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温暖、粘稠、带着满足好奇心的意志如同实质的蜂蜜,缓缓包裹了整片空地。甜腻的腐臭气息陡然浓郁了十倍,空气中甚至浮现出细小的、闪烁着昏黄光芒的孢子。空地边缘那些瘤状树丛不再只是窸窣作响,而是缓慢地蠕动起来,瘤体表面裂开细缝,露出里面湿漉漉的、不断眨动的眼球,齐刷刷地“注视”着中心的几人。
伊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那抹极微弱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早已习惯的、深入骨髓的忍耐。她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去看任何地方,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正主来了!这查岗方式真够别致的,全方位无死角生命监控加精神按摩。)李默心里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立刻调整出一副混合了恰到好处的“敬畏”、“紧张”以及一丝“误入贵宝地”的尴尬笑容。秩序圣躯全力内敛,功德金光死死锁在体内,连万魂幡的气息都压到最低,只留下那团展示给伊莎看的、融合了生命净化特性的白金光晕还在掌心微微浮动——这玩意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对生命力量的粗浅模仿和崇拜。
卡恩的喉咙里发出被压制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左臂银光急促闪烁,似乎在对抗那股试图渗入他意识深处的“温暖”同化。伊芙蕾妮则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垂得更低,身上的死亡灵能收敛得近乎消失,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慈父的意志……”伊莎终于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们是……迷路的旅人。身上带着一点古老眼泪的气息,或许是无意中沾染,被吸引至此。”她的解释平淡无波,甚至没有为李默掌心的光晕多做说明,仿佛那并不重要。
“哦……迷路……眼泪……”那浑厚的意念重复着,每一个词都带着回音和慈爱的咀嚼感,“可怜的小东西们……一定很害怕吧?来到这么……陌生的地方。”随着意念的波动,空地周围的菌毯开始生长,伸出一些柔软的、顶端开着小小脓疱花的触须,缓慢地朝着李默三人的方向探来,像是要“安抚”他们。“不要怕……在这里……所有痛苦都会平息……所有伤痕都会成为新生的起点……融入这永恒的循环……多么美好……”
那些触须带着令人作呕的甜香和更加直接的腐化灵能,李默感觉自己的护体灵光都在被缓慢侵蚀。他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脑子飞速转动。(美好个锤子!这跟传销组织拉人入伙的套路一模一样,先给你整点温暖的假象!不能硬扛,得顺着毛捋,找个理由开溜!)
“尊……尊贵慈祥的……花园之主!”李默挤出一点“惶恐”和“受宠若惊”的语气,微微躬身,手里的白金光晕“适时”地闪烁了几下,显得不太稳定,“我们……我们确实是误入!被一股古老的生命召唤指引,没想到……没想到闯入了您的神圣领域!我们这就离开,绝不敢打扰您的安宁和……和这位女士的清静!”他刻意把话题往伊莎身上引,暗示他们只是过客,目标是“古老生命召唤”,而且马上就走。
那股意志似乎“思考”了一下,那些探过来的触须停在半空。“离开……?”意念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外面的世界……充满纷争和痛苦……为何要回到那里呢?留在这里……我可以给你们安宁……给你们……真正的‘治愈’。”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目光(如果那股无处不在的意志有目光的话)似乎扫过了李默掌心的光晕,以及伊芙蕾妮身上收敛的死亡气息,还有卡恩那明显不属于自然造物的躯体。“有趣的组合……伤痕累累的灵族……秩序与吞噬的造物……还有你,小小的人子,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光’……留下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能在我的花园里,开出怎样……与众不同的花朵。”
压力陡然增大!这不是询问,是带着愉悦期待的“邀请”,根本不容拒绝!李默看到伊莎垂下的眼帘颤动了一下,伊芙蕾妮按着刀柄的手指指节发白,卡恩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剑的冲动。
(妈的,这老梆子是想把我们全扣下当新玩具!软的不行,只能……)李默心一横,脸上“惶恐”更甚,甚至带上一丝“急切”:“伟大的慈父!我们……我们并非不愿沐浴您的恩泽!只是……只是我们身上还肩负着使命!一个关于……关于‘铸造’与‘万变’的微弱讯息,必须带回我们的族群!那是……那是另一位伟大存在的关注!”他小心翼翼地、模糊地提及了“铸造”和“万变”,试图制造一点混沌内部的“误会”或“顾忌”,哪怕只能争取一丁点注意力转移或迟疑。
“哦?”浑厚的意念果然泛起一丝“好奇”的涟漪,“‘铸造’……‘万变’……那些吵吵闹闹、总爱折腾的小把戏……”意志似乎真的分散了一点点,去“思考”李默这含糊说辞背后可能牵扯的、其他小贩的琐事。就是现在!李默猛地给伊莎和伊芙蕾妮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