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科学实验课上,老师带来了一个有趣的项目:制作简易电磁铁。
孩子们分成小组,兴奋地摆弄着电池、导线和铁钉。
教室里充满了“哎呀我的灯泡怎么不亮”和“看我的铁钉能吸起回形针了”的喧闹声。
江蓓儿这组依然是只有她和林晓晓。
林晓晓负责按照图纸连接电路,江蓓儿则在一旁默默观察,偶尔出声纠正。
“蓓儿,这根红线是接这里吗?”
“反了。”
“哦哦!”
斜对面,白彦秋那组也在操作。
但白彦秋没有和其他两个男生一起抢着动手,而是站在稍远处,在实验报告纸上画着什么。
江蓓儿瞥了一眼,发现他画的是电路的能量流动示意图,还标注了安培定律的公式。
“白彦秋,你快来帮忙啊!”同组的男生喊他。
“来了。”白彦秋放下笔,走过去接过导线,三两下就连接好了电路。
电磁铁成功吸起了几个回形针,同组男生欢呼起来。
白彦秋却转头看向江蓓儿,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便微微点头示意。
江蓓儿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检查林晓晓的连接。
但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刚才白彦秋连接电路的动作——熟练、准确、没有任何多余。
这不是第一次操作电磁铁的孩子该有的熟练度。
“蓓儿,我们成功啦!”林晓晓兴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们的电磁铁也吸起了回形针,虽然比白彦秋那组少两个。
“嗯,很好。”江蓓儿说。
下课后,白彦秋没有像往常那样走过来,而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江蓓儿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
然而下午的自习课上,她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本书。
不是学校的课本,而是一本《几何学的奇妙世界》,封面上贴着一张便签:“图书馆新到的书,我觉得你会喜欢。白彦秋。”
江蓓儿拿起书翻了翻。
这是一本介绍非欧几何、拓扑和分形的科普读物,内容深入浅出,配图精美。确实是她会感兴趣的类型。
她看向斜后方,白彦秋正低头写作业,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江蓓儿把书收进书包,没说什么。
但当她回到家,打开那本书时,发现扉页上还有一行小字:“第78页的莫比乌斯带让我想到你画的那些线条。”
江蓓儿翻到第78页。
那里讲的是莫比乌斯带——一个只有一面的曲面,沿着中线剪开会得到一个更大的环。
插图精美,旁边还有数学家对这个奇妙结构的评述:“它挑战了我们对‘表面’和‘边界’的直觉理解。”
江蓓儿盯着那幅图,心里一动。
莫比乌斯带……如果石门的符文结构中包含类似的性质,那么能量流动的路径可能会比想象中更复杂。
也许她之前的模型需要修正。
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莫比乌斯带,然后在上面叠加了几个符文结构。
果然,能量路径出现了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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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数学课上,老师布置了一道拓展题:证明勾股定理。
大部分学生都选择用传统的几何证明法,在纸上画直角三角形和正方形。
江蓓儿用了三种不同方法证明后,想了想,在最后补充了一种基于向量点积的代数证明。
交作业时,她注意到白彦秋的证明方式和她不同——他用的是相似三角形的证法,但步骤极其简洁,还在旁边附了一个三维空间中的推广猜想。
“勾股定理在三维空间中可以推广为:长方体对角线的平方等于三边平方和。那么在n维空间中呢?”
老师批改作业时,特意把两人的作业放在一起对比,然后在课堂上展示。
“江蓓儿同学用了四种方法,尤其是向量法,已经涉及高中知识了。”
老师说,“白彦秋同学虽然只用了一种方法,但他的思路很独特,还提出了推广猜想。这两种都是非常好的数学思维。”
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江蓓儿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心里承认,白彦秋那个推广猜想确实有意思。
她昨晚刚好在思考多维空间中的距离公式,这给了她新的启发。
下课后,白彦秋经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你在向量证明里省略了一个步骤,应该是考虑到我们还没学向量内积的定义。”
江蓓儿抬眼看他:“你看出来了?”
“嗯,”白彦秋点头,“我查了资料,补上了那个步骤。这样证明就完整了。”
他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他补全的证明过程,字迹工整,逻辑清晰。
江蓓儿接过纸看了看,确实完整严谨。
“你为什么要补这个?”她问。
“因为我想完全理解你的思路。”白彦秋说,“如果连你省略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谈不上理解了。”
江蓓儿沉默片刻,把纸还给他。
“你补对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教室。
但那张补全的证明过程,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彦秋没有问她为什么能想到用向量证明,没有惊叹“你好厉害”,而是自己去查资料,补全步骤,试图真正理解她的思维过程。
这种态度……和任何人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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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放学时,下雨了。
江水溶到学校接江蓓儿,看到白彦秋站在教学楼门口,似乎在等雨小一些。
“白彦秋,没带伞吗?”江水溶走过去问。
白彦秋转身,礼貌地说:“江叔叔好。我爸爸说今天加班,会晚点来接我。没关系,我等雨停。”
江水溶看了看外面的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上车吧,我们送你一段。”他说。
“不用麻烦……”
“不麻烦。”江水溶直接说,“你家住哪儿?”
“翡翠园。”白彦秋说。
“顺路,上车吧。”
车上,江蓓儿坐在副驾驶座,白彦秋坐在后座。气氛有些安静。
“谢谢江叔叔。”白彦秋说。
“不用谢。”江水溶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爸爸经常加班吗?”
“嗯,他是建筑师,最近在赶一个项目。”白彦秋说,“我妈妈是医生,也经常值班。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家。”
江水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车里只剩下雨刷器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
江蓓儿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忽然开口:“你看过《几何原本》吗?”
白彦秋愣了愣,回答:“看过简化版。完整的还没看。”
“第几卷最难?”江蓓儿继续问。
“我觉得是第十三卷,讲正多面体的那部分。”白彦秋说,“那些立体图形的性质很复杂。”
“欧几里得在那卷里建立了三维几何的基础,”江蓓儿说,“但他的方法有局限,无法推广到更高维。”
“嗯,所以后来有了解析几何和向量空间。”白彦秋说,“用代数方法研究几何,就可以处理任意维度了。”
江水溶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心里既惊讶又感慨。
这哪像是小学生聊天?
但他没插话,只是安静地开车。
“你对高维几何感兴趣?”江蓓儿问。
“感兴趣,”白彦秋说,“但还不太懂。我看过一些科普书,说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但物理理论需要更高维才能统一。”
“弦理论需要十维或十一维。”江蓓儿说。
“那你觉得……存在更高维度的空间吗?”白彦秋问,声音里带着真正的好奇。
江蓓儿沉默了。
她想起了石门,想起了那些符文,想起了司马少卿说的“跨维度信号”。
如果她告诉白彦秋,她不仅觉得存在,还在研究可能连通不同维度的“门”,他会怎么想?
“不知道。”最后,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白彦秋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我觉得应该存在。就像二维平面上的生物无法想象‘高度’,我们可能也无法想象真正的‘高维’。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江蓓儿心里一动。
这句话,几乎道出了她研究的核心。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白彦秋,发现他也正看着前方,眼神专注而清澈。
车子停在翡翠园小区门口。
“谢谢江叔叔,谢谢江蓓儿。”白彦秋下车前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江水溶说,“路上小心。”
白彦秋撑开伞,走进雨幕中。
江水溶重新发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蓓儿,你刚才和他聊的那些……”
“只是随便聊聊。”江蓓儿说。
江水溶看着女儿平静的侧脸,知道她没说谎,但也没说全。
“白彦秋那孩子,”他轻声说,“确实不一般。”
“嗯。”江蓓儿承认。
“但蓓儿,记住爸爸的话……”
“我知道。”江蓓儿打断他,“我不会说的。”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雨还在下,打在车窗上,汇成细流滑落。
江蓓儿看着窗外模糊的世界,心里却在想白彦秋刚才的话。
“二维平面上的生物无法想象‘高度’,我们可能也无法想象真正的‘高维’。”
是啊。
也许石门后的存在看他们,就像他们看二维平面上的影子。
但即使如此,她也要试着理解。
试着看到那个“高度”。
试着听懂那些“低语”。
这是她的路。
而她突然意识到,在这条路上,可能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有司马叔叔那样的科学家在努力。
也许……还会有白彦秋这样的同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
她不会等他。
但如果他能跟上……
也许,也不坏。
江蓓儿闭上眼睛。
雨声渐小。
车子驶入红石庄园。
家的灯光,温暖地亮着。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她,依然会继续前进。
带着书,带着问题,带着永不满足的好奇心。
无论有没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