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房间如何分配,李长道早就定了。
正屋最西边的一间还是他的卧房,旁边一间则是他的书房——这书房除了前门,还两扇侧门分别与客厅、卧室相通。
正中间的一间自是客厅,相邻的东偏一间与之半打通,算作偏厅。
最东边的偏房则是李宗瑞与刘氏的卧房。
珠儿住正屋前面的东厢第一间,方便帮忙照顾侄子,也方便刘氏在某些女儿家方面的事照顾她。
李宗琥则住在西厢第一间。
李长圭等李氏之人看到李长道这就搬家了,也过来帮忙——其实李长道家的家具并不多,主要是搬运粮食等物资麻烦。
忙到后面,便都是李氏男丁们负责搬运东西,妇人们到厨房里忙着做饭了。
两间的大厨房开着三扇大窗,很是宽敞明亮。
窦氏、高氏、吕氏,以及晚一辈的王氏(宗璧妻)、刘氏,都在厨房里忙活,一点都不显挤。
主厨的高氏笑道:“三个大灶,就算家里客人多了,也不必到外面临时搭灶了,真是方便。”
窦氏亦笑道,“这么大厨房,玉兰(刘氏)以后怕是要忙不过来哩。
刘氏还年轻,脸皮薄,听了只红着脸不知说什么。
吕氏见状便道:“忙不过来好办啊,让四哥买一两个丫鬟就是了。”
买丫鬟?
其馀人听了一愣。
说到底,李氏起家太短,起点又低,之前几代都是农夫,从未有人想过买丫鬟——李长道之前抓了两个贼人俘虏当佃户用,在妇人们看来是李长道心善,不忍滥杀。
吕氏一直以识字会算及在镇子上生长的见识为傲,见状一笑道:“四哥如今都有好几千两的身家了,听说还将被县里委任为乡勇都头。”
“那可是都头呀,能领好几百兵的军官,家里有一两个丫鬟怎么了?照我说还少了呢。”
“你们再瞧瞧这前院后院多大地方、多少房间,要玉兰一个人打扫,天天的不得累死?”
“而且现在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卖身的不少,想来那长相一般的丫鬟也便宜,怎就买不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高氏想到自家三个未成亲的儿子,不禁问:“外面真有不少卖身的姑娘?大概多少钱一个?要是不贵,我家分的银钱说不定够给宗钦、宗钧、宗铎都买个媳妇。”
其馀人听了一愣。
随即吕氏道:“我只听镇上都有人卖身了,至于姑娘家的要多少钱,还真不晓得。”
窦氏则迟疑道:“这买媳妇不太好吧?虽说能省下些聘礼,却也少了嫁妆。而且少了门亲家,将来家里有事就等于少了个帮衬的。”
吕氏则道,“我觉得买来的媳妇挺好——亲家也未必都是会帮衬你的,也有尽想着占你家便宜的。”
“若能找到孤身一人的姑娘做儿媳,没了亲家的牵绊,不就等于多了个养大的女儿?”
妇人们在厨房里议论该娶媳妇还是买媳妇时,李氏未出嫁的女孩子们大多都在后院帮忙择菜、洗菜,也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她们按年龄分成了两拨。
老姑李雯、四娘李衣、五娘李莲、六娘李菊都已是年过十三的大姑娘了,便坐在小木凳上择菜,没怎么大声言语、动作。
另一拨则是珠儿和李长幸三个年龄较小的女儿——年仅四岁的来弟在玩水,李蔷、招弟却是边洗菜边八卦起李长道的容貌来。
李蔷问:“七姐(珠儿李氏同辈女子行七),四叔咋变那么好看?”
珠儿道:“我爹本就好看,那日去县城修了面,自然更好看了。”
招弟则低声道:“七姐,原来就有不少媒婆来劝你爹续弦,今后只怕更多,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有后娘了。”
“听说有的后娘可坏了——田菜花的后娘就动不动打她,还不给她饭吃,给她饿得还没我高呢。”
“你要有了后娘,说不定好日子就没了···”
“招弟,别乱说!”李蔷作为姐姐到底懂事些,喝止李招弟的话。
可珠儿却已经忧虑起来,暗想:爹该不会真娶个象田菜花她后娘那样的恶毒妇人吧?
前院,男人们干活时也说着事。
李长幸的伤已经好了,扛着一麻袋粮食送进当粮仓的厢房后,出来瞧见李长道,便问:“四哥,你要去做那乡勇都头,咱们村的狩猎队、护村队怎么办?”
李长道笑道,“不是有沉应天和小叔嘛。”
李长幸道,“小叔领护村队还好说,沉应天带狩猎队只怕就没你在时那么多的猎获了。”
李长道道:“不论是咱们的狩猎队还是护村队,都不能太过依赖某个人的武力,得依赖集体,也即是大家伙的力量。”
“我离开后,狩猎队、护村队会按照我留下的方法继续训练,护村队的战斗力会越来越强,狩猎队围猎技巧也会越来越好。”
“相信不论是狩猎队的猎获,还是村里安全方面,不会比我在时差太多的。”
李长幸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李长在歇了会儿,道:“老四,这乡勇各村寨只怕都得出人吧?如果在咱们村找人,你看能不能将宗钦、宗钧、宗铎招一两个进去?”
不待李长道回答,李长幸便不解道:“二哥,人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咋还把儿子送去当乡勇?”
刚进院里的李升文闻言也添加讨论,笑着道:“长幸,当兵得就事论事——有长道在乡勇当都头,咱家的人进去肯定能得到些照顾,只要上进就能出头,说不定也能在乡勇中混个军职。”
“若呆在村里种地、打猎,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可若是能在乡勇中混个军职,说不定就有了更好的前途。”
“另外,长道在军中也需要自家人帮衬,长在愿意把儿子送进去正好。”
李长道点头道:“小叔说的不错,二哥四个儿子,都呆在村里种地、打猎可惜了,送两个随我参军,说不定能搏个富贵。”
听完这番话,李长幸也算理解李长在的想法了,然后就想到自家的五个女儿,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嘀咕道:“还是生儿子好啊。”
李升文注意到李长幸的神色变化,待两人一起出去后,他便将李长幸叫到一边。
“你是不是想生儿子?”李升文笑问。
“当然想了。”李长幸先回答了据,随即想到什么,期待地问:“难不成小叔知道什么能生儿子的秘方?”
李升文道,“我哪儿有什么秘方?不过如今外面尽是卖儿鬻女的,你作为护村队什长不是分了好几十两银子吗,为何不跟吕氏商量下,去买个好生养的女子做妾?”
“多个女人,说不定你就有儿子了呢?”
李长幸听了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道:“小叔,我家里那位你又不是不知,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李升文道:“法子我说了,能不能劝服媳妇得看你自己。况且,你都不试一试,又怎知吕氏不能劝服?”
“不过,你可千万别说这法子是我提的——我可不想吕氏闹到我家里去。”
李升文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他生性不羁,年轻时曾外出闯荡想当游侠。如今人到中年成家立业了,可性子却未完全改变,还是喜欢管闲事···
中午。
不仅李氏几户的男女老幼都来了,村里与李长道家关系近的,如沉应昌、沉应天、沉应衡、沉应德、田万丰、王定礼,也被请来吃饭,算是庆祝李长道乔迁新居之喜。
饭后,其他人各自散去了,沉应昌、田万丰、王定礼三人却是跟着李长道进入书房。
然后沉应昌就笑道:“长道,你这书房不仅一本书没有,甚至连书架、书桌都没有,可名不副实呀。”
李长道摆手,“表舅莫要取笑我了,我就是一介武夫,书房也不过是个喝茶、谈话的地方罢了。”
沉应昌道:“你就算是武夫,回头待家具进来,也可买些书籍装点门面。”
李长道点点头,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王定礼率先提起正事,“长道,县尊不是说举荐你为乡勇都头么,这都好几日了,怎么还没动静?”
李长道摇头,“这我哪里清楚。”
沉应衡也皱眉,“我看多半又是官场上的问题——郭县令那夜既说的是举荐你为乡勇都头,便说明这事绝非他一人说了算的。”
“两千人的乡勇,又是新设,只要一成军便能压过县城官兵,甚至是青川县唯一可依赖的军队。”
“可以想见,县城中想插手乃至控制乡勇营的势力绝对不少。”
对大雍官场却少认知的王定礼闻言忍不住道:“县城还有人敢与郭县令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