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4月15日,哈尔滨的春天来得迟,松花江刚刚解冻,岸边还残留着冰凌。小税宅 庚薪罪快陆子谦站在中央大街187号的老宅前,三层俄式砖木结构的建筑在晨光中显得沧桑而肃穆。这里现在是区文物管理所的仓库,但产权仍在张麻子——或者说张明远名下。
孙振山在门口蹲着抽烟,眼睛扫视着街道:“魏老爷子打点好了,今天这里归咱们用。不过他说,最近有人在附近转悠,不像本地人。”
“日本人的尾巴?”陆子谦问。
“说不好,也可能是瓦西里的余党。”孙振山踩灭烟头,“张琳和费尔南多在楼上等着了,科瓦廖娃也从上海飞过来了,说一定要亲眼看看那个原型机。”
推开吱呀作响的橡木门,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一层堆满了老旧家具和蒙尘的展柜,是典型的文物仓库。楼梯在角落,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呻吟。
二楼,张琳已经架好了从上海带来的设备——一台便携式微缩胶片阅读器。费尔南多和科瓦捷琳娜站在窗边低声交谈,见陆子谦上来,都转过头来。
“陆先生,你手上的东西”科瓦廖娃盯着他怀里用布包裹的真鼎。
陆子谦将鼎放在桌上,打开包裹。第七鼎真品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仿品相比,鼎身的符文更深邃,边缘有长期使用留下的摩挲痕迹。
“先看胶片。”张琳接过铁盒,小心取出那卷微缩胶片,装进阅读器。
屏幕上出现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是设计图纸。不是一张,而是厚厚一叠。第一页标题写着:“时空定位与校准系统原型机技术手册,陆明远、张明远、科瓦廖夫合着,1964年12月。”
科瓦廖娃看到祖父的名字,呼吸急促起来。
张琳一页页翻看。图纸详细记录了原型机的结构、原理、操作流程。但到第三十七页时,出现了一段手写的补充说明:
“注:原型机存在设计缺陷——校准过程中会产生时间涟漪效应,可能引发局部时空异常。解决方案:需配合七鼎共鸣系统,以古法镇时之术抵消涟漪。然此法仅能治标,若要根除,需寻得‘时间源头’。——陆明远,1965年1月”
“时间源头?”费尔南多皱眉,“这是什么?”
“可能指的是时间异常现象的起源。”科瓦廖娃思索,“我祖父的笔记里提到过一个猜想:全球的时间节点可能都源于同一个‘源头’,就像地震有震中一样。”
陆子谦想起时间夹层中那个“自己”的话:“二十四年的循环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设置的牢笼。”难道时间源头就是设置牢笼的存在?
继续翻页。最后几页是日记形式的记录:
“1965年3月15日:原型机测试成功,但涟漪效应超出预期。哈尔滨市区出现三处时间异常,持续时间均不超过三分钟,幸未造成严重后果。”
“3月20日:科瓦廖夫提出终止项目,我不同意。时间研究已到关键阶段,若此时放弃,前功尽弃。”
“3月28日:张明远建议将原型机封存,待技术完善再重启。我采纳此建议,决定将机器藏于老宅阁楼。钥匙分作三份,我、明远、科瓦廖夫各持其一。”
“4月2日:预感有事发生。留下此记录,若我遭遇不测,望后来者能完成未尽之业。——陆明远”
日记到此结束。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三把钥匙”陆子谦从脖子上取下梅花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科瓦廖娃女士,你祖父那份?”
科瓦捷琳娜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锦囊,倒出一枚铜钥匙:“祖父临终前给我的,说总有一天要用到。”
“那第三把在张明远手里。”孙振山说,“可他失踪了。”
“不一定。”陆子谦想起张麻子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可能已经把钥匙放在我能找到的地方。”
众人上到三楼。阁楼入口是个活板门,锁孔很特别——三个锁孔呈品字形排列。
陆子谦插入梅花钥,科瓦廖娃插入铜钥匙。第三个锁孔空着。
“需要第三把钥匙。”张琳检查锁孔结构,“而且是特制的,不是普通钥匙能打开。”
陆子谦仔细回想张麻子给他的所有物品:中东铁路徽章、老俄国码头地图、还有那枚刻着“等我”的苏联勋章!他掏出勋章,试着插入第三个锁孔——不对。
“等等。”科瓦廖娃仔细观察锁孔,“这不是钥匙孔,是密码锁?看,里面有六个小触点。”
张琳用放大镜观察:“确实是电子锁!1965年就有这种技术?”
“可能是你父亲后来改装的。”费尔南多说,“试试生日之类的密码?”
陆子谦想了想,输入自己的生日——不对。输入父亲失踪的日期——也不对。他想起父亲日记里那句“为子留路”,忽然意识到什么,输入了“”——他重生的日期。
“咔嗒”一声,锁开了!
活板门缓缓降下一段折叠楼梯。阁楼里灰尘更厚,但物品摆放整齐。中央是个工作台,上面盖着防尘布。揭开布,一台造型古怪的机器显露出来——像是老式电台、示波器和机械钟表的结合体,布满旋钮、表盘和指示灯。
“时空定位仪原型机”科瓦廖娃轻声感叹,手指轻抚机器外壳,“和我祖父描述的一模一样。”
机器旁放着一个笔记本。陆子谦翻开,是父亲的字迹:
“致发现此处的后来者:
若你看到这些,说明时间循环尚未终结。原型机可定位时间异常源头,但需付出代价——使用者的时间感知将永久改变,可能看到过去未来的片段,也可能迷失在时间乱流中。
我与明远、科瓦廖夫曾立誓: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启动此机。然1965年4月,我们发现循环出现裂缝,有‘异物’试图逃出。为修补裂缝,科瓦廖夫启动机器,结果意识被困。我仿制七鼎,以古法封印裂缝,但知其不能持久。
现将选择权交予后来者。机器旁有三份材料:一是时间源头坐标计算法,二是裂缝修补技术,三是摧毁时间源头的方法。
选择守护,选择修补,或选择毁灭。
路已铺好,但选择在你。
——陆明远,1965年4月15日”
工作台下果然有三个铁盒。陆子谦打开第一个,里面是复杂的数学公式和星图。第二个是一叠工艺图纸,详细说明如何用特殊材料修补时空裂缝。第三个最薄,只有一页纸,上面画着一个简单却令人不安的装置——用七鼎共鸣的能量,逆向冲击时间源头,将其彻底摧毁。
“摧毁”费尔南多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引发什么后果?”
“可能终止所有时间异常,也可能导致时间本身崩塌。”科瓦廖娃脸色苍白,“我祖父的笔记里提到过这个风险,他说这是最后的手段,是‘与时间同归于尽’的方法。”
张琳却在仔细研究那份坐标计算法:“等等,这个公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掏出随身带的郑和海图复印件,对照着公式计算。片刻后,她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时间源头的位置在公海!东经125度,北纬25度附近,台湾以东海域!”
“具体是什么地方?”陆子谦问。
“根据海图标注,那里在古代被称为‘时间归墟’,传说中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的海域。”张琳手指颤抖,“更重要的是,1965年4月,美国海军在那个区域进行过一次秘密海底勘探,之后该区域被划为禁航区,至今未解禁。”
阁楼里一片寂静。窗外的中央大街上传来有轨电车的叮当声,与这个涉及时间本质的秘密形成诡异对比。
“我们需要决定。”科瓦捷琳娜打破沉默,“是继续守护,尝试修补,还是”
“不能摧毁。”陆子谦摇头,“风险太大。但修补需要什么条件?”
张琳翻看第二份材料:“需要三种特殊材料:深海锰结核中的稀有元素、极地冰芯中的古空气样本,还有陨石中的外太空同位素。而且需要在时间源头处现场操作。”
“这些材料”费尔南多思索,“深海采矿技术现在还不成熟,极地冰芯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有保存,陨石样本更是被各国严格管控。”
“但并非不可能。”科瓦廖娃说,“科瓦廖夫家族在苏联科学院有关系,可以弄到冰芯和陨石样本。深海采矿日本的技术最先进。”
“佐藤的家族。”陆子谦想起那个被逮捕的日本人,“他会合作吗?”
“如果用时间源头的情报做交换,可能。”科瓦捷琳娜说,“但我们必须小心,不能让他知道摧毁的方法。”
孙振山突然从窗边低声道:“下面有情况。两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角,下来几个人,正在往这边看。”
陆子谦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街对面,四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站在车旁,其中一人拿着望远镜正在观察老宅。
“不是日本人。”孙振山判断,“看站姿和动作,像是欧洲人。”
“柳芭在欧洲的联络人。”科瓦廖娃脸色一变,“他们找来了。”
“得把东西转移。”陆子谦迅速做出决定,“原型机太大,搬不走。但真鼎和这些资料必须带走。”
五人快速收拾。陆子谦将真鼎重新包裹,科瓦廖娃收起三份材料,张琳用相机拍下原型机的每个细节。刚收拾完,楼下传来敲门声——很重,不像是正常访客。
“走后门。”孙振山带头。
老宅后门通向一条窄巷。五人刚出巷口,就看到巷子两头都被人堵住了——前面三个欧洲面孔的壮汉,后面是刚才街上的四个。
“陆先生,请留步。”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用带法语口音的英语说,“我们只是想要那个鼎和资料,不想伤人。”
孙振山已经摆出防御姿势。陆子谦看了眼怀里的鼎,又看看身后的同伴。
“你们是谁的人?”他问。
“时间兄弟会,欧洲分部。”眼镜男微笑,“柳芭女士是我们亚洲分部的成员,她虽然失败了,但使命不会终结。时间的力量,应该属于全人类,而不是被某个国家或组织垄断。”
“你们想用时间技术做什么?”
“纠正历史的错误,创造更美好的世界。”眼镜男张开双手,“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阻止一些战争,挽救一些天才,治愈一些疾病时间不是用来守护的,是用来改善世界的工具。”
科瓦廖娃冷笑:“冠冕堂皇。你们和柳芭一样,不过是想掌控时间,满足自己的野心。”
眼镜男摇头:“随你怎么说。现在,请把东西交出来。”
孙振山正要动手,街口突然传来警笛声!两辆警车疾驰而来,急刹在巷口。魏父从第一辆车里下来,身后跟着六七个警察。
“干什么呢?聚众斗殴?”老爷子声音洪亮。
眼镜男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笑容:“误会,我们只是问路。”他一挥手,手下迅速散入人群,消失不见。
魏父走过来,看了眼陆子谦怀里的包裹:“拿到了?”
“嗯。谢谢魏叔。”
“别谢我,是张琳提前发了信号。”老爷子压低声音,“这帮人什么来头?”
“欧洲的时间组织,比柳芭更危险。”陆子谦说,“他们想要时间源头的位置。”
魏父皱眉:“这里不安全了,去军区招待所,我安排了房间。”
去招待所的路上,陆子谦一直在思考父亲留下的选择。守护、修补、毁灭三条路,每条都有风险。但最让他不安的是眼镜男的话——时间技术如果真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在招待所安顿好后,他召集所有人开会。
“我决定了。”陆子谦摊开三份材料,“我们走第二条路:修补时空裂缝。但这需要国际合作——苏联的极地样本、日本的深海技术、还有我们的陨石样本和七鼎。”
“联合国框架下可行。”科瓦廖娃说,“我可以联系莫斯科,以科研合作的名义申请样本。”
“日本那边”费尔南多犹豫,“佐藤还在押,但他的家族”
“我去谈。”陆子谦说,“用商业合作的名义。我们公司在做对日贸易,可以以此为切入点。”
张琳担心:“可他们要是知道时间源头的位置,会不会自己行动?”
“所以不能一次全说。”陆子谦已经有了计划,“分阶段合作,我们掌控核心信息和技术。”
会议开到深夜。窗外,哈尔滨的夜空繁星点点。这座见证了太多秘密的城市,又将见证一场跨越国界的特殊合作。
凌晨时分,陆子谦独自站在窗前。他想起父亲那句“路已铺好,但选择在你”,现在他做出了选择。
但就在他准备休息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是王小川从上海打来的:“陆哥,有个急事。今天下午,有个外国人到公司找你,说是从瑞士来的银行家,想谈一笔大投资。”
“瑞士银行家?”
“对,他说代表‘时间兄弟会信托基金’,想投资我们公司,条件是要占股30,还要参与公司所有重大决策。”王小川声音急促,“我拒绝了,但他留了名片,说你会感兴趣的。”
陆子谦记下名字和电话。挂断后,他沉思良久。
时间兄弟会不仅想要时间技术,还想渗透他的公司。这意味着,他们准备打持久战。
而陆子谦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商业战场,科技竞争,时间守护多条战线同时展开。
他看向窗外的星空,那里有父亲探索过的未知,也有他将要面对的挑战。
1988年的春天,风起云涌。
而他,必须在这复杂棋局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