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厂长猛地起身,踢翻的椅子咣当倒地。
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口,斩钉截铁道:值得一试,反正局面不会更糟了。
食堂主任连忙跟上,始终谨慎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
皮鞋声在走廊回荡。
不请自来的两人闯入偏厅时,梅厂长正在招待贵客。
见到他们,梅厂长眉心拧成疙瘩:谁让你们来的?赶紧出去!
厂长这就是您不对了,李副厂长佯装没听见逐客令,自顾自拽过椅子入席,接待外宾怎么能少了我这个副厂长?
胡闹!
梅厂长压低嗓音怒喝,脸涨得通红。
幸亏谢尔盖和另一个毛子正醉醺醺趴在桌上打鼾,浓郁酒气弥漫间倒没注意这场争执。
我作为副厂长帮忙天经地义。
李副厂长彻底撕破脸皮,招呼食堂主任添了碗筷,大快朵颐吃着桌上菜肴,等客人醒了还有要事相商。
梅厂长气得太阳穴直跳——他虽能架空副厂长职权,却无权将其驱逐。
这个上级安插的制衡棋子,此刻正肆无忌惮挑战他的权威。
后厨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少职工偷偷探出头围观这场角力。
众人投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狼吞虎咽的李副厂长,他却浑然不觉,只顾埋头猛吃。
两位厂长怎么不动筷子?
李副厂长抹了抹油亮的嘴角,热情招呼道:何师傅和南师傅的酱牛肉、红烧肉可是一绝!
吱呀——
谢尔盖被食物的香气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见有人正大快朵颐。
梅,给我留点!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刚才光顾着喝酒,肚子还空着呢。
李副厂长放下竹筷,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
哦。
谢尔盖敷衍地应了声,转头瞥见梅厂长时突然来了精神:好你个老狐狸!方才灌我酒的时候你可没少耍滑头。
来,现在咱们一对一喝!
梅厂长余光扫过李副厂长,计上心来:这儿人多眼杂,不如去我办公室接着喝?
无所谓。
谢尔盖耸耸肩,只要能喝到酒,食堂和办公室对他而言没区别。
周行云注意到李副厂长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在心底暗赞:梅厂长这招釜底抽薪,直击要害。
慢着!
李副厂长一个箭步拦住谢尔盖。
之前的3000台娃娃机订单,如果降价三成,您愿不愿意追加到6000台?
有意思。
谢尔盖抓起茶杯一饮而尽,醉意消退大半。
他转向梅厂长咧嘴笑道:看来你遇到棘手的下属了。
不过你们内部的事与我无关!
但交易需要能做主的人来谈,否则纯属浪费生命。
他说着重回座位,银叉精准扎起一片酱牛肉细细咀嚼。
梅厂长眼神如刀,厉声喝道:这里还没轮到你做主!立刻离开。
我身为副厂长,难道没资格参与重大项目?
李副厂长抱臂冷笑,纹丝不动。
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所有分管权限即刻解除!
梅厂长瞳孔微缩,字字如铁:从此刻起,你这个副厂长只剩空衔,休想再插手厂里任何事务!
这位副厂长的野心未免过于膨胀,居然绕过自己直接与外商洽谈产品定价?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越权行为!
梅厂长眼神凌厉,死死盯住李副厂长。
李副厂长毫不退让,迎面反驳:“你的做法不合程序!我作为副厂长,有权监督厂里重大事务。”
梅厂长不予理会,转头对周行云说道:“去喊几个人来,把李副厂长请出食堂,别让他再干扰正式谈判。
“不必麻烦别人,我一个人就行。”
周行云二话不说,直接扣住李副厂长的手臂,拽着他往外走。
“你给我松开!”
李副厂长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如同被铁钳锁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抱歉,我只听梅厂长的。”
周行云语气平淡,手上力道不减,硬是将人拖出了偏厅。
“今天这事我记下了!”
李副厂长脸色阴鸷,目光狠毒地瞪着周行云。
周行云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离去,对他的威胁全然不在意。
食堂主任小心翼翼靠近李副厂长,识相地闭口不言,生怕成为他的出气筒。
回到偏厅后,周云听见梅厂长正红着脸据理力争:“谢尔盖,出厂价降到原价的三分之二绝无可能!”
“但你的副手刚才可是亲口答应了这个价格。”
谢尔盖咬定这一点不放,坚称必须降价。
梅厂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李副厂长生吞活剥——这蠢货除了坏事还能干什么?
周行云适时提议:“如果谢尔盖先生愿意将订单量从3000台增至台,我们可以接受降价。”
梅厂长迅速盘算一番,发现利润反而能翻倍,点头认可:“这方案可行。”
,!
“不不不!”
谢尔盖连连摆手,“我们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机器!”
梅厂长立刻冷下脸:“那就维持原价,没得商量。”
要知道,出口价本就低廉,若再大幅降价,无异于赔本买卖。
若非为了外汇,谁会做这种亏本交易?
很好,我决定取消订单,不再购买你们的设备。
没有这台机器,电影院照样运营。
谢尔盖果断起身,准备离开。
梅厂长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把李副厂长骂了千百遍。
要不是他多嘴,订单怎么会搞成这样!
周行云上前两步,微笑着说:设备价格不能优惠,但我们可以提供十倍的布偶熊。。
当然,这部分需要额外付费。
这么多布偶熊的提议倒是不错。
谢尔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最终点头接受了这个方案。
呼——
梅厂长长舒一口气,向周行云投去感激的目光。
幸亏周行云力挽狂澜,保住了差点流失的重要订单!
干得漂亮!我会向上级为你请功。
梅厂长重重拍了拍周行云的背。
哐当一声,周行云将摩托车停在四合院门口,哼着歌推车走进前院。
正在择菜的叁大妈看他满面春风,立即注意到车后座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行云啊,袋子里装的什么好东西?
她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又凑近闻了闻,惊讶道:好浓的肉香!该不会全是猪肉吧?这得有三十多斤呢!
叁大妈眼里满是艳羡。
最近物资紧张,阎家已经一个月没尝到荤腥了。
不是猪肉,周行云笑道,是俄国客户送的特色红肠。
叁大妈啧啧称奇:还是当领导好啊,外商出手就是大方。
躺在板车上的阎埠贵搭话:整个院子就数你有出息,傻柱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
周行云暗自警觉,客气道:大家都有前途,我只是运气好些。
寒暄几句后,他推着车准备回中院。
四合院这厢,阎埠贵眼尖,瞧见周行云拎着的红肠便开了口:行云啊,这么多红肠卖咱家几斤?钱照给,你放心。
叁大妈旋即会意,帮腔道:红肠搁久了可走味,行云你分些给我们呗。
要买也行,可别嫌价高。
周行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阎老西又要算计了。
果然,阎埠贵腆着脸说:按菜市肉价,八毛一斤买你五斤。
扭头就催老伴:快给行云四块钱,别磨蹭。
打住!
周行云挡开叁大妈递来的钞票,冷笑道:贰大爷当我是头回逛菜市?您要能八毛买着真毛子红肠,我出八十请您代购百斤!
这红肠可不比寻常,商店里都难得一见。
逢年过节待客,摆上一盘多体面。
行云想岔了,按肉价买你也没亏着。
阎埠贵矢口否认占便宜,低声下气道:给个面子卖些吧,家里还没尝过这稀罕物。
尝鲜的话,一斤顶天了。
周行云索性把话挑明:我这是为阎家省银子呢。
一斤哪够,再多匀点。
叁大妈不死心地纠缠。
就这个数。
周行云态度坚决。
要是开了这口子,全院十几户涌来买红肠,这五十斤怕是每家分不到三斤。
成吧。
叁大妈见他油盐不进,只得作罢。
到底是紧俏的毛子红肠,寻常人想买还摸不着门路呢。
这边刚谈妥,前院几家闻风而动,纷纷围住周行云要买红肠尝鲜。
每家限购一斤,多了一概不卖。
周行云早有预料,拒绝售卖就是得罪街坊。
幸亏先前对阎家的强硬态度起了作用,其他邻居都很配合,每人只买了一斤。
推着摩托车回到院门前时,车上的红肠只剩十八斤。
秦京茹提着布袋心疼不已:这么好的红肠,一下少了一大半!
院里的动静她全看在眼里,但周行云已经答应卖给邻居,她也不好阻拦。
剩下的够我们吃了。
周行云倒不太在意。
这不过是风味独特的肉肠罢了。
你倒是想得开。
秦京茹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赶紧把红肠藏进存面的陶缸,压上沉重的木盖。
可得防着老鼠。
她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终于放下心来,你没看见阎埠贵他们盯着红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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