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虚伪平静(1 / 1)

“咚”

又是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胃囊深处的震动,透过水体传来,让“潜龙-3”号已经脆弱不堪的船体发出轻微的、令人不安的呻吟。被动水听器忠实记录着这声音,并将其转化为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周期稳定,两分钟一次,振幅如同缓慢爬升的台阶,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高、更重。

“深度确认,震源在我们正下方约四百二十米处海底岩层以下。”王烁盯着声呐处理过的三维地形图,脸色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不是点状源,更像是一个面状或体状的东西在整体蠕动?或者,是岩层下方一个巨大的空腔在规律性地增压和释压?”

陈教官靠在座椅上,烧伤带来的疼痛让他呼吸略显粗重,但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各个屏幕。“能量特征呢?除了机械震动,有没有热异常、辐射异常或者电磁异常?”

王烁切换着不同的传感器界面。“热流探测下方对应区域的海底热流值有极其微弱的上升,但幅度很小,几乎在仪器误差范围内。辐射读数没有明显变化。电磁场等等。”他停顿了一下,调出磁场探测仪的历史数据,将其与震动波形进行叠加对比。

“这里有微弱的相关性。”王烁指着屏幕,“每次震动发生前大约十秒,局部磁场会出现一个非常微小但可辨识的‘凹陷’——强度略微下降,然后随着震动发生迅速恢复,甚至略有反超。这种模式有点像某种巨大的电磁铁在周期性充放电时对周围磁场的影响,但规模要大得多,而且电磁信号本身被很好地屏蔽或吸收掉了,只留下这点‘边缘效应’。”

“充放电?驱动某个巨型机械?还是某种能量循环系统的脉冲?”李剑一边检查着吴刚的输液管线(镇静剂正在缓慢滴注),一边插话道,“会不会是那个‘源头’的‘地下部分’?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不排除这个可能。”陈教官沉思着,“那个‘源头’结构巨大,与海底融合,向下方延伸是完全合理的。但如果是它的‘地下部分’,为什么它的‘地上部分’进入休眠后,地下部分反而开始活跃?而且是这种规律的、仿佛‘心跳’或‘呼吸’般的机械性活动?”

他试着轻轻推动控制杆,让深潜器以最低功率横向移动,试图从不同角度观察下方震源区域。动力输出不稳定,船体移动得缓慢而艰难,如同一个重伤员在泥泞中爬行。

“声呐图像更新下方海底地形比我们刚才待的地方要复杂。”王烁看着新生成的扫描图,“有更多的隆起和沟壑,沉积物厚度似乎也不均匀。震源区域大致位于一个缓坡的底部,那里声波穿透性似乎有点异常,回波比周围区域要‘虚’一些,可能下面确实有较大的空腔或低密度物质。

“能大致勾勒出空腔轮廓吗?”陈教官问。

“勉强可以,但分辨率很低。”王烁操作着,“大致呈不规则的椭圆形,长轴约一百五十米,短轴约八十米,深度从海底界面算起,至少往下延伸两百米,甚至更深。等等”他突然放大了图像的一个角落,“在空腔边缘,靠近我们这一侧,好像有个通道?或者裂缝?声呐回波显示那里有一个向斜下方延伸的、相对狭窄的管状结构,连通到更深的地方。”

“通道?”李剑警觉起来,“通向哪里?会不会是‘源头’真正核心所在的区域?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的巢穴?”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深海之下,隐藏着太多未知。

时间在紧张而压抑的监控中流逝。那“咚咚”的震动声始终规律地响起,振幅持续而缓慢地增强。每一次震动传来,舱内三人的心都会随之收紧。虽然目前看来震动本身并未对深潜器造成直接破坏,但谁都知道,这种不断增强的趋势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约一个小时后,吴刚的镇静剂药效似乎开始减弱,他再次发出低低的呻吟,眼皮微微颤动。

“他好像要醒了。”李剑连忙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心率加快,血压回升,脑电波活动增强但那些异常扰动还在,而且似乎随着下方震动的节奏在轻微起伏?”

王烁立刻对比数据。“没错!虽然很微弱,但吴刚脑电波中那些异常的δ波和θ波成分,其包络线起伏周期,与下方震动的周期出现了同步迹象!滞后大约三到五秒。”

“他的大脑成了某种‘接收天线’?”陈教官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被动接收并放大了下方传来的某种信息?或者说,能量印记?”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吴刚,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瞳孔在昏暗的舱内灯光下微微收缩,随即,一抹深切的痛苦和残留的恐惧浮现出来。

“吴刚!能听见吗?感觉怎么样?”李剑俯身,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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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头痛像要裂开”他试图转动头部,但立刻因左臂的剧痛而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别动,你左臂骨折,身上有多处挫伤和冻伤。”李剑按住他完好的右肩,“慢慢说,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吴刚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集中精神和回忆。“外面黑冷闪光摆动手臂很累然后亮光被吸进去”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出舱发送信号最后时刻的记忆,“再后来很多乱七八糟的光和声音在脑子里吵后来安静了但底下一直在响”

“底下在响?”王烁立刻追问,“你能‘听’到底下的声音?什么样的声音?”

吴刚皱紧眉头,似乎在努力分辨脑海中的感觉。很远的地方说话但听不懂”

“很多人说话?”陈教官和王烁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描述,与之前“源头”试图交流时产生的复杂信号特征,似乎有某种抽象的相似性。

“那些‘说话’的声音,是跟‘咚咚’声一起出现的吗?还是分开的?”王烁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引导。

吴刚艰难地思考着:“有时候一起有时候分开‘咚咚’声越来越响那些‘说话’声好像被它盖过去了或者被吸引过去了?”

被吸引过去?这个描述让王烁联想到磁场“凹陷”和能量流向。

“吴刚,你现在还能‘感觉’到那些声音吗?尤其是‘咚咚’声之外的。”陈教官问。

吴刚集中精神,片刻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更痛苦的神色:“能但很模糊断断续续‘咚咚’声太强了它好像在抽走别的声音的力量?”

抽走力量?能量塌缩?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陈教官脑中形成。他示意王烁调出所有能量监测数据的历史趋势图。

“看这里,”陈教官指着屏幕,尽管动作牵动伤口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过去两小时,我们周围环境的总能量读数(包括背景辐射、水体温差、微弱生物电场等)在缓慢但持续地下降,下降的梯度与下方震动的振幅增强呈负相关。也就是说,震动越强,周围环境的‘背景能量’流失得越快。流失的方向从三维矢量图上看,汇聚点正是下方那个震源空腔!”

王烁迅速验证了这个发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仅是环境背景能量,我们深潜器外壳吸附的一些游离电荷、甚至反应堆舱泄露出来的微量辐射热,其衰减速率也出现了异常的加速,方向性指向下方!那个空腔像个能量黑洞,在缓慢地吸收周围的一切游离能量!”

“这就是‘塌缩’”李剑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空间塌缩,是能量层面的塌缩!它在聚集能量!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启动某个东西?供养某个存在?或者仅仅是某个庞大系统失控的前兆?

“不管为了什么,能量被持续抽走对我们绝不是好事。”陈教官声音低沉,“我们的维生系统和残余动力本就靠应急电池和那点不稳定的反应堆输出勉力维持。环境能量被抽离,会导致外部水压的微观支撑减弱(虽然这个效应可能极小),更重要的是,可能影响我们设备中精密电路的稳定性,甚至加速电池损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主控台上一盏代表外部传感器集群供电状态的指示灯,突然由绿转黄,闪烁起来。

“传感器供电线路电压不稳!”王烁立刻检查,“不是内部电源问题,是外部耦合电路受到了某种干扰?或者说,能量场被抽离导致的电势畸变?”

“启动所有非必要设备的节能模式,集中电力保证核心传感器、维生循环和推进系统的最低需求。”陈教官果断下令,“李剑,计算我们剩余能源在目前消耗速率和这种‘能量吮吸’效应叠加下,还能支撑多久。”

李剑迅速进行估算,结果令人心惊:“如果‘能量吮吸’效应维持当前速率甚至继续增强,我们的电池续航时间将缩短30到50。反应堆的不稳定输出也可能受影响,随时可能再次熄火。”

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吴刚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很多技术细节听不懂,但明白情况的严峻。他挣扎着用右手抓住李剑的胳膊:“下面那个吃能量的东西是不是很危险?我们能不能离开?”

“我们在尝试。”陈教官看着他,“但我们的船受损太重,动力不足。而且,我们需要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它想干什么。盲目移动可能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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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对抗头痛和脑海中的杂音,然后再次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确定感:“我我觉得它在准备‘开门’。”

“开门?”三人同时看向他。

“嗯”吴刚努力组织着语言,“那些被它吸走的‘声音’碎碎的光感觉像是钥匙或者燃料?‘咚咚’声是打桩固定门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在经历了与“源头”的异常连接和能量冲击后,吴刚的感知似乎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变化,能够接收到一些超出常规感官的信息碎片。

“开门通往哪里?”王烁追问。

吴刚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很远很深不是我们来的地方”

不是来的地方。这意味着,即使下面真的有个“门”,也可能不是返回原来裂谷或正常海域的通道,而是通往另一个未知。

就在这时,声呐监控发出了新的警报!不是震动增强,而是震源在移动!

“震源中心位置正在发生偏移!”王烁紧盯着屏幕,“向西北方向,缓慢平移,速度大约每小时零点五米。它在移动?那个空腔在移动?”

这怎么可能?一个埋藏在海底岩层下方数百米、尺寸超过百米的大型空腔,怎么可能整体移动?

除非那不是单纯的地质空腔。

“移动方向呢?指向哪里?”陈教官急问。

王烁将震源移动轨迹投射到粗略的海底地形图上。那条缓慢的轨迹,蜿蜒着,指向了远处那个陷入沉睡的、巨大“源头”结构的正下方!

“它在靠近‘源头’?”李剑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不是靠近”陈教官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他结合吴刚“开门”的直觉和能量塌缩的观测,一个更完整、也更可怕的图景逐渐浮现,“它是在‘对接’。下面那个东西,那个正在吸收能量、规律震动的‘实体’或‘系统’,正在调整自己的位置,试图与上方那个‘源头’结构建立某种连接。‘开门’需要的‘钥匙’或‘燃料’,可能就是它从周围吸取的能量,以及可能还有‘源头’本身,或者‘源头’之前试图与我们交流时产生的那些‘信息’!”

“它们是一体的?还是说,下面那个是‘源头’的‘动力舱’或者‘锚定基座’?”王烁感到脊背发凉。

“都有可能。也可能,下面那个是更古老、更基础、甚至更危险的部分。”陈教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源头’因为我们的接触而‘过载休眠’,可能无意中解除了对下面那个东西的某种‘抑制’或‘封印’。现在,下面那个东西正在自主活动,聚集能量,调整位置,准备‘唤醒’或者‘连接’上方的‘源头’,完成某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过程。”

这个过程,对人类而言,是福是祸?

深潜器内一片死寂,只有设备低鸣、吴刚艰难的呼吸,以及那透过船体传来的、越来越不容忽视的“咚咚”声。

窗外的幽蓝水域,依旧保持着那种虚伪的平静。发光生物早已远去,巨大的“源头”结构沉默如坟墓。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能量的暗流正在向深渊更深处塌缩,一个古老而未知的“对接”或“唤醒”仪式,正随着那沉重的心跳声,一步步迈向完成。

他们被困在了这场仪式的中心。

“我们能做些什么?”李剑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

陈教官的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船舱,昏迷初醒的队友,所剩无几的能源,最后定格在那显示着下方震源缓缓移向“源头”的屏幕上。

“观察,记录,尽可能分析。然后”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于无的决绝,“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寻找任何可能的介入或干扰的方法。哪怕只是往那个‘能量黑洞’里,扔一颗小石子。”

深渊之舞,已不再是旁观。他们,已被卷入舞池的中心,脚下是正在苏醒的巨兽,头顶是沉默的殿堂。而他们手中,只剩下这艘即将耗尽最后一滴能量的破船,和人类在绝境中永不熄灭的、微弱的智慧之火。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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