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一页页纸上，并非工整的公式或图纸，而是用线条勾勒出抽象的工艺流程图解，旁边用极其精炼的文字标注着关键节点和动态关系，诸如：
“多单元协同需预测-自适应耦合机制。”
“仿生态：蜂群信息素协调？如何量化？”
虽然很多术语和符号周厂长并不能完全理解，甚至有些概念闻所未闻。
周厂长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说：“何科长，我我看不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虽然我看不懂，但觉得挺厉害来。”
何雨柱闻言，心中了然，没有丝毫意外或轻视。
他明白，自己这套融合了后世系统优化和复杂建模理论的方法，对这个时代的基层厂长来说，无异于天书。
那些符号、概念，就像突然闯进农田里的精密仪器，再先进，老把式不认识、不会用也白搭。
周厂长看不懂，太正常了。
这种坦诚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踏实——比起不懂装懂、瞎指挥，这才是干实事的人该有的样子。
何雨柱笑着说：“这很正常，周厂长。这些都只是纸面上的推演，很多关键环节，”
他指了指笔记本上几个打了着重号问号的地方，“比如这个动态耦合模型的参数辨识算法、这个仿生协调机制的工程实现路径，还有对现有设备进行最小化改造的可行性边界
都需要大量的现场数据支撑和反复的仿真验证才能真正落地。可惜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
“之前一是精力顾不过来，二是缺乏像你们厂这样运行稳定、数据完备的实验田，
三是相关的基础理论工具和计算能力，也确实是个大问题。所以一直就搁置了，算是个半成品吧。”
周厂长听完何雨柱的解释，非但没有泄气，反而身体前倾，双手按在膝盖上，语气热切又带着几分恳切：
“何工！您这半成品可比我们厂里完整的方案都金贵！
您有方法，我有实验的地方——红星厂现在红旗-柱式系统跑得稳稳当当，数据记录全、工人配合度高，连彭领导都盯着我们当标杆！
人物、场地、设备调试，我们全包了，您只管出方法就行！您那些仿生协调的点子，只管往我们厂里试，砸了算我的，成了是国家的！”
他压低收声音：“何工，这事我今儿必须跟您透个底！
彭领导亲口定了，要聘您当化工部的技术顾问，进专家库！顾问津贴每月二十元是死规矩，可车马费、专家评审费，部里说了——按最高标准给！
您来我们厂指导一次，光车马费就能顶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这钱是小事，关键是国家认可您的本事！”
周厂长说得急切：“您看，方法您出，地方我们供，钱和名分部里给足——这还愁您的工艺杂思落不了地？咱把氨逃逸这根刺拔了，化肥工业的天都能捅个亮堂！”
何雨柱看着周厂长的神情，只是笑了笑，没有立刻接话，端起自己的搪瓷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
这短暂的沉默，让周厂长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那十几页手稿还有何雨柱人，恨不得当场带走的失态。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笑了笑：
“何工，您别见怪，是我太心急了，看到好东西就挪不动步。”他叹了口气，
“您也知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喊粮食过关，可这地里的庄稼，光靠土肥和口号长不出足够的产量啊。
我们化工战线压力大，年年指标往上加，可这工艺、设备就卡在这儿，农民兄弟等着化肥，我们却拿不出足够多、足够好的东西，心里急啊！”
何雨柱点点头认同他的观点，确定如此，现在正农业生产的迫切需求，如同一条鞭子，狠狠抽在每一个与粮食相关的工业领域身上。
感慨完，周厂长收敛情绪，言归正传，说起了此行的另一件正事：
“正因为形势逼人，部里开了几次会，最终定下了方案。”
他清了清嗓子，复述着彭领导的决定：“第一，。第二，部里牵头成立多因子联控技术前瞻小组，专门研究您手稿里提到的那些更高级的策略，对整个工艺做结构性优化。第三，尽快搞出简化版、标准化的控制仪，同时大规模培训技术工人。”
很明显，“红旗-柱式”的成功，让化工部在制定技术革新方案时，底气足了很多，步伐也迈得更开了。
“但是，”周厂长话锋一转，“这方案好是好，可一落到具体执行上，特别是涉及到对现有工艺流程进行结构性优化的部分，
我们我们心里还是没底。这不，才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请您这位原作者给把把脉。”
何雨柱安静地听着，直到周厂长说完，他才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结构性优化？”
周厂长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重复：“是啊，就是对现有工艺流程进行结构性优化？”
“对，就是它！”何雨柱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刚才就在想，你们拿着优化操作规程，如果前端原料气的净化设备跟不上，
或者后端分离塔的效率提不起来，那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这就好比”
他顿了顿，找了个形象的比喻：“这就好比给一辆老牛车换上最好的轴承和润滑油，可拉车的还是那头老牛，走的路还是那条坑洼土路，速度能快到哪里去？”
这个接地气的比喻把周厂长逗乐了，也瞬间点醒了他：
“何工，您这话可太形象了！我们现在就是这感觉，红旗-柱式这好轴承是装上了，可老牛和破路还真是个大问题！”
何雨柱笑了笑，神情轻松：“大的结构改动，牵一发动全身，确实急不得。
不过，在一些局部环节，搞点小手术、上点土办法，先做个小型的中试平台验证一下思路，还是可以的。”
他拿起笔，随手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示意图：
“比如，就在反应釜的进料口前面，加这么一小段嗯，可以叫它静态混合器，用厂里现有的边角料就能加工。
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原料气混合得更均匀一点。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有时候，越是简单直接的东西，越能解决根子上的问题。
周厂长眼睛瞬间就亮了！何雨柱这随手一指点的，就是一个成本极低、落地极快，却可能直指问题核心的妙招！
“妙啊！何工！”周厂长笑了，“我们之前光想着怎么调参数，怎么就没想到在设备结构本身动动这种不费钱又灵巧的脑筋呢！”
何雨柱摆摆手，语气依旧淡然：“我就是提个思路，具体行不行，还得你们回去试验了才知道。毕竟，我没在你们厂里待过，实际情况不如你们清楚。”
他这话说得周厂长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看看人家何工，本事这么大，还这么谦虚！
哪像厂里有些半桶水的技术员，动不动就理论上肯定行。
这大概就是真正高手的境界——永远尊重实践，永远留有余地。
带着满满的收获和那个静态混合器的灵感激荡，周厂长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他感觉自己这趟来得太值了，不仅拿到了通向未来的路线图，连眼下过河的石头，何工都给他指了一块。
回去的路上，周厂长对陪同的技术员小陈感叹：“看见没？这就叫何一眼！
咱们琢磨几个月找不到北的问题，人家一眼就能看到症结，还随手就能开出药方。这才是真本事！”
小陈用力点头，内心对何工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当周厂长第二天在部里的碰头会上，汇报了与何雨柱交流的收获，特别是提到那个静态混合器的构想时，与会的一位资深设计院总工喃喃道：
“静态混合器这个概念妙啊！它解决的可是反应动力学的源头问题！这位何雨柱同志，他对化工原理的理解，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
主持会议的彭领导听完，半晌没说话，最后忍不住又旧事重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在座的几位司局长说：
“我说咱们就不能再想想办法，把何雨柱同志给挖过来吗？这隔空指点都能有这效果，要是人过来了，那还了得？”
在座的众人相视苦笑，想法虽好，难度太大。
毕竟，能让轧钢厂和部里当成宝贝捂得这么严实的人，想挖动他，怕是比再设计一套红旗-柱式还难。
算了，彭领导美滋滋地盘算着：
“嘿！这么一看，咱们这买卖做得也太划算了！这不就等于用一张轻飘飘的特聘顾问聘书，去换何雨柱同志那座金光闪闪的技术点子宝库吗？”
“这哪是聘请顾问，这分明是搞到了一张能长期、稳定、持续兑换技术硬通货的活期存折啊！而且还是零存整取，利息惊人！”
他越想越乐，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化工部这边只是递出去一张盖了红章的纸，何雨柱那边就源源不断地反馈回来各种能让总工们眼前一亮、让生产指标蹭蹭往上的新思路、新方案。
“这就好比，咱们只出了个火柴盒的成本，却点着了一个能持续燃烧、照亮前路的火炬！
这买卖，怎么看都是咱们赚麻了！”
彭领导甚至有点心虚地觉得，这事儿要是让第三轧钢厂知道了，对方会不会觉得亏大了，跑来把何雨柱给看得更紧？
“不管了！”他在心里想，“咱们这凭的是诚意和红头文件，骗啊不是，是请来的技术支援，合理合法，一点儿都不丢人！”
另外一边，何雨柱在翻阅着各地寄回的《技术简报》反馈信。
信里大多洋溢着初次使用红旗-柱式的兴奋，汇报着参数如何稳定，产量如何提升。
“温度控制稳得像焊死了一样！”
“这下我们厂的老师傅总算能睡个囫囵觉了！”
何雨柱看着这些赞誉，嘴角微勾，眼神里却是一片了然。
他端起搪瓷缸，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喃喃自语：
“高兴得还太早。等你们用顺了手，依赖深了，那些藏在底下的工艺毛病，就该一个个冒头来考验你们了。”
他太清楚了，这只是蜜月期。等各厂用上一两个月，对系统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原本被人工粗放控制所掩盖的、工艺流程本身的各种深层弊病，就会像退潮后的礁石一样，一个个冒出头来——
进料不均、热场分布不合理、后端分离效率瓶颈到时候，这些感谢信怕是就要变成雪花般的求助信了。
想到这里，他非但不觉得麻烦，反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爽快，甚至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期待。
“下期《简报》，得把红星厂那个案例和优化思路写上去，给大家提个醒。这就叫，走一步，看三步！”
他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这份远见，着实对得起自己何工这个称呼。
忙完下班，骑着二八大杠回到四合院。
刚进大门，就看见前院一阵忙乱——秦淮茹和一大爷易中海正费力地把一个裹成粽子、还在不住哼唧的贾张氏往板车上搬。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何雨柱支好车，问旁边看热闹的阎埠贵。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一脸坏笑，压低声音：“柱子，还能有谁？贾张氏！前儿救火让水泼透了，回来就躺下，抠搜得舍不得花那几分钱挂号费，硬扛！
嘿，这下好了，小风邪扛成了冲天炮，一下午都在屋里说胡话，骂这个咒那个的，这才慌了神要送医院！”
他咂咂嘴，总结道：
“你说说，这账怎么算的？早花一毛钱买药能解决的事，现在怕是一块钱都打不住！
这安乃近吃下去，被子一捂，发一身汗，啥事没了！
非得住医院，那葡萄糖、青霉素，哪样不是钱？”
何雨柱一听，阎埠贵这话可谓说的精准。
安乃近几乎是家家户户药匣子里的看门神。才几分钱一片，效果却猛得出奇，号称一片就退烧，两片祛百痛。
但也正因为其药效猛烈，副作用也人尽皆知——吃完后最典型的反应就是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因此，当时流传着一条宝贵的用药须知：“吃安乃近，必须捂汗！”
家里大人给孩子喂完药，立刻严严实实地塞进被窝，任凭孩子怎么挣扎也不让透风，直到捂出一身祛邪的大汗才算成功。
以至于很多人童年的恐怖记忆之一，就是生病时被逼着吞下那片又大又苦的白色药片，然后陷入一种闷热、潮湿、无法挣脱的被窝地狱。
更有趣的是，由于它太便宜太常见，几乎成了不值钱的代名词。
院子里孩子打架，吃亏的一方向家长告状，对方家长可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嗨，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回头我给你家孩子两片安乃近吃吃，补补！”
仿佛这不是药，而是什么营养品。
贾张氏连这等平民神药都舍不得用，这就是自找的。
何雨柱想清楚怎么回事，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哦，源头在这儿呢。”
贾张氏这病，追根溯源，和他何雨柱隔空贡献的那几盆救火的凉水，恐怕脱不了干系。
看着板车上贾张氏那烧得通红、嘴里还不干不净嘟囔着“缺德泼我”的脸，何雨柱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坦和自得。
他推着车往后院走，脑子里想着：
“啧，看来我何雨柱出手，效果就是立竿见影。不但能稳定化肥生产的温度，关键时刻，还能精准调控一下某些人的体温。
这叫什么？这叫技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而且效果持久，你看，这都过去两天了，药效才完全发作。这控制曲线的延时，把握得恰到好处嘛！”
他甚至觉得，这事儿要是写成案例，标题他都想好了：
《论精准泼水技术在有效惩戒及促进公共卫生意识提升方面的跨领域应用——基于四合院贾张氏规避安乃近成本，最终导致医疗资源浪费的个案分析》
想到这里，何雨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连日整理手稿的疲惫都一扫而空，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回头又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前院，心里想到：
“阎老西有句话倒是没说错，有病，真得早治。一毛钱的安乃近能解决的事，非得住上十块钱的院。可惜啊，有人非要自己作死，把感冒拖成肺炎，这学费，交得不冤。”何雨柱回到自家小屋，插上门闩。
把屋里炉火烧旺，不多会暖意融融。
他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觉得忙了这些天，是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心念一动，便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了一小包切得薄如蝉翼的鲜羊肉，又顺带弄了点儿水灵灵的白菜、冻豆腐，还有一小碟麻酱。
“嘿，齐活儿！”他满意地搓了搓手。
简简单单，在炉子上坐了个小铜锅，清汤里只扔了几段葱姜、几个干海米。
水沸起来，夹起一片红白相间的羊肉往里一涮，几下就变了颜色，蘸上搅和得喷香的麻酱料，往嘴里一送
“啧，美！”何雨柱满足地眯起了眼。
这要搁上辈子，这会儿必定是瘫在沙发上，抱着手机，一边刷着视频一边涮着火锅，那个自在劲儿就甭提了。
现在嘛，手机是没了，“只可惜现在没那个方盒子给我抱着傻乐了。”他有点遗憾地想。
“不过还好，”他随即又得意起来，“哥们儿有这随身小仓库，想吃点好的，比那时候点外卖还方便！比吃预制菜，还新鲜！”
他优哉游哉地涮着肉。
屋外，隐约还能听见贾家方向的些许哭闹和忙乱的脚步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熬中药的苦味？
他故意咂了咂嘴，声音响亮，
“嘿，这才叫日子。”他美滋滋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