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溪缓了缓语气,像是在安抚他。
“没关系,波渔,你只是病了。就像人会感冒发烧一样,你的心里也生了病,所以才会用错了方式。”
波渔在挣扎。
“错了……我做错了吗?”
他从小就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母亲的冷漠,村里人的排挤,让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抓住想要的东西。
在他的认知里,喜欢就是占有,就是牢牢抓在手里,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抢走。
就在这时,波渔的眼神猛地一厉,迷茫瞬间被疯狂取代。
“你骗我!你又在骗我,你就是想跑,想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我根本没病!”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是要裂开。
“我没病!是你不懂我!是你错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苏云溪的胳膊。
他拖着她,朝着悬崖边缘疯狂地拽去。
“你想跑?不可能!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我要带着你一起死!一起去见穆柯之神!在那里,你永远都是我的!”
苏云溪刚刚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扎了一下,也没了力气。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冷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划破了山崖上的寂静。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波渔的右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裤腿。
波渔的身体猛地一颤,脚步踉跄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
陆砚之的枪声,彻底点燃了他最后的疯狂。
苏云溪被他扯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悬崖边缘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苏云溪猛地发力,用尽全力挣脱开被他抓着的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腰间掏出那把藏着的手枪。
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就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正中波渔的胸膛。
波渔的身体猛地一顿,抓着苏云溪胳膊的手,力道瞬间松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又抬头看向苏云溪,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解脱?
“你……”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带着苏云溪的力道,两人一起朝着悬崖下方坠去。
“云溪!”
陆砚之的嘶吼声,瞬间撕裂了空气。
他疯了一般冲过去,伸出手想要抓住苏云溪,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看着苏云溪和波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悬崖的云雾之中。
陆砚之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碎。
痛。
铺天盖地的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踉跄着冲到悬崖边缘,朝着下方望去,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哪里还有苏云溪的身影?
“云溪……”陆砚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都怪他。
都怪他!
如果他能再快一点,如果他能早点找到这里。
如果他能在波渔动手之前,就将他制服……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云溪就不会掉进悬崖,就不会生死未卜。
他甚至不敢去想,苏云溪掉下去之后,会怎么样。
是摔得粉身碎骨,还是……
陆砚之不敢再想下去,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谢朗和程意等人也冲到了悬崖边,看着空荡荡的悬崖下方,脸色惨白。
“陆团长……”
谢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砚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悬崖下方,眼神里的绝望,渐渐被一种疯狂的执念取代。
他猛地转身,一把扯下腰间的登山绳。
谢朗见状,脸色大变,立刻上前阻止。
“团长!你干什么?悬崖下面太危险了!云雾太大,根本看不清!”
“放开我!”
陆砚之的声音冰冷,眼神却像是淬了火一般。
“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谢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陆砚之猛地甩开。
程意也立刻解下自己的登山绳,递给陆砚之。
“团长,我和你一起去!”
陆砚之没有拒绝,他接过程意的绳子,和自己的绳子系在一起。
谢朗也反应过来,立刻解下自己的绳子,几人的绳子很快就系成了一条长长的绳索。
陆砚之的动作飞快,他打了一个专业的安全绳结,牢牢地系在悬崖边的一棵粗壮的松树上。
他检查了一遍绳结的牢固性,确认无误后,没有丝毫犹豫。
谢朗来不及阻止,就见陆砚之纵身一跃,跳进了悬崖下方的云雾之中。
“团长!”谢朗和程意同时大喊出声。
悬崖下方,云雾弥漫,能见度极低。
陆砚之抓着绳子,一点点地向下滑落。
冰冷的山风,夹杂着水汽,吹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他的腿上,之前被木箭划伤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又开始渗出血来。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仔细地搜寻着。
每往下滑一点,他的心就沉一分。
云雾越来越浓,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绝望。
这么深的悬崖,这么浓的云雾,云溪她……还活着吗?
如果云溪不在了……
陆砚之不敢再想下去,他咬着牙,继续向下滑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找到她。
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要陪着她。
悬崖上的谢朗和程意,紧紧地抓着绳子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将绳子往下放。
从苏云溪出事以及刚刚团长的表现来看,谢朗已经猜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绳索的长度在一点点缩短,根据就到了最长的限度。
当最后一截绳索绷直,带着一股无法再下行的滞涩感传来时,他悬在半空中的身体顿住。
四周是翻涌不息的云雾,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永远都散不开的囚笼。
抬头往上看,只能隐约看到悬崖上方谢朗他们模糊的轮廓。
他的掌心被粗糙的绳面磨得火辣辣地疼,可他却浑然不觉。
依旧一寸寸地搜寻,哪怕是一丝衣角,一点血迹,他都没有放过。
可什么都没有。
心,像是被这无边无际的云雾彻底吞噬了,冰冷又绝望。
滚烫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一滴,两滴,砸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却烫不热他那颗已经冷得发僵的心。
就在这时,腰间的绳子被拽了拽。
是谢朗在给他发信号,示意他回去。
陆砚之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绳结上。
那是他亲手打的安全结,很牢,是特种作战训练里练了千百遍的手法。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绳结。
回去?
回去哪里?
没有苏云溪,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眼神里,渐渐被一片死寂的绝望笼罩。
他的手指,缓缓扣住了绳结的活扣。
只要轻轻一拉,这个绳结就会松开。
只要松开,他就能跟着她一起,坠入这万丈深渊。
这样,就能和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