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何雨柱。
跟炸了锅的后厨比,他稳稳当当坐在他的专属破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那本从背新花书店淘来的《素食说略》。
面前搁着他那磕了边儿的大茶缸子,冒着热气。
他眼皮都没抬,吸溜了一口茶,那叫一个自在舒坦,仿佛外面天塌下来,也眈误不了他品味这口高末儿。
胖子在水池边,嘴里嘟嘟囔囔:“要我说,何班长,咱别受这罪了!根本不可能!豆渣能有肉味儿?
扯淡!除非咱往里加点真肉汤!
可这……这不骗人嘛!到时候李副厂长一吃,露馅了,咱全得卷铺盖滚蛋!”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何雨柱,想找点认同。
何雨柱这才慢悠悠把书放下,抬眼瞥了胖子一下,嘴角还挂着笑意:“急啥?好汤都得文火慢炖。这才哪到哪?胖子,你这豆渣洗得不透,豆腥气还重,腥气都没去净,还想吃肉味?
接着洗!用力搓!再让我闻见一丁点豆腥,未来一个月,你这饭盒里要是能沾着一星油花儿,我何雨柱仨字倒着写!”
胖子脖子一缩,“哎哟”一声,再不敢废话,埋头跟那盆豆渣较劲去了。
刘岚没说话,她一丝不苟地对照着那本密密麻麻的记录本,熬着她那锅“秘制酱汁”。
麦芽糖、八角、桂皮碎、花椒粉、盐、一点点珍贵的猪油渣提香。
酱汁在小锅里咕嘟着,单闻着确实挺香。
可一旦裹上那些勉强成型的“豆渣骨”下锅炖煮,那股子诱人的香气就象被豆渣吸干了似的,出锅时只剩下一层寡淡的酱色,豆腥气顽强地占据了上风。
她不信邪,夹起一块卖相最好的排骨,咬了一小口。
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噗地一声吐掉,在本子上狠狠划掉一行记录,声音带着沮丧:
“何班长,味道还是不对!香料味儿浮在表面,里头就是豆渣味儿!
猪油渣那点香,根本钻不进去!这……这怎么能骗过舌头去?”
郑岩嘴里念念叨叨:“是模具的问题?受热不均?还是脱模角度不对……”
他看着刘岚尝完那表情,心也沉到了谷底,凑近马华:“马华,要不……咱们再求求李主任宽限几天?三天,神仙也做不出来啊!当初怎么就应下了……”
马华正对着案板发懵。就在这时,他眼角的馀光瞥见——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师父,终于把那本破书放下了!
正溜溜达达地朝灶台这边踱过来!
马华几乎要脱口而出:“师父!您快给看看!指点指点啊!我们这……”
何雨柱踱步过来,根本没有搭理马华。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刘岚尝过的那块“排骨”,闻了闻,掰开断面看了看。
然后,他居然点了点头:“恩,色儿看着还行,火候还欠点。”
他象是完全没听见刘岚关于味道的控诉!
更绝的是,他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根烟,用灶火点着,他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这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岚眼圈瞬间就红了。
“完了……全完了……”胖子边洗豆渣边嘀咕,手上消极怠工。
马华对着案板上的残骸发呆,嘴里反复念叨:
“三天……三天……师父,您是不是也没辄了,故意逗我们玩呢?”
胖子甚至开始怀疑,何雨柱这副悠闲是不是强装镇定,或者干脆放弃了,拿他们几个顶缸。
何雨柱看着他们几个象是丢了粮票的样子,心情似乎更好了,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他走到几乎崩溃的胖子身边,拍拍他肩膀:“小子,脸都绿了?这才多大点事儿?记住喽,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锅端稳了。去,给我续点开水。”
这火上浇油的一句,瞬间点炸了胖子,他声音带着哭腔:“我的何大班长!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真不急?咱拿什么给李副厂长交代啊!豆渣变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绝望的情绪,像豆腥气一样,浓稠得化不开。
就在这时。
何雨柱慢悠悠地,喝完了搪瓷缸里最后一口水。
他放下缸子,溜溜达达走到灶台边。
那双眼睛,此刻象精准的秤杆,扫过刘岚记录的那锅失败的的废酱汁,又扫过旁边泡发干香菇的水碗。
时机,火候,刚刚好。
他下巴朝那碗泡香菇水和那锅凝结的废酱汁一努,对还在发懵的马华轻描淡写:
“去,把这两样玩意儿,用细纱布给我滤一遍,滤得越清亮越好,半点渣滓都不能留。
然后,上小火,慢慢熬,给我熬到挂勺,稠得跟糖稀似的。最后,兑点热水化开,调成汁儿。”
马华脑子一片空白,但何雨柱此刻的眼神异常平静。
他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喉咙里“咕咚”一声,和刘岚对视一眼,两人立刻扑向那两样“废料”。
纱布过滤,汁水滴答。
泡香菇的水过滤后,金黄透亮,带着浓缩的菌菇鲜香。
那锅废酱汁过滤掉杂质后,竟也呈现出一种棕黑透亮的光泽,浓缩了所有香料和麦芽糖的精华。
两者混合,在小火上慢慢收浓,奇异地融合出一种前所未有、复杂而醇厚的香气。
何雨柱没等汁完全凉透,亲自上手。
取最新一批勉强成型、但寡淡无味的豆渣“排骨”。
他没再炖煮,而是拿起一把干净的小刷子,蘸着那浓缩到极致的素高汤精华,仔细地、反复地刷在排骨表面,尤其着重刷进那些刻意保留的气孔里。
一层,又一层。
最后,他指挥马华,将这处理好的“排骨”,轻轻放入蒸笼。
“三分钟,掐表!多一秒都不行!记住,是让味儿附着上去,不是再炖烂它!”
三分钟到。
何雨柱站在最前面,脸上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儿。他扫了一圈众人,嘴角一咧:
“都甭跟瞧新媳妇似的瞅着了!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是排骨是豆渣,得掀了盖儿闻味儿!”
他看了一眼小胖子,笑骂一句:“瞧你那点出息!”
他没有立刻揭开,反而停顿了足足三秒。
这三秒,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他手腕猛地向上一提——
“呼啦——!”
一股浓郁的、霸道的、带着难以言喻“肉”香、酱香、菌菇香的复合香气,瞬间喷薄而出!
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厨房里所有的豆腥、焦糊一扫而空!
这香气太复杂,太具有攻击性了。
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直冲天灵盖!
“嗬——!”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蒸笼里,热气升腾。散了之后,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排骨”色泽诱人,形态饱满完整,静静躺在那里,竟真有了几分硬菜的架势。
何雨柱朝马华扬了扬下巴。
马华如梦初醒,手抖得象筛糠,颤斗着夹起一块。
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