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围拢过来，连杨师傅也转过了身。
“经过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
“咱们食堂，要搞一个技术革新项目！这是响应上级‘节约闹革命’的号召，意义非常重大！”
大伙儿一听“技术革新”，眼神都亮了一下：要是成了，说不定月底总结大会上能得个搪瓷缸子奖励，那可是印着大红字的荣誉。
可李大海接下来的话，就象盆冷水。
“但是！”他话锋一转，眉头拧着，
“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个项目，是个新课题，谁也没搞过，没经验！接下来，很可能需要加班加点，反复试验！
会非常辛苦！而且，短期内很可能看不到啥成效！甚至有可能……失败！”
他声音严肃，带着压力：“这，是一项政治任务！需要咱们食堂的骨干力量，无条件付出，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失败的革命精神！有没有困难？现在可以提！”
刚才那点好奇和期待，瞬间被“加班”、“辛苦”、“可能失败”这几个词给压下去了。
马华脸上的兴奋劲儿没了，抿着嘴。
胖子嘴角往下撇了撇，心里直叫苦，加班？眈误我下班去胡同里跟人换鸡蛋啊！
杨师傅脸上倒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哼，就知道没好事，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刘岚也收起了笑容，搓着手。
何雨柱一看这架势，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他上前一步：
“主任！没困难！保证完成任务！咱们食堂的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孬种！
再难啃的骨头，到了咱这口锅里，也能给它炖烂了，熬出油来，给国家省下宝贵的肉票证！”
说到这儿，他扫一眼众人，大部分苦着脸，他一乐：“先吓唬吓唬你们，等真把素排骨端出来，看你们不把舌头吞下去！
都打起精神来！等这事儿办漂亮了，厂里给咱项目组发两条猪腿，我给你们酱上，那才叫一个美！”
这话说得提气，是配合领导唱双簧，也给李大海撑足了面子。以后写工作汇报要有素材不是。
当初克服了多少、什么样的困难，顶着多么的压力等等。
李大海满意地点点头：“好！要的就是这个劲儿！雨柱同志，这个项目，就由你具体负责！”
何雨柱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
“主任，既然是攻坚克难，就得要精兵强将。马华！”
“到！”马华一个激灵，挺起胸脯。
“你手稳，心细，跟我打主力！”
“是！师父！”马华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可是表现的好机会。
“刘岚！”
“哎！”刘岚有点意外，赶紧应声。
“你心细，做事有条理，项目的物料清点、记录，你负责！特别是那些凭副食本和工业券来的东西，一笔都不能错！”
“没问题！”刘岚用力点头，能参与技术革新，脸上也觉得有光。
“胖子！”
胖子一哆嗦：“柱……柱子哥……”
“你力气大，往后需要出大力气的活儿，你顶上！别偷奸耍滑，我可都拿小本本给你记着呢，再敢顺东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胖子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不敢反驳，只好嘟囔着：“知……知道了。”
对胖子这种，就得用重话敲打你这滑头，一松劲你就飘油花。
何雨柱没点杨师傅的名。
杨师傅站在人堆里，脸色铁青，感觉自个儿被晾在了一边，我这国营老工人，还不如个接班的胖子？比挨了骂还难受，可又没法发作，只能梗着脖子。
对杨师傅这样有刺的，晾着你，就是最好的收拾。自个儿一边泛酸水去吧。
李大海又强调了几句“要重视”、“要奉献”，这才让何雨柱开始安排具体工作。
后厨恢复忙碌，但气氛彻底不一样了。
何雨柱开始分派准备工作，依旧不提项目具体是啥。
他现在干的，明明是调度和管理的活儿，身份却还是厨子。
但这种“名不正言顺”恰恰最妙——他用厨子的身份干着干部的活，还干得比谁都漂亮，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和力量。
他心里门儿清：
“火候差不多了。等真把素排骨这盘硬菜端出来，再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真香！现在，都给我老老实实备料！”
他把胖子叫到一边，低声交代：“去豆腐坊，弄二十斤豆渣回来……对，就要那种细的，别拿错了。拿着食堂的介绍信去，按计划内调拨。”
胖子嘟囔着：“豆渣？咱食堂改喂猪了？这玩意儿平时喂猪都不要钱。”
何雨柱照他屁股轻踹一脚，笑骂：“猪吃了能长膘，你吃了光长懒筋！赶紧的，这玩意儿在爷手里点石成金，以后比你的侨汇券还金贵！”
看着胖子迷惑又不敢多问的背影，心里那本帐算得噼啪响：
“胖子只看见豆渣，我却看见几千号工友碗里多了油星。易中海之流只盯着自个儿的八级工待遇，老子想的，是让全厂肚子里的馋虫都过个年！”
何雨柱心里那股得意劲儿，就跟已经听见了工友们抢素排骨时的欢呼一样，用豆渣换肉吃，这可是给全厂谋福利的大好事！
何雨柱刚低声交代完胖子去领豆渣。
“何…何师傅！李主任！”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汉子。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蓝色工装，是七级钳工郑岩。
这位郑师傅，在轧钢厂也算是个“名人”。他和八级工易中海一个车间，论起手上那份硬邦邦的真功夫，车间里老师傅私下都说，郑岩那才是真把式，比易中海那掺了水分的八级工只强不弱！
可偏偏这人老实得近乎木纳，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更不懂得钻营巴结。
易中海仗着资历和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没少明里暗里挤兑他，脏活累活推给他，功劳好处自己揽。
郑岩呢？多半是闷头接下，吭哧吭哧干完，连句抱怨都没有。
久而久之，就成了车间里公认的“老黄牛”，还是那种被套了嚼子、只能低头拉磨的牛。
技术顶了尖，可日子却过得紧巴巴。他那点七级工的工资，要养活一大家子人——上有年迈多病的老娘，下有三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垮老子的年纪。
老婆身体也不好，常年药罐子不离身。一家人就指着他那点工资和粮票，日子过得捉襟见肘，饭桌上常年难见荤腥。
工友们有时看他中午啃着干硬的窝头就咸菜，都忍不住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