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加快速度!甲板集合!” 陈教官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回荡,压过了远处“昆仑山”号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和海浪拍打船体的闷响。四支小组如同受到惊扰的蚁群,从“海鸥号”幽暗的脏腑深处迅速回撤,沿着来时的通道向露天甲板狂奔。
脚步声在金属廊道里杂乱地回响,战术手电的光柱交叉晃动,切割开弥漫的黑暗和残留的稀薄白雾。尽管撤离命令紧急,队员们依旧保持着基本的战术素养,交替掩护,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岔口和舱门。刚刚的搜索发现的种种诡异——疑似人体实验的医疗室、通往水下接驳舱的竖井、那些充满不祥暗示的笔记碎片——让这艘死寂的船在他们眼中变得更加危机四伏。
“a组通过中层主通道,距离集合点还有六十米!”
“b组在左舷楼梯间,遇到一扇之前开着的防火门关闭了,正在手动开启,略有延误!”
“c组从轮机舱区域撤回,经过发射巢附近,一切正常。”
“d组从上甲板生活区下来,马上到主甲板!”
各组报告声在频道里短促响起。林卫国跟在d组后面,手中紧紧抓着装有karl私人物品和破碎笔记的证物袋,心头那股不安的预感随着每一步接近出口而愈发强烈。太顺利了,撤离似乎顺利得有些过分。这艘船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放任他们带着秘密离开吗?
“注意你们周围!这船的系统可能还有延迟触发的”陈教官的警告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嗤——咔哒!”
一连串机械传动和电磁阀开启的锐响,毫无征兆地在几条主要撤离通道的墙壁和天花板角落同时爆发!声音密集而突兀,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什么声音?!”冲在最前面的a组一名队员猛地刹住脚步,枪口本能地指向声音来源。
话音未落,距离他不到五米的一处通风口格栅突然向内弹开,一个黑洞洞的、带有红外观瞄镜头的圆柱体迅速旋转伸出,镜头中央的红色光点闪烁着锁定了他的胸膛!
“自动武器!”a组长嘶吼出声的瞬间。
“哒哒哒哒哒——!!!”
炽热的火舌从那个圆柱体的多个枪口中喷吐而出!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金属通道内被无限放大,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那名队员尽管反应神速向侧方扑倒,但依旧被至少两发子弹击中防弹插板,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敌袭!三点钟方向自动武器站!寻找掩体!”a组长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变形。队员们瞬间散开,翻滚着躲到通道转角、突出的管道和设备箱后面。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打在金属墙壁和地面上,溅起一簇簇刺眼的火花,跳弹在通道内尖啸横飞!
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小组也遭遇了攻击!
b组正在手动开启那扇关闭的防火门,门刚刚推开一道缝隙,门框上方一个伪装成照明灯盒的装置突然裂开,两挺微型冲锋枪式的枪管探出,对着门口区域就是一顿横扫!
“小心上面!”b组长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推门的两名队员应声倒地,一人腿部中弹,另一人肩部被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作战服。
“火力压制!”b组长眼睛瞬间充血,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对准那个武器站猛烈开火!其他队员也同时射击,子弹将那伪装灯盒打得碎片四溅,里面的枪管扭曲哑火。但立刻,走廊另一头又一个武器站激活,子弹从背后袭来!
c组在靠近发射巢的宽敞区域,这里空间较大,掩体却更少。墙壁上同时弹出三个旋转武器平台,不仅有步枪口径的自动武器,其中一个竟然还发射了小口径榴弹!
“轰!”一发榴弹在陈教官身旁不远处爆炸,破片和冲击波将他掀了一个跟头,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聪。
“教官!”c组长扑过来,将他拖到一堆缆线盘后面。“你怎么样?”
陈教官甩了甩头,吐出嘴里的灰尘和铁锈味,“没事!他妈的,这船的自卫系统是分层的!‘清扫程序’没完全停掉!”他透过缆线盘的缝隙观察,那三个武器平台正灵活地转动,红外扫描的光点扫过每一个可疑的阴影。“不能硬冲!找它的死角或者控制节点!”
d组相对幸运,他们所在的区域似乎武器站密度较低,但依旧有两个从天花板降下的机枪塔锁定了他们。林卫国和队员们被困在了一段走廊里,前后都被交叉火力封锁。
“舰长!我们被堵住了!前后都有那鬼东西!”一名队员对着拐角外扫了一梭子,子弹打在机枪塔的装甲上当当作响,却没能阻止它继续射击。
“用手雷!”林卫国咬牙。
“距离太近,破片会伤到自己!”
“用烟雾弹!干扰它的光学和红外!然后冲过去打掉它!”林卫国下令。
几枚烟雾弹被投掷出去,浓密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自动武器站的射击变得盲目而散乱。d组队员趁机从烟雾中冲出,抵近射击,艰难地摧毁了挡路的一个机枪塔,但另一头的火力依然凶猛,又一名队员在冲锋过程中被流弹擦伤手臂。
,!
整个“海鸥号”内部瞬间变成了死亡迷宫。自动武器站仿佛拥有简单的协同智能,并非盲目扫射,而是有选择地封锁关键通道、交叉火力覆盖、甚至进行预判性射击。子弹和偶尔射出的榴弹在船舱内横飞,金属碰撞声、爆炸声、受伤者的闷哼和怒吼、以及队员们急促的战术口令和射击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血腥而激烈的交响乐。
“所有人报告情况!”陈教官在嘈杂的频道中大吼,他的听力恢复了一些。
“a组一人重伤!防弹板救了命,但肋骨可能断了,内伤不明!两人轻伤!被压制在主通道中段,前方至少两个武器站,后方也有一个!”a组长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射击声。
“b组两人中弹,一腿一肩,失血中!已简单包扎!我们被堵在楼梯间和走廊拐角,火力很猛!”b组长语速极快。
“c组暂无重伤,但被三个火力点钉死了!陈教官,这些玩意儿有装甲,普通步枪弹效果不好!”
“d组一人在冲锋时被擦伤,已处理!我们打掉了一个,但还有一个堵着路,而且我们发现这些武器站的弹药似乎是内置的,打不完吗?!”
“不可能打不完!”陈教官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它们肯定有弹链或者弹舱,只是可能容量较大,或者分布在不同武器站之间补给!找它们的供电线或者控制线!打掉一个是一个!”
“明白!”
“各组注意,不要盲目冲锋!利用掩体,精准射击武器站的观瞄设备和旋转关节!攻击它们的‘眼睛’和‘脖子’!”林卫国也补充道,他在海军学院学过一些对付自动化防御工事的理论。
战术调整立刻开始。队员们不再试图用火力完全压制,而是开始寻找机会。一名“雷霆”队员躲在拐角后,趁对面武器站扫描间隙,闪电般探身,一个精准的短点射,打碎了那个武器站的红外观瞄镜头。失去“眼睛”的武器站顿时像无头苍蝇般开始漫无目的地乱射,威胁大减。
“打观瞄有用!”消息迅速传开。
另一处,c组一名队员冒险从掩体后滚出,吸引一个榴弹发射器武器站的注意,在它转动的瞬间,另一名队员用霰弹枪对着其底部旋转机构和疑似线缆连接处轰了一枪!火星四溅中,那个武器站的转动明显变得滞涩,发射的榴弹也偏离了方向。
然而,自动防御系统的反击同样迅速和致命。它们似乎能根据攻击模式进行调整。一些武器站开始发射燃烧弹或能够形成短暂烟幕的特殊弹药,干扰队员们的视线和热成像。更有甚者,在几个关键路口,地板突然翻开,升起了带有防弹盾牌的固定机枪座,配合墙壁上的武器站形成更加严密的立体火力网。
“砰!”一声格外沉闷的枪响,不同于自动武器的连发声。一名正在试图绕后的b组队员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个骇人的大洞出现在防弹插板边缘没有覆盖到的肋下部位,鲜血喷涌而出。
“狙击弹?!有狙击型自动武器!”b组长目眦欲裂,冲过去抱住倒下的队员,“医护兵!”
“是是大口径反器材步枪藏在那个管道后面”队员艰难地说完,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妈的!”b组长红着眼睛,对着疑似方向疯狂扫射,子弹打在厚重的管道上火星四溅,却无法穿透。
伤亡开始出现,气氛骤然变得更加惨烈和凝重。这些没有生命的金属杀戮机器,正以极高的效率消耗着突击队员们的生命和弹药。
“不能这样下去!”陈教官听着频道里不断传来的伤亡报告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心沉到了谷底。他们携带的弹药有限,而对手似乎不知疲倦,弹药充沛。“必须找到这些自动防御系统的总控或者能源节点!沈雨!沈雨在吗?听到回话!”
短暂的延迟后,沈雨的声音响起,带着背景中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数据分析仪的嗡鸣:“陈教官!我在!我正在分析你们传回的部分武器站图像和声纹特征!这些是高度模块化的自动化防御单元(adu),很可能由船体各处分散的独立电源和控制节点驱动,但应该有一个中央战术协调系统(ctc)进行总体调度!找到并摧毁ctc,或者切断其主要区域的电力供应,才能瘫痪大部分防御!”
“ctc可能在哪里?还有,这些adu的独立电源能支撑多久?”
“根据‘海鸥号’原始结构图和热能扫描残留迹象分析,ctc很可能与之前被你们摧毁的核心控制舱是分离的,作为冗余备份存在!位置可能在船体更靠前的位置,靠近船桥下方的某个加固舱室!独立电源通常是高密度电池,持续高强度作战估计能支撑三十分钟到一小时,但具体要看单元型号和射击频率!”
“三十分钟”陈教官看了一眼时间,从撤离命令下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宝贵的七分钟,而他们还在船舱内部与钢铁怪物缠斗,距离甲板还有不短的距离。“我们没有三十分钟!林舰长,你带d组,还有能动弹的,继续向甲板突围,建立撤离通道!a组、b组,向我靠拢,我们集中力量,去船桥下方找那个ctc!c组,你们火力掩护,吸引大部分adu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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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这太冒险了!深入进去万一”c组长急道。
“不冒险,我们都得被耗死在这里!执行命令!”陈教官语气斩钉截铁,“林舰长,甲板就交给你了!我们需要一条退路!”
“明白!你们小心!”林卫国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他立刻组织d组和附近轻伤的b组队员,集中剩余的火力,向通往甲板的最后一个关口发起决死冲锋。烟雾弹、震撼弹不要钱似的投出,枪声、爆炸声再次达到高潮。
陈教官则带着汇合过来的a、b组残存队员,总计不到十人,掉头向着船桥方向逆向冲去。这条路原本是他们撤离的来路,此刻却布满了刚刚激活或从其他位置调集过来的adu。
“节省弹药!打关节和观瞄!用手雷和霰弹枪对付盾牌后面的!”陈教官一马当先,利用对地形的短暂记忆,灵活地穿梭在舱室和管道之间,避开主要的火力通道。队员们紧跟其后,相互掩护,每一步都踏在死亡边缘。
一名a组队员为了掩护队友,被侧方射来的子弹击中腿部,倒地不起。“别管我!继续前进!”他嘶喊着,举枪对着武器站方向连续射击,直至打空弹匣。
陈教官牙关紧咬,没有回头,只是将一枚手雷精准地抛进了那个武器站所在的凹槽。“轰!”爆炸暂时清除了障碍。
他们如同在雷区跳舞,每摧毁一个adu,都要付出代价或消耗宝贵的弹药和投掷物。船体内部的灯光因为战斗和破坏变得更加昏暗,只有枪口焰和爆炸的火光不时照亮一张张沾满汗水和烟尘、写满坚毅与痛苦的脸。
“教官!前面!那个门!热成像显示后面有密集的热源和管线!”一名队员指着船桥下方一扇看起来格外厚重、带有液压闭锁装置的金属门喊道。门旁边倒着两具被他们之前清理掉的adu残骸。
“就是这里!准备破门!”陈教官背靠墙壁喘息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弹药,只剩最后一个步枪弹匣和两颗手雷。其他人情况也差不多。
“用剩下的炸药!一次性炸开!”a组长从背心上取下最后一块c4炸药,设置在门锁和铰链位置。
“退后!引爆!”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剧烈的震动传来,厚重的金属门被炸得扭曲变形,向内洞开。浓烟尚未散尽,陈教官已经带头冲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紧凑的电子设备舱。数十个屏幕有一半还亮着,显示着船体各处的监控画面(很多已经变成雪花)、武器站状态、能量分布图。房间中央是一个庞大的、多屏控制台,各种指示灯疯狂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电子设备过载的焦糊味。
“这就是ctc!摧毁它!”陈教官毫不犹豫,举枪对着控制台的核心处理器和密密麻麻的线缆集束射击!其他队员也纷纷开火,将子弹倾泻到那些精密的电子设备上。
火花四溅,屏幕接连爆裂熄灭,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检测到ctc核心遭受物理破坏防御协调网络降级切换至本地自主模式”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回荡在舱室内。
几乎在ctc被摧毁的同时,外面通道里那些adu的射击频率和精准度明显下降,有些甚至停止了射击,进入了缓慢的自主扫描状态。虽然威胁没有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有组织的绞杀。
“成功了!快撤!”陈教官来不及庆祝,立刻招呼队员撤离。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ctc舱室,沿着来路返回时,发现阻力果然小了许多。偶尔还有零星的射击,但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封锁。
通往甲板的最后一段路,是被林卫国他们用鲜血和火力硬生生撕开的。当他们终于冲出船舱,踏上露天甲板时,冰冷的、带着硝烟味的海风扑面而来,恍如隔世。
甲板上也不平静,零星有几个从上层建筑伸出的武器站还在射击,但已被“昆仑山”号派出的武装直升机用机炮重点照顾,逐一打成了废铁。
接应的小艇冒着流弹的风险,紧紧靠在“海鸥号”舷边。队员们相互搀扶着,将伤员优先送上小艇。陈教官是最后一批撤出的,他站在摇晃的小艇上,回望那艘白色的巨轮。
它依然沉默,但甲板和上层建筑上多了无数弹孔和爆炸痕迹,几处还在冒着黑烟。应急灯的光芒下,可以看到一些adu的残骸从破裂的舱壁中伸出来,如同死去的机械触手。这艘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给他们留下了惨痛的教训和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小艇迅速驶离。当他们回到“昆仑山”号宽大的甲板上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医疗队立刻冲上来,将重伤员用担架抬走。轻伤员相互处理着伤口,沉默地清点着人数。
陈教官脱下破损的头盔,脸上被硝烟熏黑,还有一道被弹片划破的血痕。他环视四周,出发时精神抖擞的四支精锐小组,此刻人人带伤,减员严重,更有战友永远留在了那艘钢铁坟墓里。
林卫国走到他身边,手臂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伤亡统计出来了牺牲三人,重伤五人,其余几乎人人带轻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教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不再带有异味的、清冷的海风,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火焰和沉甸甸的责任。
“‘方舟’”他望向西南方黑暗的海平面,那里,“长城199号”传来消息,那艘巨舰已经远去,只留下一片被搅动的、异常的海域。
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拿到了碎片化的信息,击毁了一艘自动化炮舰,但真正的目标,那个承载着“深渊回响”项目、意图穿越“门扉”的“方舟”,却正加速驶向未知的深渊。
战斗远未结束,仇恨与谜团,如同此刻海面上弥漫的硝烟,深沉而浓烈。而下一场交锋,或许将在那五千八百米下的黑暗深渊边缘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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