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几次交道。”彭万里道,“黄胜武出自黄氏嫡脉二房,据说自幼便有勇力,于是黄家早早给他请了几位武艺不俗的师傅教授拳脚、兵器。”
“又花大价钱从哪里买来了药膳、药浴的方子,仔细栽培,因而力大无比、身手不俗。”
“待他成婚后,黄氏又托关系将他送入郡兵中磨练,在数年前便升职为副都头。”
“不过黄氏的人脉、财力也就只能帮他走到这里了,故而这几年黄胜武止步于副都头,未能再进一步。”
据李长道从彭坤那里了解的情况,黄氏是青川第一大地主,田地近万亩。
所以,这黄胜武算是典型的地方豪强子弟。
倒是彭万里所言的黄氏专门买来药膳、药浴方子栽培黄胜武的事更让李长道上心。
这说明,此世练武之人也知道用药膳、药浴辅助练功,并将相关药方视为秘密。
如此一来,他所记得的那几分药膳、药浴房子就更加珍贵了。
彭万里这时又话语一转,道:“不过李兄也不必太担心——像黄胜武这种倨傲之人,只要你别跟他对着干,他也不会太过打压你。”
“况且,从此番秦校尉分配招募乡勇的任务看,多半是有意让咱们这些副都头牵制都头。”
“对了,说起招募乡勇,李兄有几分把握完成任务?”
李长道道:“如果允许我们招募流民入伍,那每人募两百乡勇的任务很容易完成。”
“可惜秦校尉明言只能招本县人,如今百姓皆畏惧参军,木鱼镇又是八大乡镇中人丁较少的,究竟能招多少乡勇,我也拿不准。”
原来,今日议招募乡勇之事,秦德虎最终让三名都头、四名副都头分别负责招募至少两百人的乡勇,且给每人指定了募兵局域。
像李长道,便负责在木鱼镇范围内招募乡勇。
至于剩下的一个乡镇及青川县城、城郭,则由秦德虎本人的募兵局域。
两百人似乎不多,却不能强征,而是要他们空口白牙地把人忽悠来,自是有一定难度的。
彭万里一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校尉不是说乡勇身份确定后,每人有二两的安家银吗。”
“李兄若是有钱,不妨在招募乡勇时便发放安家银,再加之李兄除灭翻天虎贼伙的名声,想必木鱼镇应募的人不会少。”
其实这个法子李长道在县衙时便想到了。
不过在他看来,这法子未必好用。
一则,二两安家银太少——如今一石米面都要二两银子,安家银算是卖命钱,只给二两真的少。
二则,并非他们招募来的人就一定能成为乡勇,秦德虎是要进行测试及训练的,无法通过测试和训练的,都要被淘汰。
那么作为招募之人,提前给安家银,肯定有部分会打水漂。
李长道倒是不在乎损失些银子来完成招募任务,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另外,如果大把使银子完成招募、补贴乡勇营,秦德虎以及郭令成、何琼知道了,未免不会怀疑,这人是否别有居心···
李长道心里把这事想得明白,面上却假作恍然一喜,举杯敬彭万里,“多谢彭兄提醒。”
彭万里哈哈笑道,“我也是凑巧想到此法罢了。”
这时小二将菜一一上来,两人边吃边聊。
基本都是李长道趁机打听乡勇营其他人的事,比如黄胜武之外的两位都头为人、能力如何,等等。
彭万里则是对李长道如何灭掉翻天虎贼伙的事比较好奇,待问明后,便敬李长道三杯酒,连称佩服。
吃得差不多时,李长道又问:“彭兄,程捷安此人你可了解?”
“可程捷安偏偏去从军,自然不怎么受待见。对了,说起来程捷安当年也是在凉州从军,李兄竟不认识他?”
李长道摇头,“凉州边军数万,我又只是个小小什长,哪里认得多少人。”
彭万里道:“听说程捷安在凉州军中也只做到了伙长,后来得罪上官,险些死在军中,然后不知怎么就被开革出军队了。”
李长道听完若有所思。
程捷安是秦德虎直领那一都的副都头——乡勇营有三位都头、四位副都头,便是因为秦德虎兼着一都头之职。
秦德虎虽看着不太靠谱,却也是多年的老行伍,既选程捷安为副手,肯定是认可此人能力的。
与彭万里吃罢饭,李长道找药铺买了几样颇为名贵的药材,便骑着骡子回木鱼镇。
秦德虎给他们五天时间完成募兵,即便算上今日,也只有五天半,还是比较紧迫的。
李长道回到家里,将骡子交给李宗琥,便去找沉应昌。
沉家书房。
沉应昌听完李长道转述的乡勇营诸事后,一阵沉吟后道:“你明日可以先去各村寨募兵试试——那彭万里所说的垫付安家银之法,兴许能起点作用。”
“如果应募之人不多,我这里还有一个应急的法子。”
李长道不嫌募兵法子多,当即道:“请表舅快讲。”
沉应昌微笑道,“招募流民,以他们必须出人应募为条件,帮他们在木鱼镇落户,如此便不招募不到足够的乡勇。”
李长道听了思虑着道:“想要帮流民落户,不仅需要一笔安家钱粮,还需给予相应土地——至少是找块地方给他们开荒。”
“就算我能承担几十户流民的安家钱粮,又哪里找田地给他们耕种?总不能让他们到山里垦荒吧?”
如今这种天灾频发的年月,耕种熟地都保证不了收成,垦荒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说不定辛苦劳累几个月,一场灾害便颗粒无收。
排除垦荒,就只能让流民耕种熟地了,可哪里有多的熟地?
念及此处,李长道脑海中闪过一道光,道:“三溪寨?”
沉应昌笑着点头,“你竟这么快想到了,真是令人意外。没错,三溪寨因被翻天虎攻破,死了很多人。”
“如今其寨中不少田地虽有主,却无人耕种。再加之天灾连绵,战乱将起,三溪寨的田地价格已经压到了很低的地步,可惜仍无人问津。”
“你如今有好几千两的身家,却没有多少田地,正好可以买下三溪寨的田地,再招募些流民当佃户。”
“这些人既是你的佃户,应募到乡勇营后必对你唯命是从,用起来不会比咱们龙塘村的儿郎差太多。”
李长道略想想,便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表舅可知三溪寨如今有多少田地要卖,价格又是多少?”
沉应昌道:“前几日我还听应衡提过此事——三溪寨如今待卖的田地有三百馀亩,基本都是旱地。”
“去年,咱们木鱼镇寻常旱地一亩要价近二十两,今年自开春以来价格就一直在下跌,前段时间已跌倒了十五两一亩。”
“三溪寨的旱地价格则要更低些,估计在十二两至十四两之间吧。”
李长道当即算起帐来。
即便三溪寨旱地要十四两一亩,三百亩也只需要四千二百两银子。
若以十亩旱地安顿一佃户,便可为三十户流民落户为佃户。
至于流民的安家钱粮,反倒花费不了多少——哪怕一户花费二十两,三十户流民也只需花费六百两而已。
以他如今的财力,还是承担得起的。
就在李长道如此想时,沉应昌又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如今朝廷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再加之天灾人祸,种田只怕亏损居多。”
“纵观史书,天灾、战乱连绵之时,便是地主、大户往往也会抛弃田地,便可知一二。”
“你虽然有几千两的身家,可以后若无大的进项,买下三溪寨的几百亩田地后,只怕你家支撑不了几年。”
李长道拱手,诚挚地道:“多谢表舅提醒。”
“那你可还要买三溪寨的田地?”沉应昌问,心里有些莫名的期待。
李长道一笑,“当然要买。不过,如今我还要招募乡勇,分身乏术,买地及招揽流民之事还望表舅助我。”
沉应昌也笑了,“放心,你既舍得几千两银子,我定帮你将此事办妥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