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江蓓儿把那页写了算法的纸夹回书里，准备还给白彦秋。
但当她走进教室时，发现白彦秋的座位是空的。
“白彦秋今天请假了。”林晓晓凑过来小声说，“我听老师说，他好像感冒发烧了。”
江蓓儿愣了一下，把书放回书包，没说什么。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时，班主任老师走进来，宣布了一个消息：“同学们，下个月市里要举办小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我们学校打算组织一支队伍参加，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课后找我报名。”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
“数学建模是什么？”
“好像是解决实际问题的比赛。”
“听起来好难……”
江蓓儿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兴趣。
竞赛对她来说太简单了，而且浪费时间。
但下课后，数学老师特意走到她身边：“江蓓儿同学，这个竞赛挺适合你的。要不要考虑参加？”
“不用了，谢谢老师。”江蓓儿礼貌但坚定地拒绝。
“好吧，”老师有些遗憾，“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告诉我。”
江蓓儿点点头，心想自己不会改变主意。
然而下午的自习课上，她无意中听到两个同学在讨论竞赛的事。
“……白彦秋肯定会参加吧？他数学那么好。”
“但他今天没来，会不会错过报名？”
“应该不会，报名到下周五才截止。”
江蓓儿手中的笔顿了顿。
白彦秋会参加吗？
以他的水平，确实适合这种竞赛。
而且从上次那个四维模型来看，他擅长将数学应用于实际问题。
她忽然想到，如果白彦秋真的参赛，可能会需要一些指导——不是因为她想帮他，而是因为不想看到他因为方法不对而浪费天赋。
这个想法让她皱了皱眉。
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白彦秋会不会浪费天赋了？
江蓓儿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继续推演她的符文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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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白彦秋还是没来上学。
江蓓儿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没有那道偶尔投来的目光，不习惯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问题，不习惯没有人能跟她讨论稍微深一点的数学问题。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有些烦躁。
放学时，江水溶注意到女儿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蓓儿？在学校不开心？”
“没有。”江蓓儿看着窗外，“白彦秋请假两天了。”
“哦，可能感冒比较严重吧。”江水溶说，“你关心他？”
“不关心。”江蓓儿立刻否认，“只是……他借了我的书还没还。”
江水溶从后视镜看了女儿一眼，没戳破这个明显的借口。
“那本书很重要吗？”他问。
“不重要。”江蓓儿说，“只是他写了笔记在上面，我想看看他理解得对不对。”
这个理由听起来更合理一些。
“如果他明天还不来，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江水溶建议。
江蓓儿没接话。
她才不会打电话。
但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在加密学习平台上，用私信功能给司马少卿发了条消息。
“司马叔叔，四维几何体在三维空间的投影，如果考虑时空曲率，投影形状会随时间变化吗？”
几分钟后，司马少卿回复了：“会。在广义相对论框架下，时空曲率会影响几何形状。你问这个做什么？在研究什么新东西？”
江蓓儿犹豫了一下，打字：“一个同学做了四维超立方体模型，我在想能不能改进。”
“同学？小学生？”司马少卿显然很惊讶。
“嗯。”
“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吗？”司马少卿发了个震惊的表情，“不过蓓儿，你能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很好。但要注意，时空曲率的计算非常复杂，需要黎曼几何和张量分析的基础。你现在还太小，先打好基础。”
“我知道。”江蓓儿回复，“我只是问问。”
“那个同学……是你上次提到的白彦秋吗？”
江蓓儿盯着屏幕，很久才回了一个字：“嗯。”
司马少卿发来一个思考的表情：“有意思。如果他真有这种天赋，也许以后可以往这个方向培养。不过蓓儿，记住我们的约定——禁地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记得。”
关掉电脑后，江蓓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她为什么要把白彦秋的事告诉司马叔叔？
明明没必要说的。
但好像……潜意识里，她想让司马叔叔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孩子也在关注高维几何。
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看见”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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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白彦秋终于来上学了。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
一进教室，就走到江蓓儿桌前。
“江蓓儿，”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几何学的奇妙世界》，“书还你。抱歉拖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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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蓓儿接过书，翻开到莫比乌斯带那一页。
她写的那行字还在。
“你看了吗？”她问。
“看了。”白彦秋眼睛亮起来，“你的算法比我的简洁多了。我昨天在家试着改进程序，按照你的思路，渲染速度提高了三倍。”
江蓓儿点点头，没说话。
“还有，”白彦秋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我根据你优化的算法，试着生成了更多类型的四维几何体投影。你看看。”
江蓓儿接过那几张打印纸。
上面是各种复杂的立体结构，标注清晰，旁边还有简要的数学说明。
她一张张翻看，发现白彦秋不仅理解了她的算法，还做了扩展应用。
“这个四维球体的投影……”她指着一张图，“边缘处理可以更平滑。”
“嗯，我也发现了。”白彦秋说，“但我还没找到更好的方法。”
“用球面调和函数。”江蓓儿说，“虽然计算量大，但效果更好。”
白彦秋立刻记下：“我回去查资料。”
上课铃响了，他回到座位。
一整天的课，江蓓儿都很难集中注意力。
她时不时会想起白彦秋那些打印图，想起他认真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我回去查资料”。
这个男孩……真的在努力。
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在学，在做，在尝试。
下午放学时，白彦秋再次走过来。
“江蓓儿，数学建模竞赛……你参加吗？”
“不参加。”江蓓儿说。
“哦。”白彦秋有些失望，但还是说，“我报名了。老师说可以组队，我想如果你参加，我们可以一队。”
“为什么想和我一队？”江蓓儿问。
“因为和你讨论问题，能学到更多。”白彦秋诚实地说，“而且我觉得……如果我们合作，也许能做出很厉害的东西。”
江蓓儿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我不参加竞赛，”她最后说，“但如果你有问题，可以问我。”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白彦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吗？”
“嗯。”江蓓儿移开视线，“但不保证我会回答。”
“好！”白彦秋重重点头，“谢谢你！”
他笑得那么开心，让江蓓儿都有些愣住了。
原来……只是答应可以问问题，就能让他这么高兴吗？
回家的车上，江蓓儿一直很安静。
“蓓儿，”江水溶终于忍不住问，“今天和白彦秋说话了？”
“嗯。”江蓓儿说，“他问我数学建模竞赛的事。”
“你答应了？”
“没有。”江蓓儿说，“但我跟他说，有问题可以问我。”
江水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语气依然平静：“哦。你决定要教他了？”
“不是教，”江蓓儿纠正，“只是回答问题。而且我不保证回答。”
“但你给了他这个可能。”江水溶说，“这意味着你开始认可他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江蓓儿没说话。
因为她知道，爸爸说得对。
她确实开始认可白彦秋了。
认可他的天赋，认可他的努力，认可他那种纯粹的、对知识的渴望。
但这不代表她会轻易让他进入自己的世界。
那扇门，依然紧闭。
只是……也许在门外，她可以放一张椅子。
如果他想坐在那里等，她不会赶他走。
但如果他想推门进来……
还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车子驶入红石庄园。
严隽站在门口等他们，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蓓儿，妈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说，“你的班主任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希望你参加数学建模竞赛。她说以你的能力，可以为学校争光。”
江蓓儿皱眉：“我拒绝了。”
“我知道，”严隽温柔地说，“但妈妈觉得……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不是为学校争光，而是为你自己。”
“为什么？”江蓓儿问。
“因为这是一种体验，”严隽蹲下身，平视女儿，“一种和同龄人合作、解决实际问题的体验。你平时总是一个人研究，妈妈担心你太孤独了。”
江蓓儿想说她不孤独，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有时候，她是孤独的。
“而且，”严隽继续说，“如果你参加，可以选白彦秋当队友。那孩子好像也很厉害，你们应该能配合得很好。”
江蓓儿惊讶地看着妈妈：“您知道白彦秋？”
“听你爸爸提过几次。”严隽笑着说，“说是个聪明有礼貌的孩子。妈妈觉得，如果你一定要交朋友，交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江蓓儿沉默了。
她看着妈妈温柔的眼睛，看着爸爸鼓励的眼神，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不是为竞赛，不是为学校。
只是为了一种新的体验。
一次合作的机会。
一个看看白彦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机会。
“我考虑一下。”最后，江蓓儿说。
“好，”严隽摸摸她的头，“不着急，周五前决定就行。”
晚上，江蓓儿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
她打开电脑，调出白彦秋优化的那个四维几何程序。
屏幕上，复杂的结构缓慢旋转，光影变幻。
很美。
数学的美，几何的美，高维空间的美。
如果白彦秋也能看到这种美，也能感受到这种美……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一起做点什么。
不是现在。
不是立刻。
但也许……有一天。
江蓓儿关掉电脑，打开作业本。
明天，她会给白彦秋一个答案。
关于竞赛的答案。
以及，关于未来的，一个小小的暗示。
但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引向怎样的方向。
她只知道，有些路，一个人走太久，也许会想要看看，如果有人同行，会是什么样子。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程。
哪怕只是试一试。
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