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通道狭窄、黑暗,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断裂的电线。陈浩和周文斌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冰冷的积水不时从头顶的裂缝滴落。每向上一步,都能感觉到整个残骸结构在呻吟、在扭曲、在一点点地崩解。身后传来的隆隆巨响和水流涌入的轰鸣声,如同追命的丧钟。
氧气面罩的报警声越来越急促,陈浩瞥了一眼读数,剩余时间不足三分钟。周文斌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快到了!上面有光!”周文斌喘息着,指着斜上方一处透出微弱惨白光线的裂缝。
两人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气,挤过那道裂缝。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他们心头一沉。
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走廊,但这里同样是一片狼藉。墙壁焦黑变形,天花板多处坍塌,裸露的电线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和臭氧味。走廊尽头,一扇严重变形的合金气密门半开着,门内透出更加明亮、更加不稳定的闪烁光芒,以及隐约的人声。
是控制室?还是最后的避难所?
陈浩和周文斌对视一眼,强忍着缺氧带来的眩晕和肺部火烧般的疼痛,拔出武器(尽管弹药几乎耗尽),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扇门靠近。
越是接近,门内的声音越是清晰。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某种病态亢奋的声音正在说话,正是宋明哲!
“愚蠢!愚不可及!你们以为破坏了几台机器,炸掉了一些结构,就能阻止伟大的进化吗?‘净化’一旦开始,便不可逆转!即便这具腐朽的躯壳陨落,‘信使’的意志,新世界的种子,早已播撒出去!看吧,看这动荡的海洋,看这崩溃的结构,看这弥漫的能量灰烬!这就是旧时代最后的挽歌,也是新时代分娩的阵痛!”
紧接着,是一个低沉而压抑着愤怒的熟悉声音——是赵铁峰!
“闭嘴,疯子!你的‘新世界’就是拉着所有人陪葬!什么‘净化’,什么‘升华’,不过是你这个失败者用无数生命为代价,编织出的自我安慰的谎言!看看下面那些被你当成‘种子’冷冻起来的人!看看这片被你变成地狱的海域!”
赵铁峰还活着!而且在里面!陈浩和周文斌心中稍定,但随即又提了起来——听对话,宋明哲似乎也在里面,而且状态诡异。队长在和他们对峙?
“失败者?哈哈哈”宋明哲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赵队长,你才是被困在旧时代窠臼里的可怜虫!你们以为抓住了我,或者杀了我,就能结束一切?太天真了!这艘船,这个平台,包括我本人,都不过是‘仪式’的一部分,是祭坛上的柴薪!真正的火焰,早已在深海之下的‘门扉’旁点燃!而现在,柴薪即将燃尽,火焰将升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浩和周文斌已经摸到了门口,借着门缝向内窥视。
里面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大,像是一个综合了指挥、监控和紧急维生功能的球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环形控制台,此刻大部分屏幕已经碎裂或熄灭,只有少数几个还在闪烁着杂乱的数据和扭曲的图像。控制台周围,倒伏着几具穿着灰色制服或黑色守卫服装的尸体。
而此刻,大厅内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赵铁峰靠在控制台边缘,浑身浴血,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右手紧握着一把没了子弹的手枪,当作最后的武器。他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对面不远处,宋明哲坐在一张特制的、带有固定装置的金属椅上,身上还连接着几根从墙壁延伸出来的维生管线。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虚弱,脸色灰败,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燃烧着疯狂的光芒。他的额头,那块幽蓝的晶体碎片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凹坑,边缘似乎有细微的、仿佛烧焦的晶体碎末。
而最令人揪心的是,在宋明哲的椅子两侧,以及他身后的阴影里,还站着四个身影。其中两个是全副武装、手持能量武器的黑衣精锐守卫,眼神冰冷,枪口分别指向赵铁峰以及门口方向(显然他们察觉到了陈浩和周文斌的到来)。而另外两个,则是穿着白色实验服、瑟瑟发抖、脸上带着恐惧和绝望的技术人员——一男一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似乎是被挟持的人质。
“队长!”陈浩忍不住低呼一声。
赵铁峰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也透露出一个信息:他还撑得住,但情况危急。
宋明哲也看到了门口出现的陈浩和周文斌,他枯瘦的脸上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哦?又有两只迷途的羔羊闯进来了?正好,观众越多,这落幕的戏剧就越精彩。”
“宋明哲,放了他们!你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赵铁峰厉声道,同时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想寻找机会。
“失败?不,不不不”宋明哲缓缓摇头,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额头那恐怖的伤口,“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个叫王烁的年轻人很有勇气,也很愚蠢。他以为中断了链接,破坏了装置,就能阻止我?他错了他只是在帮我提前摆脱了这具过于依赖物质维系的躯壳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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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信使’的馈赠早已与我同在!我的意识我的知识我对‘彼岸’的向往已经编码进了那些溢散的能量和信息流中!当海底的核心最终爆发,当这片海域被彻底‘净化’成纯粹的能量汤,‘门扉’将以最狂暴也最彻底的方式打开!届时,我的‘本质’,将随着那最初也是最纯粹的能量浪潮,被直接‘推送’过去!这比通过‘摇篮’和‘种子’的间接投射,更加直接!更加高效!”
“你真是疯了!”周文斌忍不住喝道,“就算你的鬼魂能过去,那又怎样?你要在那里当一个孤魂野鬼吗?”
“孤魂野鬼?”宋明哲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年轻的战士,你对‘彼岸’一无所知。在那里,信息即存在,能量即形态!我将以最纯粹的信息形态,融入‘彼岸’的法则,成为其的一部分,甚至有机会重塑其一部分!这才是真正的永生!真正的升华!而你们,这些旧时代的残渣,连同这片污浊的海域,将成为我‘飞升’最好的燃料和背景板!”
他看向那两名被挟持的技术人员,眼神阴冷:“至于他们是我最后的保险。李博士,张工程师,你们知道这艘船最后的后备能源系统、以及那个未完成的‘能量缓冲/逆转’协议的密钥吧?本来,那是为了在‘播种’出现偏差时,强行稳定‘摇篮’用的。现在我需要你们启动它,但不是为了稳定,而是将剩余的所有能量,包括那些即将从海底爆发的能量乱流,尽可能地导向我这个位置!”
那名被称为李博士的年轻女子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宋宋先生,那个协议还不完善,强行定向引导如此狂暴的能量,根本不可能成功,只会让这里瞬间被汽化!而且密钥需要双人同时验证”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两个人,不是吗?”宋明哲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至于成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是那瞬间的、极致的能量聚焦!那将是我意识‘离弦’最好的助推器!即便失败了,能在这最后的毁灭火焰中化为灰烬,也比在你们这些蝼蚁的枪口下屈辱地死去,更符合我的美学!”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疯子!他不仅要拉着所有人陪葬,还要利用最后的技术人员和能源,为自己策划一场“华丽”的、自我毁灭式的“飞升”仪式!
赵铁峰、陈浩、周文斌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对方有武装守卫,有人质,而且宋明哲本身已经毫无顾忌,只求一死(或者说,他心目中的“升华”)。强攻?人质可能会死,而且宋明哲很可能立刻命令技术人员启动那个危险的协议。谈判?跟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谈的?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一分一秒流逝。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远处传来海底低沉的、仿佛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咆哮——那是能量空腔崩溃进入最后阶段的征兆。
“队长,没时间了。”陈浩低声通过受损的通讯频道说道,尽管知道可能被监听,但顾不上了,“下面全完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然后想办法撤离,或者至少发出警告。”
赵铁峰何尝不知。他目光扫过那两个惊恐的技术人员,扫过守卫黑洞洞的枪口,最后定格在宋明哲那张疯狂而枯槁的脸上。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风险极大,成功率极低,但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微微侧身,对门口的陈浩和周文斌,用极低的声音、几乎不可闻的唇语,配合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下达了指令。
陈浩和周文斌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队长的意图。这是自杀式的命令,但他们别无选择。
赵铁峰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他看向宋明哲,声音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宋明哲,也许你是对的。我们阻止不了海底的爆炸,也阻止不了你的疯狂。但至少,在一切结束前,我想知道你所谓的‘信使’,到底是什么?它真的回应过你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精神崩溃后产生的幻觉?”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宋明哲的某个点。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无比珍贵又无比恐怖的事物。
“‘信使’它是超越我们理解的存在”宋明哲的声音变得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迷恋,“它并非实体,也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回响,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信息结构体我是在一次深海遗迹考察中,意外接触到它的残响它让我看到了世界的脆弱,文明的狭隘,以及那扇通往无限的‘门扉’”
就在宋明哲的注意力被回忆短暂吸引的刹那!
赵铁峰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用完好的右臂猛地将手中无弹的手枪当作投掷物,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持枪守卫的面门!同时,身体借着反作用力,以一种完全不顾左臂骨折剧痛的姿势,猛扑向宋明哲!
几乎在同一瞬间!
门口的陈浩和周文斌也动了!陈浩的目标是另一个持枪守卫,他像炮弹一样冲过去,试图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近身缠斗!而周文斌则扑向那两名技术人员,想将他们拉开,远离可能的交火线!
“开枪!阻止他们!启动协议!”宋明哲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发出尖利的嘶吼!
砰!砰!
枪声响起!能量武器的光束和实弹的轨迹交织!
一场在毁灭倒计时下的、最后的、惨烈的对决,在这即将崩塌的控制室内,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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