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梁东扶了扶眼镜:“是是协和那边没谈拢?琼脂黄了?”
这年头,搞科研最怕的就是材料卡脖子,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何雨柱目光从他们几个写满焦虑的脸上慢慢扫过,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得到了极大满足。
心想火候差不多了,再憋下去该炸锅了。
他“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从身后掏出那个牛皮纸包,放到在旁边的旧桌子上。
“——黄什么黄!”他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笑音,“是它!琼脂!咱们这最后一个大坎儿,迈过去啦!”
库房里死寂了一秒钟。
“师父!您真真给弄来啦?!”马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嗷一嗓子,伸手就要去抓那纸包。
何雨柱“啪”地一下打开他的爪子,笑骂:
“一边儿去!毛手毛脚的!知道这玩意儿多金贵吗?
计划物资!特供!协和的专家批条子的时候,那手都比平时慢三分,掂量了又掂量!”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捆得结结实实的麻线,一层层剥开厚实的牛皮纸,露出里面几个深棕色、瓶口用橡胶塞和金属盖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旧玻璃瓶。
“瞧瞧!都瞧瞧!”何雨柱拿起一个瓶子,对着灯泡照,“这品相!这包装!正经八百实验室出来的东西!”
梁东也赶紧凑过来:“何工!您快说说,协和的专家他们怎么就就批了?
没提啥苛刻条件吧?”
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轧钢厂的厨子,是怎么从那种地方把这么金贵的东西“抠”出来的。
何雨柱心里一乐,要的就是你这句!可算问到点子上了!是个约会的捧哏。
“条件?提啥条件?”何雨柱把瓶子轻轻放回桌上,双手一摊,
“人家张主任是明白人!搞科学研究的,最认啥?认成果!认数据!咱把‘争气床’养出来的活菌液往那儿一摆,跟那老法子的一对比,效果好坏,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他模仿着张主任的语气:“人家原话是:‘你们这个思路,虽然设备因陋就简,但抓住了微生物好氧代谢的核心,体现了自力更生的精神,非常值得肯定!’”
他顿了顿,看着听得入神的组员:“不光批了条子,人张主任还主动提了,说咱们这‘争气床’的思路,对他们医院快速检验某些生长慢的病菌有大启发!
想跟咱们建立长期交流合作关系,下回他们内部技术讨论,还点名让我去给讲讲呢!”
这话一出,库房里瞬间炸了!
“太好了!”梁东猛地一挥拳头,“医学领域的权威都认可了!这说明咱们这‘土设备’不是瞎胡闹,是真正有科学价值、有推广潜力的!
何工,您这次出去,不只是解决了原料问题,更是给咱们整个项目,挣回来一块金字招牌啊!”
他一激动,把平时写报告的词儿都用上了。
马华直搓手:“太好了!这下看谁还敢说咱们是瞎鼓捣!”
“就是!咱们这也是为社会建设添砖加瓦!”
何雨柱看着这场面,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他大手一挥:“行了!都静一静!家伙什儿齐活了,别光顾着高兴!”
“马华,带着人把咱们那套高压消毒锅、培养皿再彻底检查一遍,不能有半点马虎!梁工,分离纯化的操作流程,你再带着大家熟悉熟悉,务必做到人人过关!
接下来,咱们就要打一场‘菌种提纯’的攻坚战!
能不能让咱们的营养粉质量再上一个台阶,能不能让‘争气床’的名声打得更响,就看这一哆嗦了!
都给我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劲儿来!”
“是!师父!您就瞧好吧!”马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保证完成任务!”梁东眼里冒着光,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干活。
何雨柱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嘿,这把火算是点着了!有了这琼脂,再配上这帮嗷嗷叫的小伙子,咱这‘争气’的事业,想不成都难!”
何雨柱在库房给大伙儿鼓完了劲儿,看着组员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忙活开,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他揣上那个装着琼脂样本的小玻璃瓶,溜溜达达就朝厂办公楼晃悠过去。
趁热打铁!李头儿这会儿心情指定不赖,正好把后续的“嚼谷”给落实了。
上了楼,敲开李怀德副厂长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李怀德正端着搪瓷缸子,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滋儿滋儿地喝呢。
“哟,柱子?你小子属曹操的吧?我这刚念叨你两句,你就到了!”
李怀德放下缸子,打趣道,“瞧你这眉眼带笑的,准是没啥坏事儿。”
何雨柱嘿嘿一乐,凑到办公桌前:“李头儿,您圣明!我这儿是来给您报个喜,顺便嘛再跟您这儿,化点儿缘。”
李怀德一听,手指虚点着他,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准没憋好屁!说吧,又琢磨上啥了?”
何雨柱不慌不忙,先把那个小玻璃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头一桩,天大的好消息!琼脂!协和医院检验科,张维民主任,亲自特批,到手了!”李怀德“呦呵”一声,拿起那个小瓶子对着光看:“真让你小子抠哧来了?行啊!”
何雨柱趁势加火,手指点着报告上的数据:
“不光这个!人家张主任对咱们那‘争气床’,那是赞不绝口!亲口说的,‘思路野,路子正,效果实实在在!’而且——”
他故意拉长了音,“人家已经正式提出技术交流邀请了!想把咱们这‘让菌种动起来’的巧劲儿,用到他们医学检验上去,说是能帮着加快诊断速度,这可是实打实能救人的大事儿!”
李怀德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笑开了花:
“好!好小子!真给你办成了!协和啊!那可是协和!咱们轧钢厂这回,可是在医疗卫生系统都挂上号了!
看谁还敢说咱们这营养粉项目是不务正业!这是给咱们全厂工人老大哥脸上增光!”
何雨柱看准时机,往前又凑了凑:“领导,您说的是!脸是露了,光彩也争了。可这往后,担子它就更重了不是?”
他指着那小瓶琼脂:“您想啊,人家协和都这么重视,把这么金贵的‘特供’物资批给咱,咱自己更不能掉链子,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菌种提纯这活儿,比之前粗放培养精细一百倍!
要求环境跟手术室似的,不能见灰,不能有杂菌。可您瞅瞅咱们那库房,”
他两手一摊,“四面透风,赶上刮风天,里头跟下了沙尘暴似的。这条件,咋能养出纯种的金贵菌娃娃?”
李怀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这倒是个实际问题。”
“还有啊,”何雨柱趁热打铁,“跟协和这种顶尖单位打交道,咱代表的是咱轧钢厂几千号人的脸面。这技术交流,不能空着手、干着嘴去吧?
必要的资料打印、来往的车马费这些,总不能老是让同志们自己往里贴吧?咱得有点‘活动经费’,显得咱正规,重视!”
李怀德听着,先是愣了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大笑:
“哈哈哈!好你个傻柱!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你怎么屁颠屁颠跑来报喜,原来是在这儿挖好了坑,等我往下跳呢!”
他走回座位,重重坐下:“成!看在你这次‘虎口拔牙’,给咱厂立下这么大功劳的份上,这事儿,我给你办!”
他拉开抽屉,拿出张信纸,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盖上章,递给何雨柱:
“拿着这个,去找后勤老孙!就说我说的,给你们项目组批点木材、塑料布,把你们那‘无菌操作区’赶紧给我搭起来!
要像个样子!至于活动经费”
他沉吟了一下,“我先给你特批二十块钱!不够再说!要把这事儿,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
“得嘞!有您这句话,有您这支持,我这心里就彻底踏实了!”
何雨柱接过条子,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目的圆满达成。
“赶紧滚蛋!看着你就来气,净会给我找事儿!”
李怀德笑骂着挥手赶人,可眼里的笑意却明明白白写着“这兵我带得值”!
何雨柱从办公楼里出来,天已经擦黑。
“嘿,琼脂有了,领导的支持也到位了,连‘特供’的经费都批了!这下,算是彻底鸟枪换炮了!”
揣着批条和好心情,蹬着自行车出了轧钢厂大门。
风吹在脸上,那叫一个舒坦。
“嘿,何雨柱啊何雨柱,”他心里头美滋滋地跟自己唠上了,“你小子,行啊!搁一年前,谁能想到你个颠大勺的厨子,今天能从协和专家手里抠出金贵的琼脂,还能让厂领导拍着桌子给你批钱批料?”
“这说明啥?说明咱这路子走对了!
技术这玩意儿,就跟炒菜一样,你光守着菜谱不行,得琢磨!得变通!得知道客人想吃啥,咱就琢磨着用现有的‘料’,给他炒出这盘‘硬菜’来!”
“人情世故?嘿,说白了就是掌握个火候!
跟张主任那儿,火要旺,展现咱的技术硬实力;跟李头儿这儿,火要温,得让他觉得支持咱值当,有里有面儿!嗯,这火候,咱现在算是摸到点门道了!”
他正得意地复盘着今天的“战绩”,就听见旁边有人按铃铛。
“叮铃铃——”
“柱子哥!自个儿跟那儿偷摸乐什么呢?捡着金元宝了?”
何雨柱一扭头,乐了。
只见王大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警服,正咧着嘴看他呢。
他手里还拎着个半瓶的散装二锅头。
“哟!王副所长!”何雨柱乐了,“您这大所长不搁所里坐镇,跑我们厂门口巡夜摸鱼来了?”
“去你的!”王大牛笑着过来,一把勾住他肩膀,“听说你小子今儿又放卫星了?争气床震得四九城都晃悠?
走走走,必须喝两口,给你庆功!正好,我这心里也堵着块滚刀肉,找你讨个主意!”
俩发小也没客气,进了附近一家门脸不大的国营小酒馆。
点了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打了二两散装白酒。
几口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何雨柱少不得又把今天去协和、震住专家、搞定领导的光辉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王大牛直竖大拇指。
小酒下肚,一股热乎劲儿上来了。
“痛快!”何雨柱抹抹嘴,“说吧,啥滚刀肉能把你王大所长愁这样?”
王大牛“嗐”了一声:“还能有谁?就你们院儿,我们片儿区,那块‘百年老腌菜’——贾张氏!
这老帮菜,真真是把南锣鼓巷搅和成一锅馊粥了!今儿顺走东家俩煤球,明儿赖着西家一个筐,你去堵她吧?
好嘛,直接往地上一躺,嚎得跟杀猪似的!
你说她犯法吧?鸡毛蒜皮够不上。教育?全当耳旁风!整个一没毛的滚刀肉——滑不溜手还膈应人!我这儿正愁没法子给她上点儿手段呢!”
何雨柱听着,慢悠悠从花生米袋子里捏出几颗,丢嘴里嘎嘣嘎嘣嚼着,脸上那笑,怎么看怎么像憋着坏。
“啧,”他咂摸咂摸嘴,“我说大牛啊,你这火候乱套了!”
王大牛一愣:“啥意思?”
“啥意思?”何雨柱手指头点着地,“对付贾张氏这种老腌菜,你拿猛火快炒?准糊锅!烟大火大,还容易崩着自己!得讲究个厨子的法子!”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透着股子蔫儿坏:
“头一步,得先泡发!指使个人,就院儿那阎老西,让他不经意透风给贾张氏——就说街道马上要评勤俭持家模范户了!
评上,嘿,五斤富强粉!这虚名儿就是糖,甜得齁嗓子,这老虔婆一准儿上钩!”
王大牛眼睛亮了点。
“第二步,炝锅!”何雨柱手指头一划拉,“你暗地里派人,把她盯死了!她为了充那模范门面,肯定得四处借东西。
王婶家新暖壶,李爷那亮锃锃的铜脸盆儿甭管值钱不值钱,只要是好物件,她准得往家划拉!等她屋里摆得跟个杂货铺似的”
“第三步,勾芡!突然放出风去——评选延期!无限期延后!
这时候,街坊四邻上门索要自家东西,她要么臊眉耷眼当众还回去,丢个大脸!
要么,嘿嘿,牙一咬,心一横,硬挺着装傻充愣不还!这时候——”
他盯着王大牛,一字一顿:“人证物证,齐活!这金额,东家一点西家一点,凑凑,够数儿了吧?按《治安条例》,占人财物不还且抵赖者,治她个强占,够格儿蹲笆篱子三天了吧?这叫文火炖杀,让她自个儿把自个儿炖进锅里!”
王大牛听得眼珠子都直了:
“我操!绝了!柱子!真他妈绝了!”
他一把抢过酒瓶子,咕咚咕咚给何雨柱倒了个满,
“当年你说‘管片儿跟掌勺一个理儿’,我还当你喝高了吹牛x呢!今儿个我王大牛算是彻底服了你这口炒瓢!高!实在是高!”
他举起瓶子:“来!敬咱们的‘何大勺’!”
何雨柱嘿嘿笑着,跟他碰了一下,一仰脖干了。
冰凉的小酒滑下去,心里头那叫一个透亮舒坦。
王大牛抹着嘴,凑得更近:
“柱子,你说贾张氏这老腌菜要真炖进去了那她家那小兔崽子棒梗,偷摸厂里废铁那档子事儿?”
何雨柱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
“急什么?火候还没到呢。等灶膛里的柴火烧旺了,该撒那把盐的时候,自然撒。”
王大牛“嗯”了一声。
月色下,哥儿俩勾肩搭背地走出小酒馆。
“柱子,回头这招要灵了,我请你吃烤鸭!”
“成!我可记着了!不过下回,得我请你!哥们儿马上就要领着项目组,搞出更牛逼的东西了!”
“你就吹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