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跃迁的余韵在车厢里缓缓散去，窗外的星光恢复正常流速时，黑塔空间站的轮廓已经占据了整个观景窗。
那构造大得让人说不出话——主体像一颗被无数几何骨架包裹的透明水晶，内部能看见层层叠叠的楼层、悬浮平台和川流不息的运输管道。十几个附属模块像卫星般环绕，有的像实验舱，有的像发电站，还有几个形状怪得根本猜不出用途。整座空间站表面流淌着淡蓝色能量纹路，在深空背景下安静地散发着冷冽的光。
“比资料里写的还夸张。”瓦尔特站在窗边，推了推眼镜。他换回了那身灰黑色大衣，深蓝内搭，看着又变回那个沉稳的学者模样。但姬子注意到，他眼角还带着点没散尽的疲惫——出云那三天，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显然没那么容易消化。
虚空万藏飘在他旁边，金色的虚影几乎贴在玻璃上：“能量读数复杂得很。至少三套独立能源系统在同时跑，还有……十七种我认不出来的信号频段。有意思。”
“帕姆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帕。”列车长的声音从控制台喇叭里传来，闷闷的，“这么大的空间站，打扫起来肯定要累死帕……而且那个黑塔，听说脾气差得很帕，上次有个访客不小心碰倒她的展示架，就被她直接丢出了气闸门帕！”
姬子从领航员座位上站起身，酒红长发在肩头滑过一道弧。她走到窗边，金色的眼睛映着空间站的冷光。
“黑塔，天才俱乐部第八十三席。”她轻声复述着出发前查的资料，“十三岁解开‘孤波算法’，十五岁独立设计出第一代‘模拟宇宙’原型机，二十二岁因为‘觉得和母星其他研究者说话太费劲’，自己造了这座空间站搬了出来。”
她顿了顿，看向瓦尔特：“出云的事……你还好吗？”
瓦尔特沉默了几秒。
“……还好。”他说，声音很平静，但姬子听得出底下压着的东西，“只是需要点时间……整理。平行世界，同位体，这些概念在理论上我懂，但亲眼看见……”
他没说完，摇了摇头。
姬子没再追问。她回到控制台前，接通通讯频道。
“星穹列车呼叫黑塔空间站。这里是领航员姬子，应黑塔女士邀请前来。”
几秒钟的静默后，通讯器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带着点机械质感的女声：
“验证通过。欢迎来到我的博物馆，姬子女士——以及列车上另外两位客人。我是艾丝妲，空间站名义站长。对接端口已经为你们开放，请跟随引导信号。”
控制台上，一个绿色的光标开始闪烁，指向空间站侧面某个逐渐亮起的环形接口。
姬子操作列车缓缓靠近。对接过程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气密门滑开时，外面是一条宽阔的、灯光柔和的通道。
“帕姆要留在列车上维护系统帕。”列车长的声音从车厢各处喇叭同时响起，“所以你们自己小心帕！如果那个黑塔为难你们，就立刻回来帕，帕姆会开着列车撞她的大门帕！”
“……我想她应该不会那样做。”瓦尔特无奈地笑了笑，和姬子一起走向对接通道。
通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一头棕发扎成斜马尾，戴着紫色发夹。她穿着身特别设计的空间站制服——无袖衬衣配黑色领结，手臂套着白色臂套，下身是黑紫粉白层层叠叠的中长裙，右腿戴着黑色丝绒腿带。腰间挂满了各种扣件、挂绳和设备，脖子上还挂着工牌。
最显眼的是她的笑容——元气满满，眼睛弯成月牙。
“欢迎！”她快步走过来，朝姬子伸出手，“我是艾丝妲，这里的名义站长。黑塔老师让我来接你们。”
“幸会。”瓦尔特点头致意。
“这位是……”艾丝妲看向飘在瓦尔特身边的金色虚影。
“虚空万藏。”瓦尔特简单介绍，“我的……旅伴。它没有实体，但不会造成麻烦。”
虚空万藏飘到艾丝妲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你的裙子很有意思。层数这么多，不会影响活动吗？”
艾丝妲愣了愣，然后笑得更开心了：“不会啦！这是特别设计的，面料很轻的。而且——”她压低声音，像分享什么小秘密，“其实里面有很多隐藏口袋，可以装工具和零食哦！”
姬子忍不住也笑了。这个女孩的气氛，和外面那座冷冰冰的空间站反差太大。
“黑塔女士呢？”她问。
“老师在主控舱段等你们。”艾丝妲转身带路，“不过她现在用的是人偶身体——啊，就是远程操纵的替身。老师本人很少亲自出面，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研究，或者……嗯，在别的地方逛。”
他们跟着艾丝妲走进通道。两侧墙壁是光滑的银白色合金，偶尔有悬浮屏幕显示着空间站的各项数据。路上遇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艾丝妲称他们为“科员”——见到艾丝妲都会恭敬地打招呼，然后好奇地多看姬子和瓦尔特几眼。
“空间站分成好几个舱段。”艾丝妲边走边介绍，“我们现在在连接通道，前面就是主控舱段，是空间站的核心，能独立星际航行。还有基座舱段、收容舱段、支援舱段……收容舱段里放着老师收集的各种奇物，待会儿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她说话时语气轻快，但姬子能看出她眼神里的干练——这个女孩能管理整座空间站，绝对不只是靠笑容。
穿过几道自动门后，他们进入一个宽阔的大厅。
这里和外面的通道完全不同。挑高至少十米，穹顶是透明的，能直接看见外面的星空。大厅中央悬浮着巨大的全息星图，周围环绕着几十个操作台，科员们在台前忙碌。靠墙的位置摆着不少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块发光的石头、一个不停变换形状的金属球、甚至还有一株在真空罩里缓慢舞动的植物。
而大厅最深处，靠窗的位置，有个人坐在高背椅上。
是个少女。
棕发，紫瞳，发型有长长的鬓角和齐刘海，头上戴着贝雷帽，发间别着紫色头花。她穿着露肩装和短靴，双腿交叠，手里捧着本厚厚的书。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紫色的眼睛看向他们。
那张脸……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但眼神里的东西完全不是那个年纪该有的。
“来了啊。”少女开口，声音和刚才通讯器里的一模一样，但多了点……懒洋洋的味道。她合上书，书封上印着复杂的数学符号，“我是黑塔。用这个人偶跟你们说话，方便点。”
她站起身——个子不高，比艾丝妲还矮一点——走到他们面前，仰头看了看姬子，又看了看瓦尔特，最后目光落在虚空万藏身上。
“能量体生命。”她眨眨眼，“有意思。怎么维持形态的？虚数能量？还是别的什么？”
虚空万藏飘低一点，和她平视：“你猜？”
黑塔盯着它看了三秒，然后撇撇嘴：“没兴趣了。反正肯定又是那种‘解释了你也听不懂’的设定。”
她转身朝大厅一侧走去：“过来吧。站着说话累。”
艾丝妲朝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声说：“老师就是这样……她对感兴趣的东西会追着问，一旦觉得没挑战性了，就立刻失去兴趣。”
黑塔带他们走到大厅角落的休息区。这里有沙发和茶几，窗外就是星空。她自己在单人沙发里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姬子和瓦尔特坐下。虚空万藏飘到瓦尔特身后。艾丝妲则去旁边的操作台，很快端来几杯饮料——看起来是某种空间站特制的茶。
“说说看吧。”黑塔端起自己那杯，没喝，只是捧着，“星穹列车。阿基维利留下的东西。我关注它很久了，一直想亲眼看看。你们修好了它，然后呢？打算干什么？”
“开拓。”姬子说，“像阿基维利那样，去没去过的地方，看没看过的风景。”
黑塔歪了歪头：“就这？”
“就这。”
“唔……”黑塔盯着姬子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也行。总比那些整天喊着要征服宇宙的蠢货强。”
她放下杯子，身体前倾：“我邀请你们来，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对列车本身感兴趣——它的动力系统、导航技术、还有那些传说中阿基维利留下的东西。第二……”
她顿了顿，紫色眼睛里闪过某种光芒：“我需要帮手。”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什么样的帮手？”
“收集奇物的帮手。”黑塔说，“这座空间站，本质上是个博物馆。我收集宇宙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遗器、星神造物的碎片、命途力量的结晶，还有那些没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异常物品。”
她指了指大厅里的展示柜：“那些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收藏在收容舱段。但宇宙太大，我一个人——就算加上艾丝妲和整个空间站的科员——也收集不过来。而星穹列车……你们会去很多地方，见到很多奇怪的东西。”
姬子明白了：“你想让我们在旅行时，帮你收集奇物？”
“对。”黑塔点头，“不需要刻意去找。只是如果你们碰巧遇到了，又觉得那东西有意思，就带回来给我。作为回报，空间站会为你们提供技术支持、物资补给，还有……”
她笑了笑：“我可以让你们使用‘模拟宇宙’。”
瓦尔特动作一顿：“模拟宇宙？那个能复现星神和宇宙法则的项目？”
“你知道的不少嘛。”黑塔多看了他一眼，“对，就是那个。虽然现在还只是测试版，但已经能模拟很多场景了。对你们开拓旅行来说，应该有用。”
姬子思考了几秒，看向瓦尔特。瓦尔特微微点头。
“我们可以帮忙。”姬子说，“但有个条件——如果某些奇物……对某些文明来说很重要，我们不能强行拿走。”
“当然。”黑塔摆摆手，“我又不是强盗。自愿交换，或者那些无主之物，才行。”
她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往沙发里一靠：“那么，合作愉快。对了，艾丝妲——”
“在！”
“我记得你说过，姬子女士冲的咖啡很有名？”黑塔看向姬子，眼里闪过一丝好奇，“能让我尝尝吗？我收集过三百多种咖啡，还没遇到过能让我皱眉的。”
姬子挑眉：“你确定？很多人喝了我的咖啡之后……反应不太好。”
“那就更有意思了。”黑塔笑了，“艾丝妲，带她去茶水间。用最好的豆子。”
艾丝妲带着姬子离开后，休息区只剩下黑塔和瓦尔特——还有飘在后面的虚空万藏。
黑塔打量着瓦尔特，忽然问：“你是从哪儿来的？杨这个名字，在我的数据库里找不到匹配记录。”
瓦尔特沉默了两秒。
“……一个已经回不去的故乡。”他说。
“不想说就算了。”黑塔耸耸肩，“反正我对每个人的来历也没那么感兴趣——除非那来历能帮我解开什么谜题。”
她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我们要合作，有些情报可以共享。比如……你听说过‘贤者之石’吗？”
瓦尔特摇头：“没听过。”
“那‘均衡之秤’理论呢？”
“……也没有。”
黑塔盯着他看了会儿，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几秒后，她点点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有意思……那说明你来的地方，和主流星海文明圈隔绝得很彻底。”
她从人偶衣服口袋里掏出个小玩意儿——一块暗紫色的、不规则形状的晶体，只有指甲盖大小。晶体内部有某种粘稠的、仿佛活物的光在缓缓蠕动。
“这是我目前收集到的一块。”她说，“命途属性是‘贪饕’。检测显示，它内部封存了某种强烈的‘吞噬’概念，还有巨量的记忆碎片。但这只是碎片，完整形态的贤者之石，应该比这大得多。”
她收起晶体：“宇宙里有传闻，说贤者之石是某个疯狂计划的产物。有人把自己的灵魂炼成了几千颗这种石头，散播到宇宙各处。每一颗都会融入一个势力，引导它们走向特定的命途，建立联系。而当所有石头重新聚合时，会产生足以改变现实的能量。”
瓦尔特听得眉头紧皱：“这计划……有什么证据吗？”
“间接证据。”黑塔说，“比如，这个计划可能和天才俱乐部的第七十五席有关——逻各斯。”
瓦尔特注意到，当黑塔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不是敬佩，更像是学者对某个有趣课题的专注。
“逻各斯首次出现在仙舟文明。”黑塔继续说，“记录显示他是个天外访客，凭借‘均衡之秤’理论得到博识尊认可，加入了俱乐部。但他在加入后不久就死了，为了守护那个仙舟。”
她顿了顿：“他死后，均衡之秤的理论在宇宙里流传开来。好的方面是，它催生了一批新的能量应用技术，让不少文明找到了更高效的资源利用方式。坏的方面是……有些势力开始滥用这个概念，搞什么‘等价交换’，用牺牲少数人去换取多数人的利益，美其名曰‘最优解’。”
瓦尔特安静地听着。他对这个“逻各斯”一无所知，但黑塔描述的那种理论被滥用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故乡某些黑暗的历史。
“所以，”黑塔接着说，“我一直在找第七十四席。”
“第七十四席？”
“那刻夏。”黑塔说，“俱乐部里最神秘的成员。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从哪儿来，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只知道他的席位编号是七十四，专精领域是‘炼金与本质转化’——听起来和贤者之石的理论基础很像，不是吗？”
她身体前倾，紫色眼睛里闪着光：“我想找到他，邀请他加入模拟宇宙项目。如果贤者之石计划真的存在，那他可能是关键。”
就在这时，姬子和艾丝妲回来了。
姬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杯咖啡。那咖啡的颜色……很深，深得像融化的黑巧克力，表面还浮着一层诡异的油光。气味倒是很香，但香得有点过分，混合着焦糖、某种香料、还有一点……金属的味道？
黑塔的眼睛立刻亮了。她接过一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所有人都看着她。
黑塔含着那口咖啡，眼睛眯起来，像是认真品味。三秒后，她咽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有意思。”她说，“浓度高到快成非牛顿流体了，里面加了至少五种我认不出来的香料，还有……苏打豆汁？仙舟特产？”
姬子有些惊讶：“你喝出来了？”
“当然。”黑塔又喝了一口，“冲咖啡这方面，我在你面前像个新兵蛋子。五星好评。”
她看向瓦尔特：“你不尝尝？”
瓦尔特看着自己面前那杯深色液体，沉默了两秒，然后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表情僵住了。
那味道……很难形容。极苦，但苦里带着诡异的甜，甜里又混着辛辣，辛辣后面还有种奇怪的酸。液体划过喉咙时，有种灼烧感，像是喝了熔化的金属。
但他硬是咽下去了。
“……很特别。”他放下杯子，声音还算平稳，但姬子看见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虚空万藏飘过来，好奇地看着那杯咖啡：“我能尝尝吗？”
“你不能。”瓦尔特立刻说，“能量体摄入这种液体……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真可惜。”虚空万藏听起来很失望。
黑塔已经把她那杯喝完了。她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姬子：“好了，咖啡喝完了，该办正事了。艾丝妲——”
“在！”
“带他们去收容舱段转转。让他们看看我的收藏。”
于是艾丝妲带着他们离开主控舱段。路上，瓦尔特问起黑塔的成就——那些传说中的科研突破。
“老师她很厉害的。”艾丝妲说起这个时，眼睛都在发亮，“年轻时解开孤波算法和斯帕克模型猜想，青年时发现西格玛重子转化方法，中年提出黑塔序列，还发表了返老还童理论——而且她真的实现了！晚年返老还童后，又破解了虚数流溢奥秘，捕捉并封印过天外星核……她十九次拯救母星于毁灭危机，两次拜谒星神。在湛蓝星，她是活着的神话。”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老师对这些都不太在意。她说那些成就‘只是解决了几个小问题’。她现在最投入的，一个是模拟宇宙项目，一个是收集奇物。她说她想弄明白……宇宙到底是怎么运行的。”
收容舱段的门打开时，姬子以为会看到个仓库一样的地方。
她错了。
这里比主控舱段还要大。高耸的穹顶下，数十个悬浮平台错落分布，每个平台上都放着展示柜或密封容器。柔和的灯光从上方洒下，照亮那些藏品——会自己翻页的书、漂浮在半空的水滴、缓缓旋转的星图模型、甚至还有一整个被封在力场里的小型生态系统。
艾丝妲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这是‘星象仪原型’，我们科员研发的，能轻松分析地质结构，后来量产化普及了……那是‘黑暗火柴’，放在暗处时会飘出无毒深绿色气溶胶，但点燃后反而会驱光召暗，曾经被反物质军团的怪物偷走过……”
她带他们走过一个个平台。瓦尔特看得很仔细，偶尔会问些技术细节。虚空万藏则对那些藏品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几次想凑近看，都被艾丝妲温和地阻止了——“有些奇物很危险，需要保持距离的。”
走到舱段深处时，艾丝妲在一个展台前停下。
这个展台和其他不同，它单独放在一个圆形平台上，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防护力场。展台中央，几块暗红色的碎片静静悬浮着，它们排列成某种形状——像是……一把断剑的轮廓。
“这是‘神陨剑碎片’。”艾丝妲说，“老师给它起的名字。来源不明，但检测显示它蕴含极高的热能和不稳定的虚数反应。老师说，这可能是某位强大存在曾经用过的武器碎片。”
姬子看着那些碎片，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但她身边的瓦尔特，整个人僵住了。
他盯着那些碎片，眼睛瞪大，呼吸在那一瞬间停住了。他的手抬起来，像是想碰触，又猛地缩回。他的嘴唇在颤，但没发出声音。
那些碎片……那些暗红色的、仿佛还残留着灼热温度的碎片……
在他的记忆里，有个人握着这样的剑。有个人，在那个燃烧的教室里，用这样的剑挡在他面前。有个人，最后化作了光，只留下几片这样的碎片——
“瓦尔特？”姬子转头看他。
瓦尔特没反应。他还看着那些碎片，眼神像是穿过它们，看到了别的东西——看到了某个燃烧的身影，看到了某场决绝的战斗，看到了……最后一课。
过了好几秒，他才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这碎片……你们是从哪儿得到的？”
艾丝妲疑惑地看着他：“具体来源不清楚。是几年前一支探索队在一个偏远的陨石带里发现的，当时这些碎片飘在真空里，周围有很微弱的能量残留。老师觉得有意思，就收容起来了。”
她顿了顿：“你……认识这东西？”
瓦尔特沉默了很久。
“……不。”他终于说，声音很轻，“只是……看着眼熟。”
但他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紧到指节发白。
艾丝妲看看他，又看看碎片，没再追问。她带他们继续往前走，介绍了“跨次元睡床”——躺上去的人能在梦中跨维度旅行；“机械熊蜂”——以熊蜂为模板的机械造物，接触花粉会引发场景扭曲；还有“锥体分解装置”，能把物体侵蚀分解成基本粒子，用于空间站废料回收。
逛完一圈，他们回到主控舱段时，黑塔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还是那个人偶身体，手里拿着那个空咖啡杯，一脸满足。
“看完了？”她问。
“看完了。”姬子说，“你的收藏……很惊人。”
“还差得远呢。”黑塔放下杯子，“宇宙里的秘密，我收集到的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她递给姬子一个小型通讯器：“用这个可以直接联系我。遇到有趣的奇物，或者……关于贤者之石、第七十四席的线索，随时告诉我。”
姬子接过通讯器：“我们会留意的。”
离开时，艾丝妲送他们到对接通道。
“以后常来呀。”她笑着说，“空间站永远欢迎你们。”
回到列车时，帕姆的声音立刻响起：“欢迎回来帕！怎么样怎么样？那个黑塔有没有为难你们帕？”
“没有。”姬子笑着走进观景车厢，“她还挺有趣的。”
“那就好帕。”帕姆松了口气，“那么接下来去哪儿帕？要继续投票吗？”
姬子看向瓦尔特。瓦尔特站在观景窗前，看着外面逐渐远去的黑塔空间站，沉默了很久。
他的手里，还残留着刚才看到那些碎片时的颤抖。
但当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推了推眼镜，甚至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投票吧。”他说，“去哪里，我都行。”
窗外，星海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