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他开口了，语气轻松得像在聊晚上吃啥，
“您看啊，这东西坏了，我瞅着，跟我们家那口炒菜的铁锅裂了道缝儿，是一个理儿。
周主任和赵科长都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这比喻从何而来。
何雨柱比划着：“锅裂了缝，直接炒菜，油啊盐啊都漏了，这菜肯定做不成，跟这计数板不能直接数数了一样。”
他话锋一转，手指避开裂痕，点在旁边完好的网格区域：“但您想啊，咱能不能不拿它炒菜了，咱拿它煲汤？”
“煲汤？”周主任更迷糊了。
“对喽！”何雨柱来了劲儿，“您想，煲汤的时候，咱尝咸淡，用得着知道锅里到底放了多少克盐吗？
不用！咱舀一勺出来，尝尝，淡了就再加点，咸了就兑点水，靠的是个比较！”
他接着指向计数板：“我这菌种啊，现在养得挺纯，数量大得很。
我不需要这块板子告诉我一个绝对准的数儿，好比我不需要知道汤里到底有一千粒盐还是九百九十九粒。”
“我只需要它帮我尝尝咸淡，做个比较！”他越说越流畅，
“我把我的菌液，像兑水一样，一倍、两倍、五倍、十倍地稀释下去。然后，分别滴到这块板子还完好的地方，和这裂缝旁边没受大影响的地方。”
“我就看！”他眼睛发亮，“找到那么一个稀释的倍数，比如说到一百倍的时候，我在好格子里数出来是两百个菌。
那我心里就有谱了，原液浓度大概就是两万！”
他指着裂缝旁边：“这时候，我再看裂缝旁边这片儿，虽然数不准绝对数，但我能看出来，菌点子是不是也比浓的时候少多了？
分布的疏密趋势，是不是跟好格子那边对得上？只要这咸淡变化的趋势对上了，我这心里，不就跟明镜似的了？”
他最后双手一摊，笑呵呵地总结：“这就好比，您不用知道一锅汤精确的盐度，只要尝一口就知道它比上一锅咸，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这锅菌汤，现在就差这最后一勺尝尝咸淡的玩意儿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周主任看着桌上那块被判了死刑的计数板，又看看何雨柱，
“妙啊！！！”
他这一嗓子，把赵科长都吓了一跳。
周主任激动地站起来，对着赵科长连连感叹：“老赵！老赵！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服了！我真服了！”
他转回头看着何雨柱：“天才！这才是活学活用的天才！我们这些人，思维被框死了，东西坏了就想它原来的功能没了。
可你！你却能跳出这个框框，想着怎么给它开发出新用法！
‘煲汤’！‘尝咸淡’！你这比喻，绝了！一下子就把这思路讲透了！”
他把那块计数板放回盒子，推到何雨柱面前：
“拿去吧！何雨柱同志！这块板子，给你用了！我希望，也相信，你一定能用它，
煲出一锅让所有人都服气的、最鲜的汤来！”
何雨柱嘿嘿一乐，搞定！回头数据出来了，说啥也得再炒几个硬菜，好好谢谢周主任和赵科长。
这人情往来，就跟做菜掌握火候一样，欠了味儿，可得及时补上。
何雨柱瞅着项目组里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溜达着就去了严所长办公室。
“严所，俞工，妥了！”何雨柱咧嘴一笑，“摇床、琼脂、还有那数血泡泡的板儿，齐活！”
他没细说跑了多少地儿，托了多少人，费了多大牛劲才淘换来这几样金贵玩意儿。
严所长和俞总工也识趣儿，不问过程，光听这结果！
“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下咱们那争气床的菌种培养和检测，算是彻底打通关了！大功一件！我这就给部里报喜去！”
老严脚下生风，扭头就奔电话机。
俞总工也激动地搓着手：“柱子，你这效率，神了！快，快拿出来我瞅瞅！”
至于柱子具体托了哪个犄角旮旯的朋友，走了哪条七拐八绕的门路才弄来这几样紧俏货？
这种“小事儿”，现在自然有具体办事的人去对接、去落实，轮不到何雨柱这尊“大神”再操心这些鸡毛蒜皮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到了轻工业部。
管这摊事儿的领导拿着报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哭笑不得。
“嘿！这何雨柱真行啊！摇床、琼脂、计数板别人跑断腿都摸不着边儿的稀罕物，他愣是给凑齐活了！
问题是解决了，可这脸”他咂摸咂摸嘴，感觉有点烧得慌，
“没东西的时候，咱在人家兄弟单位面前抬不起头。这好不容易东西齐了敢情还是托人家厨子的福、走偏门儿弄来的？
这这好像也没挣着啥脸面啊！”
轻工业部这边燃眉之急是解了，可另一边，具体点说，是管着京城各大厂物资调配的部门，更愁了。
他们正主儿杨厂长，这会儿就在主管领导办公室里诉苦呢。
最近轧钢厂风头太劲，杨厂长跑部里汇报工作都勤快了不少。
前面各项任务都完成得漂漂亮亮，领导脸上也有光。
汇报快完事儿了，他又轻声说：
“领导，有个事儿，您可得给我指条明路，我这实在是没辙了。”
领导心情不错，大手一挥：“工作嘛，哪能没困难？有困难就说，我这不就是给你们解决困难的嘛。”
“您看何雨柱这事儿，”杨厂长一脸苦大仇深，“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何雨柱？”领导一愣，“他出啥问题了？不是干得挺好吗？现在又搞来关键设备，功臣啊！”
杨厂长一拍大腿：“哎哟喂我的领导！问题就出在这太好上了！他现在是项目组组长，还是我们商量着临时给的职务？
可您掰着手指头算算，他争气床这一套下来，贡献了多少新点子、解决了多少要命的技术卡脖子？
按规矩，就他这功劳，破格提个一级两级都算少的！可可他是个厨子啊！”
“真要按技术贡献给他提级，那工资待遇噌噌往上蹿，眼瞅着就要超过厂里多少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师傅？
这这合适吗？队伍不好带啊！我知道这对柱子同志不公平，可唉！”
领导一听，也沉默了。
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何雨柱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随便拎出一件，放在一般人身上，那都是响当当的成绩，足够提级的。
可堆到一个人身上，还是个厨子身份这规则还真就被他给顶到墙角了。
见领导也意识到这“幸福的烦恼”有多棘手，杨厂长赶紧趁热打铁：
“所以啊，领导，我这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按功行赏吧，怕乱了厂里的级；
一点表示没有吧，又寒了功臣的心，更怕寒了其他想创新人的心！您看这”
领导点点头：“这种能人，本事太大，反而把规则给撑破喽，是难办。”
他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个主意，“要不来个釜底抽薪？我把他调部里来？省得你为难！”
杨厂长一听，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好家伙！您这哪是釜底抽薪，您这是要连锅端了我的轧钢厂食堂啊！我找您解决问题，您倒好，直接惦记上我的镇厂之宝了！
他赶紧打哈哈，头摇得像拨浪鼓：“哎哟我的领导！您可别开玩笑了！哈哈，哈哈哈”
领导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是你小子先跟我这儿哭穷倒苦水的！手底下有这么个大宝贝疙瘩，偷着乐吧你，还跑我这儿来诉苦。”
话锋一转，领导说：“不过你说的这个身份和贡献的错位，倒也是个实际问题。厂里的先进、劳模，都给他挂上了吧？”
“挂！早挂满了！可还是觉得份量轻了点儿，配不上他干的活儿。”杨厂长搓着手。
领导明白了：“哦——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这是奖无可奖，跑我这儿打秋风来了！自己厂里那点家当不够使，盯上我这儿的存货了？”
“嘿嘿嘿，”杨厂长笑得一脸褶子，“要不怎么说领导您水平高呢，一眼就看穿我这小心思了！”
领导摇摇头，笑骂一句：“你啊滑头！”他沉吟片刻，
“依我看，你不如直接找何雨柱同志开诚布公地谈谈。把你的难处，厂里规矩的限制，都摆到桌面上。
以我对这小伙子的了解，他性子爽利，觉悟也高，未必真就盯着那级和待遇。
你想的那些不合适，在他那儿，可能根本就不是事儿！”
杨厂长一听，连连点头：“高！实在是高！领导您这是直击要害，看得太透彻了！”
“不过嘛，”领导话锋又一转，“他觉悟高是他的事儿，我们当领导的，也不能真就装聋作哑，寒了人心。
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能既肯定贡献，又不至于太嗯，惊世骇俗。
但至少今年结束，再给他提三级工资吧，虽然跟他干的事儿比，还是有点嗯拿不出手，但好歹是个态度，表明组织没忘了他这汗马功劳！”
老杨得了领导这句话，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但至少有谱了，能暂时松口气。
就在何雨柱在研究所库房里，盘算着怎么用那雪白的琼脂粉和冰凉的血球计数板大展拳脚的时候，
南方，海城，红星糖果厂厂长办公室。
厂长王大海：“建国，这事儿不能拖了。”王大海一拍桌子，“进口那批果葡糖浆又卡壳了！
黏度死活上不去，跟水似的！做出来的水果软糖没嚼劲儿，放半天就渗糖水儿！老客户都拍桌子了！”
吴建国苦着脸：“厂长，咱厂里那几板斧都抡遍了，熬糖温度、时间、酸度就差把锅底儿刮下来尝尝了！没招儿啊！这洋玩意儿，忒不听话！”
王大海一咬牙：“备车！去京城！找轧钢厂那个何雨柱，何师傅！”
“啊？”吴建国一愣，“何师傅？他他不一厨子吗？这熬糖”
“你懂个屁！”王大海瞪他一眼，“人家能造出恒温摇床，能那么简单吗?”
两人风风火火，一路火车颠簸，杀到了京城第三轧钢厂。
一进厂门，嚯，那叫一个严实！门卫盘问、登记、打电话核实，一层层手续，比进糖果厂库房还费劲。折腾了小半天，才总算摸到了技术科门口，又被拦住了。
“同志，找谁？工作证、介绍信！”项目组的小年轻警惕性贼高。
“哎，同志，您好您好！”王大海赶紧堆笑递上证件，“我们是海城红星糖果厂的，想拜访一下贵厂的何雨柱，何师傅。哦，还有李副厂长，得先跟李副厂长打个招呼！”
这流程王大海门儿清，找人办事，得先拜码头。现在这轧钢厂技术科，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进。
又一番核实、请示，两人才终于被领到了李副厂长办公室。
李副厂长挺热情，握手倒茶：“欢迎欢迎！红星糖果厂？哎呀，你们的产品，我家孩子可爱吃了！找何雨柱同志？理解理解！”
老李心里门儿清，现在外单位专门点名来找技术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冲柱子来的。
这小子现在就是个“疑难杂症处理中心”，甭管啥稀奇古怪的问题，找他准没错。
虽然他本职是个厨子这事儿，想想还是有点魔幻。
老李对王厂长一行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亲切的问候，进行了热情的招待，开展了坦诚的交流，充分的交换了意见——主要听王厂长诉苦，
最后一脸遗憾地告诉王大海：“王厂长，吴科长，实在不巧啊，柱子他人不在厂里。”
王大海和吴建国一听，差点没当场表演个“嘎”抽过去。心里那个憋屈啊：
好家伙，我们这山长水远、过关斩将地来了，您老前面铺垫那么长，最后才说人不在？早说啊！
“那那何师傅去哪儿了？”吴建国急吼吼地问。
“哦，被轻工业部食品局那边借调走了，就在那个‘工业微生物应用研究所’帮忙呢，搞什么‘争气床’配套的东西。”李副厂长解释道。
得！白跑一趟！王大海和吴建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无奈和一丝习惯性的麻木？
做糖果的，跑研究所找厨子，这事儿本身就够魔幻了，再跑个研究所，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人连午饭都顾不上吃，马不停蹄又杀奔轻工业部下属的那个研究所。
到了研究所门口，好嘛，盘查比轧钢厂技术科还严！保卫干事就差让他俩把祖宗十八代交代一遍了。
证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电话打到所里核实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他们让进大门，领到一间小小的会客室。
“二位稍等，何雨柱同志正在实验区忙着，我们这就去通知他。”
干事说完，留下两人在空荡荡的会客室。
王大海和吴建国对此表示充分理解。保密单位嘛，都这样！就是这“稍等”的时间，感觉有点漫长。
两人坐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看着窗外研究所肃静的院子，心里七上八下。
吴建国忍不住嘀咕：“厂长，咱真没找错人？跑研究所来找一厨子解决糖浆问题？”
王大海心里也没底，但嘴上不能软：“死马当活马医！不然咋办？回去等着挨骂？”
就在他俩抓耳挠腮、度秒如年的时候，会客室门外走廊走过一个人影，穿着白大褂，手里还端着个培养皿。
吴建国眼尖，“咦”了一声：“厂长，那不是上回在咱厂技术交流会上，坐何师傅旁边那个小伙子吗？好像是研究所的技术员？”
王大海也认出来了，赶紧开门喊了一嗓子：“哎！那位同志！同志留步！”
那技术员停下脚步，转头一看，有点面熟：“你们是？”
“我们是海城红星糖果厂的！上回交流会，咱们见过！”王大海赶紧套近乎，“同志，跟你打听个人，何雨柱何师傅，是在这儿吧？我们找他有点急事！”
技术员一听是找何雨柱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还带着点笑意：“哦！找何师傅啊！在！当然在！不过他这会儿正忙着呢，估计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忙啥呢？还是‘争气床’那摊子？”王大海顺口问。
技术员摇摇头，一脸佩服：“哪止啊！刚弄来了恒温摇床和琼脂粉，正带着我们几个做菌种扩大培养呢！那手法啧啧，比我们这些科班出身的还利索！
您二位是不知道，前两天他拿石灰水刷玻璃，愣是刷出了光学玻璃的效果！把我们都震傻了！
这会儿正盯着新宝贝呢！您是没看见他那眼神，跟看刚出锅的红烧肉似的！”技术员说着自己都乐了，“找他的人多，问题也多，估计得等一阵子。”
王大海和吴建国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