。
他收起绢帕,又取出阿史那云留下的“传音蝉”。
薄薄的玉片在掌心泛着温润光泽。
若此刻联络她,询问草原势力是否与赵明诚有关,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但……他犹豫了。
阿史那云虽留下信物,但毕竟来自金帐王庭,立场未明。
若贸然联络,暴露行踪,反而可能引来更大麻烦。
正思忖间,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林微心中一凛,按剑而起。
云疏影也惊醒,护在他身前。
窗外却飘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林侯爷,白日受惊了。”
是昨夜那个白衣女子!
林微示意云疏影退后,沉声道:
“阁下何人?为何一再跟踪?”
“跟踪?”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若非我昨夜提醒,侯爷今日怕是要走那条官道吧?
至于我是谁……”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家师姓苏,单名一个砚字。”
苏砚的弟子?
林微心中一震,推开窗户。
月光下,那白衣女子果然立在院中树下,依旧是一身素白,面容清冷。
“姑娘既是苏先生高徒,为何不光明正大相见,却要如此隐秘?”
林微问。
白衣女子淡淡道:
“师父让我暗中护送侯爷南下,不到万不得已,不必现身。
但今日之事,恐侯爷心生疑虑,故特来告知一二。”
“今日那些黑衣人……”
“是赵明诚派来的。”
白衣女子直言不讳,
“但并非为子报仇,而是受京城某位大人物的指示。”
“谁?”
白衣女子摇头:
“师父只查到,那位大人物与草原某些势力往来密切,且对侯爷手中的‘星引’极感兴趣。
赵明诚早年欠了那人一个大人情,此次不过是还债罢了。”
草原势力……星引……果然如此!
林微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赵明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截杀侯爵,原来背后另有主使。
而那个主使,很可能就是阿史那云所说的、金帐王庭内部崇拜异界力量的派系!
“苏先生还说了什么?”林微追问。
“师父说,洞庭山那处地乳灵窍确实存在,但……”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近日山中异象频生,地脉波动异常。
师父怀疑,有人先一步到了那里,正在做某些……不该做的事。”
林微心头一沉:“什么意思?”
“师父半月前曾去查探,发现古阵遗址附近有新鲜的血迹,还有……祭祀的痕迹。”
白衣女子声音更冷,
“那祭祀的形制,与草原萨满教的某种禁忌仪式极为相似。”
血祭?草原萨满?
林微握紧了拳头。
看来,那些崇拜异界的力量,不仅渗透了京城,连江南的洞庭山也未能幸免。
他们想在那里做什么?
破坏地乳灵窍?
还是利用那处地脉节点,进行某种召唤仪式?
“姑娘可知他们具体在做什么?”林微问。
白衣女子摇头:
“师父深入探查时,触动了某种警戒阵法,险些被困。
他只来得及传讯让我提醒侯爷,便匆匆离去,说要去查另一件事。”
“什么事?”
“师父怀疑,”
白衣女子一字一顿道,
“那些人在找的,不仅仅是地乳灵窍,还有……‘三相定界仪’中‘地相’之物的线索。”
林微脑中轰然一震。
地相之物,藏于九幽深处、地脉汇聚之眼。
洞庭山地乳灵窍,岂不正是地脉汇聚之处?
若那里真有“地相”圣物的线索……
“师父让我转告侯爷,”
白衣女子最后道,
“洞庭山之行,凶险异常。
去或不去,侯爷自行决断。
若去,三日后辰时,我在洞庭西山脚下的‘望湖亭’等候。
若不去……”
她深深看了林微一眼:
“也请侯爷早做打算。
那些人既已盯上您,便不会轻易罢手。
京城,未必比江南安全。”
说罢,她身形一晃,如一道白影掠过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林微站在窗前,久久未动。
夜风带着河水的湿气吹来,有些凉。
云疏影为他披上外袍,轻声道:
“公子,我们……还去洞庭山吗?”
林微望向南方,那里是连绵的群山轮廓,在月光下如蛰伏的巨兽。
去,前有未知凶险。
不去,后有追兵杀机。
但若“地相”之物的线索真在洞庭山,他岂能不去?
三年后的“星坠之灾”,需要“三相定界仪”来应对。
而寻找圣物,或许是他这个“星引”持有者无法推脱的使命。
“去。”
林微缓缓道,
“不过……不是按照原计划。”
他转身看向云疏影:
“明日改道,不走淮水渡口。
我们绕行庐州,从西侧入洞庭。”
“可是那样要多走三四日路程……”
“正因如此,才能避开某些人的耳目。”
林微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他们既然在淮水设伏,必然料定我们会走那条路。
我们偏不走。”
云疏影会意: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通知王太医和护卫。”
林微点头,待云疏影退下,他重新坐回灯前。
取出笔墨,他飞快写下一封信。
信中只寥寥数语,却隐含深意。
写罢,他将信折好,唤来林安。
“小安,明日一早,你扮作乞儿,往淮水渡口方向去。”
林微将信和一个钱袋交给少年,
“到了渡口,找一家叫‘悦来’的客栈,将信交给掌柜,就说‘京城故人托送家书’。
然后你便在那附近乞讨三日,三日后再往庐州方向来,我们在路上会合。”
林安虽不明所以,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公子放心,小安一定办好!”
林微拍拍他的肩:
“记住,无论谁问你,都说你是独自南下游历,与任何人无关。
若遇危险,丢下一切逃命,信不要了也无妨。”
“小安记住了。”
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林微心中稍安。
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希望能迷惑那些暗中窥视的眼睛。
至于洞庭山……
他望向窗外南方的夜空,那里星辰寥落,却有一颗暗红色的星,在云翳间若隐若现。
黯星。
它的轨迹,是否真的指向这片土地?
而洞庭山深处,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夜更深了。
驿站外,河水潺潺,仿佛在诉说千百年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