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号，这里是‘长城199号’。航速稳定在三十八节，航向西南偏西，持续向坐标点前进。其引发的异常水文扰动带宽度已扩散至十五海里，我方潜艇难以安全接近跟踪，已转为外围声纳阵列远距离监视。”
“‘昆仑山’号收到。保持监视，随时报告异常。”
舰桥内的通讯暂时沉寂下来，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和海浪轻拍舰体的声音。赵将军、林卫国、陈教官以及刚刚被紧急召回的沈雨，围在中央战术台前。台面上摊开着突击队从“海鸥号”带回的所有实物证据的照片和初步分析报告：那本提到“祭品”的工作日志，karl的私人物品和破碎笔记，不明粉末和毛发样本，ae-7身份卡，以及最重要的、“信使”载体中关于“门扉”、“穿越”、“生命场协调”和“湮灭”的只言片语。
还有，那个刚刚被发现的、潜藏在自己系统深处、展现出诡异电子战能力的“幽灵模块”的初步分析报告——一堆晦涩难懂的代码片段和行为日志，其技术代差让最顶尖的专家也感到头疼。
“拼图还是太少，而且最关键的几块，似乎都在‘方舟’身上，或者”林卫国的目光落在那些医疗区发现的毛发、血迹照片和那个带有束缚椅的隔离舱描述上，“在那艘船的医疗区里。”
陈教官脸上还带着硝烟和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初：“b组的报告很粗略，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只是初步查看并取样。但那地方给人的感觉非常糟糕。如果‘深渊回响’项目真的涉及所谓的‘生命场协调’，甚至需要‘祭品’，那么医疗区，尤其是那个隔离舱，很可能就是进行相关‘操作’或‘测试’的地方。”
沈雨指着 karl 笔记碎片上“协调者（the haronizer）”、“筛选”、“不稳定”等词语，又调出“信使”数据中一段关于“门扉谐震频率与生物神经信号耦合实验”的模糊记载，声音有些发紧：“综合来看，‘方舟’项目很可能在进行某种将人类（或改造后的人类）与‘门扉’能量或频率同步的尝试。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需要医疗设施，而且是那种带有强制和实验性质的。那些毛发和血迹，还有不明物质，可能就是实验留下的痕迹。”
“也就是说，‘海鸥号’不仅仅是个武器平台和侦察前哨，”赵将军的手指敲打着战术台边缘，“它可能还是个移动的实验场，或者筛选场。‘博士’在那里测试谁能成为‘协调者’，谁又会变成‘失败’或‘祭品’。”
这个推论让气氛更加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海鸥号”医疗区里可能还残留着更直接的证据，甚至是受害者。
“将军，”陈教官站直身体，“我请求带领一支精干的医疗和技术侦察小组，重返‘海鸥号’，对医疗区，特别是那个隔离舱及相邻区域，进行彻底搜查。现在那艘船的自动防御系统已经被我们和那个‘幽灵模块’重创，威胁大减。我们需要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能找到关于‘协调者’、实验目的、甚至‘博士’身份的直接证据。”
林卫国皱眉：“太冒险了。虽然adu大部分瘫痪，但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陷阱。而且船体结构经过之前战斗和爆炸，稳定性存疑。
“正因为它不稳定，可能随时沉没或发生二次爆炸，里面的证据才更紧迫。”陈教官坚持，“我们可以做足准备，快速进出，目标明确。沈工可以远程提供技术支持，分析可能找到的电子数据。‘昆仑山’号的武装直升机和‘海口’号的火力可以提供全程掩护。”
赵将军权衡着风险与收益。牺牲队员的生命换来的线索不能白白浪费，而“方舟”正在逼近那个神秘的坐标，时间不等人。最终，他点了头：“批准。陈中校，由你带队，队员从‘雷霆’和‘蛟龙’中挑选伤势轻微、经验丰富的。带上最强的防护和侦测设备，包括全套生化防护服。任务目标：彻底搜查医疗区及相邻可疑舱室，寻找实验记录、生物样本、电子数据以及可能的幸存者或遗骸。行动时间控制在两小时以内，遇到任何不可控风险，立即撤退！”
“明白！”
一小时后，由陈教官亲自带领的七人小组（四名战斗队员，两名技术专家，一名医疗兵）再次乘快艇靠近了“海鸥号”。与上次的紧张突袭不同，这次行动显得更加谨慎和专业。队员们穿着厚重的白色重型生化防护服，背负着各种采样箱、探测器和破拆工具。两架武装直升机在低空盘旋，机炮和火箭弹巢对准了巨轮的各个角落。
通过上次炸开的缺口和清理出的通道，他们很快再次进入了中层甲板的生活医疗区。应急灯的绿光依旧，但空气中弥漫的化学气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陈腐的、混合了消毒水、某种甜腥味和隐约腐烂气息的味道。
，！
“直接去那个隔离舱和隔壁区域。”陈教官的声音通过防护服内的通讯器传来，有些闷响。
他们首先来到那个带有束缚椅和注射机械臂的隔离舱。技术专家开始用高精度扫描仪检查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寻找隐藏的隔层或数据接口。医疗兵则小心地采集空气和物体表面样本。
“教官，这里有发现！”一名战斗队员在隔离舱内侧一面看似平整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手掌大小的触摸板。触摸板没有任何标识，但当他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无意中按上去时，旁边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一扇隐藏的门！
门后是一条短而宽的走廊，两侧各有两三扇厚重的气密门，门上都有观察窗，但玻璃内层覆盖着不透明的磨砂膜。走廊尽头还有一扇更大的双开门，门上有一个红色的生物危害标志和一个“手术中”的指示灯牌（现已熄灭）。
一股更浓烈的防腐剂和血腥味从门缝中渗出来，即使隔着防护服的头盔过滤器，也似乎能隐约闻到。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做好心理准备。”陈教官沉声道，率先推开最近的一扇气密门。
门内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更像是一个观察室或准备间。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件沾有暗色污渍的白色实验袍。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用过的注射器、药瓶（标签被撕掉）、以及几页潦草的记录纸。不安的短语：“对象ae-12，第三次谐波注入神经排斥反应加剧出现不可逆脑波紊乱建议终止并进入‘回收’程序。
“‘回收’程序”医疗兵低声重复，声音带着寒意。
他们退出这个房间，打开对面的一扇门。这个房间稍大，里面整齐排列着几个圆柱形的透明维生舱，大约两米高，直径一米。舱体已经断电，内部的液体浑浊不堪，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黄绿色。而浸泡在液体中的
“老天”一名年轻的“雷霆”队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尽管他经历过不少惨烈场面。
维生舱里，隐约可以看到人形。但那些人形扭曲得不成样子。有的肢体异常膨大或萎缩，有的皮肤表面覆盖着怪异的角质或鳞片状增生，还有的躯干上似乎融合了不属于人类的组织器官。所有“人”都双目紧闭（如果眼睛还在的话），面部表情在浑浊液体的折射下显得痛苦而狰狞。舱体底部沉积着一些絮状物和破碎的组织。
“这些就是‘失败’的实验体吗？”技术专家的声音在颤抖，他强忍着不适，用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切。
“看这里，舱体上有编号。”陈教官指向一个维生舱的底座，“ae-9。和刚才记录上的ae-12类似。ae是不是和那张身份卡ae-7属于同一个序列？这些都是项目的‘协调者’候选人？或者被迫的‘祭品’？”
他们没有时间仔细检查每一个维生舱，压抑着心中的震撼和愤怒，走向走廊尽头那扇标有“手术中”的双开门。
门很沉重，但并未锁死。用力推开后，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空间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标准的手术室格局，但设备远比普通手术室复杂和先进。无影灯已经熄灭，但多台大型的、连接着无数管线和传感器的医疗设备环绕在中央手术台周围。手术台上方，悬挂着多组可灵活移动的机械臂，末端是手术刀、激光切割器、吸管、以及各种说不清用途的探头和接口。
而手术台上
一具躯体被拘束带固定在台面上，身上连接着大量管线，一些管线甚至直接插入胸腔或颅骨。躯体没有覆盖手术单，可以清晰地看到从颈部到腹部被完全剖开，内脏器官暴露在外，但已经被摘除了一部分，剩下的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颜色和形态。躯体的头部偏向一侧，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散，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那面容依稀能辨出是一个年轻男性，金色短发，与karl照片上的人种特征相似。
手术台旁边的一个托盘里，摆放着一些被取出的器官和组织，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另一边的仪器屏幕上，还定格着一些跳动的波形图和数据，似乎是生命体征监控，但波形在某一时刻变成了一条直线。
在手术室角落的一个工作台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实验日志，旁边散落着一些数据板和存储芯片。
“畜生”陈教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拳头在防护服里捏得嘎吱作响。即使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眼前这种冰冷、系统化的、将人如同物品般拆解研究的场景，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反感和愤怒。
“记录所有一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技术组，收集所有日志、数据板和存储设备。医疗兵，在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尽可能采集样本，特别是那些器官组织和溶液。注意，我们可能面对未知生物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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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专家和医疗兵开始工作，他们的动作因为震惊和防护服的笨拙而有些迟缓。一名技术专家拿起那本实验日志，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是工整但冰冷的记录：
日志前面还有对ae-14、ae-13等“对象”的记录，结局大同小异，多是“失败”、“崩溃”、“终止”、“回收”。寥寥几笔，就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终结。
“自愿者？问号？”陈教官盯着那行字，“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自愿的？还是说，所谓的‘自愿’本身就是谎言？”
“教官！这里有发现！”另一名技术专家在手术室另一侧的控制台下面，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型保险柜。暴力打开后，里面不是文件，而是几十个密封的、标有编号的透明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浸泡着一枚或多枚…大脑组织切片！旁边还有对应的数据芯片。
“他们连这个都保留了”医疗兵感到一阵恶寒。
就在他们忙于收集这令人发指的罪证时，负责外围警戒的战斗队员突然报告：“教官！有情况！热成像显示，隔壁那个我们还没检查的带气密门的房间里面有微弱的热源！还在移动！”
“什么？！”陈教官猛地抬头。除了他们，这艘死船上还有活物？
“小心接近！准备破门！”他立刻示意队员们戒备。
他们迅速来到那个房间门口。门是气密设计，锁着。热成像确认，里面确实有一个很小的、不规则的热源，温度略高于环境，而且似乎在缓慢地、无规律地移动位置。
“破门！”
破门器顶开锁舌，门被猛地拉开。手电光和枪口同时指向室内。
这个房间比手术室小，像是个术后观察室或监护室。里面有几张病床，大部分空着。而在最里面一张病床上
一个人形蜷缩在被子下面，微微颤抖。听到破门声，被子猛地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双惊恐万状、布满血丝的眼睛。那是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年轻女人，脸色惨白如纸，金色长发枯槁纠结。她的手臂和脖颈上布满了针孔和奇怪的瘀斑，身上还连着几根已经被扯断或脱落的监测导线。
她看到全副武装、穿着白色防护服的陈教官等人，不仅没有求救，反而发出了如同受惊野兽般的呜咽，拼命往床角缩去，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活的还有一个幸存者！”医疗兵失声道。
陈教官立刻示意队员们放低枪口，他自己则缓慢地、尽量不做出威胁姿态地向前走了两步，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尽管隔着面罩有些失真）用英语问道：“不要怕，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你能听懂吗？你安全了。”
女人只是颤抖得更厉害，眼神涣散，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仔细听去，是破碎的单词：“不要频率痛苦博士门不要过来”
“她精神似乎受到了严重创伤，可能还受到药物影响。”医疗兵低声说。
“带她走，小心点。”陈教官下令，“这是最直接的证人。轻一点，别吓到她。”
两名队员上前，尝试安抚和接触女人。女人起初激烈挣扎，但在确认对方没有立刻伤害她后，抗拒慢慢变成了一种麻木的顺从，只是身体依然不住地发抖，眼神空洞。
在他们试图将女人扶下病床时，她瘦弱的手腕从被子下滑出，上面套着一个塑料腕带，上面印着编码：ae-11。
又一个ae序列的“对象”。
就在他们带着幸存者ae-11和大量沉重的证据，准备撤离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医疗区时，整个船体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来自深海的闷响，紧接着是明显的倾斜和金属扭曲的呻吟！
“不好！船体在加速下沉！可能是水下接驳舱那边彻底灌满了水，或者结构损伤撑不住了！”陈教官脸色一变，“快！所有人，按原路撤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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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拖着、扶着、抱着找到的一切——沉重的证据箱、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幸存者ae-11——沿着来路疯狂回撤。船体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地板变得滑腻难行，不断有零碎的物品从架子上滑落。曾经令人恐惧的adu残骸此刻成了碍事的障碍物。
当他们终于冲出上层建筑，踏上严重倾斜的甲板时，“海鸥号”的船艉已经开始明显下沉，海水不断涌上甲板。接应的小艇在剧烈起伏的海浪中艰难地保持靠近。
“跳！快跳下去！”陈教官指挥着队员们将证据箱和幸存者先传递到小艇上，然后自己才最后一个跃下。
小艇引擎嘶吼着，迅速脱离正在加速沉没的“海鸥号”。他们回过头，看着那艘白色的巨轮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翘起船艉，巨大的螺旋桨露出水面，然后整个船体向后仰倒，掀起巨大的浪花和漩涡，缓缓地被墨黑色的海水吞噬。几缕残存的气泡和油污浮上海面，标记着它最后的葬身之地。
小艇上无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海浪的拍击。队员们看着那消失的漩涡，又看看蜷缩在艇底、裹着保温毯依然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幸存者ae-11，以及那些装满恐怖证据的箱子。
“海鸥号”沉没了，带着它无数的秘密和罪恶。但他们带出来的东西——那些记录、样本，尤其是这个活着的受害者——或许能揭开“深渊回响”更多血腥的真相，并指引他们，去阻止“方舟”可能正在进行的、更加可怕的终极计划。海风冰冷，但每个人心中都燃着一团压抑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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