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尘埃的气息混着旧纸张的霉味,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零点看书 庚芯罪全便携式阅读器的屏幕泛着冷白的光,映在五张神色各异的脸上。
微缩胶片一帧帧地掠过,那些跨越二十多年的图纸和记录逐渐拼凑出惊人的真相。陆子谦的手指轻轻抚过第七鼎真品边缘的古老纹路,那触感冰凉而深沉,像是触摸到了岁月本身。
“时间涟漪效应”张琳喃喃重复着图纸上的术语,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也就是说,原型机一旦启动,不仅会影响特定目标,还会像石子投入水面那样产生扩散的波纹。”
费尔南多推了推眼镜:“1965年哈尔滨出现的时间异常,应该就是测试产生的涟漪。持续三分钟——这意味着当时的控制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能将影响时间压缩到很短。”
科瓦廖娃的指尖停在屏幕上祖父的名字旁:“科瓦廖夫他一直说那项研究太危险,必须封存。原来他真的参与了原型机的测试,还因此被困住了意识。”
陆子谦想起了在时间夹层中看到的那些残影,那个自称陆明远的“自己”说过:“科瓦廖夫的意识碎片还在机器里徘徊。”现在看来,那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事实。
胶片翻到日记部分时,阁楼里的空气更加凝重了。陆明远1965年4月2日的最后记录中透出的不祥预感,与张麻子失踪的时间线基本吻合。那些被撕掉的页面去了哪里?是被父亲自己销毁,还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三把钥匙的系统很精妙。”张琳研究着阁楼入口的锁孔结构,“物理锁和电子锁双重保险,而且必须三人同时到场,或者至少拥有三人的信物。”
陆子谦摸出脖颈上的梅花钥,铜质的钥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父亲留给他的不止这把钥匙,还有那句“为子留路”的嘱托。现在他终于明白,父亲铺的路,一直延伸到这个尘封的阁楼。
科瓦廖娃从锦囊中取出的铜钥匙造型古朴,柄端刻着西里尔字母“k”,代表科瓦廖夫家族。两把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几乎同步的咔哒声。
但第三个锁孔空着。
“张明远的那把”孙振山皱起眉头,“麻子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如果他出了事,钥匙又会藏在哪里?”
陆子谦的脑海中闪过张麻子留给他的那些物件:中东铁路徽章、老码头地图、苏联勋章。他一件件拿出来尝试,直到那枚刻着“等我”的勋章靠近锁孔时,内部突然传来细微的电流声。
“不是钥匙,是感应器!”张琳惊讶道,“勋章里有微型芯片!”
果然,第三个锁孔并非机械结构,而是六个精密的电子触点。当陆子谦输入自己重生日期的密码时,活板门缓缓降下的声音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父亲不仅预见到了他会来,甚至预见到了他会在何时、以何种身份到来。这个认知让他背脊发凉,又莫名感到一种跨越时空的连接。
阁楼里的原型机比想象中更加复杂。机器表面的各种仪表盘、旋钮和指示灯,显示着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苏联电子工业的最高水平,却又融合了中国传统计时器的设计元素——二十四节气刻度盘、十二地支指针、还有八卦方位的校准器。
“我祖父的设计风格。”科瓦廖娃轻声道,手指悬在机器上方,似乎不敢真的触碰,“他总是喜欢把不同文明的智慧融合在一起。他说,时间的奥秘是普世的,任何单一文化都无法完全把握。”
工作台上的笔记本摊开着,陆明远的字迹工整而有力。那封给“后来者”的信,将沉重的选择权交到了陆子谦手中。
三个铁盒,三条路。
张琳最先打开记录坐标计算法的铁盒,里面除了数学公式和星图,还有一张手绘的海域图。当她比对郑和海图复印件时,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东经125度,北纬25度台湾以东的公海区域。”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郑和船队曾经到达那里,记录说‘其水色黑如墨,星月映之而不动,船过无痕’,船员们称之为‘止时之海’。”
费尔南多凑近细看:“1965年美国海军在那里进行秘密勘探,之后划为禁航区这绝不是巧合。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时间源头可能就在那片海底。”科瓦廖娃推断道,“如果全球的时间异常真有一个共同的‘震中’,那么它很可能是一种自然现象,或者某种上古文明的遗存。”
陆子谦打开第二个铁盒,修补时空裂缝的技术资料厚达百余页。材料清单上的三项内容都极其罕见:深海锰结核中的稀有元素需要至少三千米深海的采矿技术;极地冰芯中的古空气样本涉及南极科考的核心资源;陨石外太空同位素更是被各国太空机构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费尔南多苦笑,“以1988年的国际环境,中、苏、日三国合作开展这种敏感项目?政治阻力太大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并非没有可能。”陆子谦已经开始思考方案,“如果以商业和科研双重名义推进,比如成立一个国际海洋与极地研究基金会,表面目标是深海采矿技术和古气候研究”
他的话被孙振山从窗边的低声警告打断。
楼下街角的黑色轿车和那些欧洲面孔的监视者,让阁楼里的气氛骤然紧张。陆子谦迅速扫视了一眼原型机——这台机器太大,无法悄无声息地转移,但真鼎和资料必须带走。
撤退过程紧张有序。孙振山打头阵,陆子谦护着真鼎居中,科瓦廖娃和张琳分别携带资料,费尔南多殿后。五人在狭窄的老宅走廊里快速移动,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
后门的窄巷被两头堵住时,陆子谦反而冷静下来。那个戴金丝眼镜、说法语口音英语的中年男人,自称“时间兄弟会欧洲分部”的代表,他的说辞冠冕堂皇——要“用时间技术改善世界”。
但陆子谦在上海滩见过太多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往往在掌握力量后,最先背叛的就是自己的理想。
警笛声适时响起。魏父带着警察出现时,陆子谦注意到眼镜男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但很快被从容取代。这些人训练有素,撤退时毫不拖泥带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局面。
去军区招待所的路上,陆子谦在吉普车后座整理思绪。父亲留下的三个选择在他脑海中反复掂量:
守护意味着维持现状,继续用七鼎系统压制时间裂缝,但这是饮鸩止渴,裂缝终会扩大。
修补是最理想的方案,但需要跨越国界和技术壁垒的合作,成功概率未知。
毁灭那页简单的图纸背后,是赌上时间结构稳定性的疯狂。父亲将其列为选择,却也在字里行间暗示了反对——那是万不得已时,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招待所的会议室里,灯光彻夜未熄。墙上挂起了大幅世界地图,张琳用红笔标出了时间源头的位置——台湾以东那片被标注为“禁航区”的蓝色海域。
“从地缘政治角度,这片区域很微妙。”费尔南多指着地图,“美国第七舰队经常在此巡弋,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活动范围也覆盖这里。如果我们要组织科考船前往,需要至少中、苏、日三方的默许,还要避开美国海军的监视。”
科瓦廖娃已经草拟了一份给莫斯科的电报稿:“我可以以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的名义,申请极地冰芯样本用于‘东亚古气候与洋流变化研究’,这个课题在学术界说得通。陨石样本稍微棘手,但乌克兰的陨石收藏馆有我祖父的老朋友”
“日本方面,我来处理。”陆子谦下定决心,“佐藤家族在深海采矿技术上有专利,我们公司正在和他们谈一批精密机床的进口生意。我可以飞一趟东京,以技术合作的名义接触。”
张琳担忧道:“如果他们问起合作目的怎么办?总不能直说是为了修补时空裂缝。”
“就说我们在探索深海矿产资源,需要他们的技术支持。”陆子谦早有准备,“同时,我们可以提出联合研究‘海底地质异常现象’,这既能解释设备需求,又不会暴露核心目标。”
计划初步成形时,窗外天色已蒙蒙亮。哈尔滨的清晨雾气弥漫,远处教堂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就在众人准备休息时,王小川从上海打来的那通电话,让所有刚松下一口气的心再次悬起。
瑞士银行家,“时间兄弟会信托基金”的股份要求,参与所有重大决策的权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争夺,而是资本层面的渗透和掌控。
陆子谦挂断电话后,在窗前站立良久。晨雾渐渐散去,城市的轮廓清晰起来,1988年的哈尔滨正在苏醒,有轨电车开始运行,早市摆出摊档,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他面对的,却是一个超越时代、跨越国界的隐秘战争。战场不仅在老宅阁楼、在公海深处,还在董事会会议室、在国际谈判桌上。
时间兄弟会改变策略了。他们不再只是派遣柳芭那样的特工来偷抢,而是动用金融资本的力量,试图从内部瓦解他的事业根基。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如果他失去了经济基础,就没有资源去组织科考、获取材料、实施修补计划。
科瓦廖娃轻轻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茶:“你打算怎么办?”
陆子谦接过茶杯,热气蒸腾而上:“两条战线同时开战。商业上,我会组建一个离岸公司架构,把核心业务和资产层层隔离,让他们的渗透无从下手。技术上,我们要加快进度,争取在一年内完成前期准备,组织第一次科考。”
“一年太紧了。”科瓦廖娃摇头,“光是获取那些特殊材料就需要大量时间,更不用说建造能够到达三千米深海的科考船。”
“所以必须分头行动,并行推进。”陆子谦的眼神锐利起来,“你回莫斯科争取苏联方面的支持,我去东京和佐藤家族谈判,张琳和费尔南多留在国内,继续研究修补技术的细节。孙振山负责安保和情报,警惕时间兄弟会的进一步动作。”
!“那你父亲在笔记里警告的代价呢?”科瓦廖娃轻声问,“使用原型机可能改变时间感知,甚至让人迷失在时间乱流中。如果我们真的找到时间源头,谁去操作机器?”
陆子谦看向窗外渐亮的天空:“我去。”
两个字,平静而坚定。
科瓦廖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陆子谦必须承担的责任,不仅因为他是陆明远的儿子,更因为他是那个被时间选中、从未来归来的人。
早餐时分,众人在招待所食堂简单用餐。魏父特意过来,低声告诉陆子谦:“老宅那边我加派了人手,但那些人如果真是国际组织,普通的警戒作用有限。你们得有个长期的安全据点。”
“已经在找了。”陆子谦说,“上海的公司总部正在扩建,我会设置一个高安保级别的研发中心。哈尔滨这边可能需要魏叔帮忙物色一个隐蔽的场所。”
魏父拍拍他的肩:“交给我。对了,还有件事——昨天那些欧洲人撤退时,在街角留了个东西。”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没有署名,只用花体英文写着“to r ”。
陆子谦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卡片,印着一行字:
“时间不等人,但我们可以等您。当您改变主意时,苏黎世湖畔的咖啡馆永远为您留座。——您的朋友,时间兄弟会信托基金”
卡片背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个日内瓦的银行账户号码,以及一行小字:“首期注资五千万美元已预留,随时可调用。”
五千万美元。1988年,这是一笔足以买下整条中央大街的巨款。
陆子谦将卡片在手中翻转,然后轻轻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直到变成一把碎屑,撒进了垃圾桶。
魏父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好样的。有些钱,拿了就再也脱不了身。”
早餐后,众人开始分头准备。科瓦廖娃订了当天下午飞莫斯科的机票,张琳和费尔南多则要赶回上海,整理所有研究资料。陆子谦给公司打电话,让王小川开始准备东京之行的商务材料。
中午时分,陆子谦独自回到军区招待所的房间。他从随身行李中取出父亲留下的那本蓝皮日记,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
犹豫片刻,他拿起笔,用和父亲相似的笔迹写下:
“1988年4月16日,哈尔滨。阁楼已开,三路在前。我选修补之道,虽难必行。时间兄弟会渗透已至资本层面,战局扩大。然初心不改:时间当守不当控,当时之秘当时解,莫留祸患予后人。
父言‘路已铺好’,儿今续铺之。待星海归墟之日,涟漪止息之时,当告慰先灵。
——子谦”
写罢,他合上日记,望向窗外。
哈尔滨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白云悠然飘过。这座冰城见证过中东铁路的汽笛、抗日战争的烽火、新中国建设的激情,如今又将见证一场关于时间本质的隐秘探索。
而陆子谦知道,当他把真鼎和资料带出老宅的那一刻,历史的齿轮已经悄然转向。
下一站,东京。深海之约,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