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砚趴在灼热的雷纹之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尽的痛苦与虚无的边缘摇曳。
“来吧!!”
他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
轰隆隆,咔嚓嚓——!!!
落雷坡上空,那巨大旋转的旋涡中心,积蓄已久的毁灭性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一道水缸粗细的紫色天雷,边缘跳跃着刺目白光,撕裂苍穹,带着无上威严轰然劈落。
“不!!!”
司徒狰疯狂刹住前冲的身形,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
天地气机的锁定,如同无形枷锁,锁住了他的手脚,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沉重无比。
更可怕的是,天然雷纹散发出的吸力和干扰,让他体内的雷霆真元,已变得紊乱不堪,难以有效凝聚。
求生本能驱使下,他做出了最后的疯狂挣扎。
他怒吼一声,猛地祭出摄灵九渊幛,铜镜和法宝,将体内所有雷霆真元,和阴邪的“万魂煞”,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
在头顶层层叠叠,布下足足九道黑雷交织的护盾。
他开始燃烧本命金丹精元,试图施展血遁秘术,哪怕根基大损,也要逃得一命。
在天地之威面前,这一切抵抗,都显得徒劳和可笑。
紫色的天雷,劈中了那枚天然雷纹。
仿佛火星溅入了滚油!
雷纹瞬间亮到了极致,继而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哀鸣,轰然爆炸开来。
一道滔天光柱,与落下的天雷迎头对撞。
不对,是融合,是叠加!
天雷勾地火,两股暴烈无匹的天地伟力,在这一刻轰然交汇,融合在一处。
紫色白光刺破天际的刹那,洼地中央,猛然腾起一道环状紫雷,无声波纹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
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岩崩地裂,天地为之颤斗。
司徒狰和他的所有防御,在这天地伟力面前,纷纷土崩瓦解。
摄灵九渊幛和铜镜首当其冲,连哀鸣都未能发出,瞬间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九道黑雷护盾,一层接一层,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接连破碎湮灭。
他燃烧金丹换来的血遁之光,刚刚亮起,就被无尽的雷光无情吞没。
“我不甘心!!”
司徒狰最后的意识,只来得及发出绝望的嘶吼,便被雷光彻底淹没。
他的身体、法宝,他的一切,都在那极致的能量中,瞬间被分解、汽化。
唯有品阶最高的本命法宝,因材质特殊,在毁灭关头,被他用最后一丝力量护住,才未完全蒸发。
反观石砚,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人,他所承受的,是这天地伟力最直接的冲击。
在雷霆爆开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撕成了碎片,无尽的灼热和撕裂感,吞噬了一切。
就在他的肉身和意识,即将彻底湮灭之际,其焦黑开裂的胸口处,那紧贴肌肤的赤龙血玺,猛然变得滚烫。
一股微弱的龙血生机,带着至高神圣意味,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瞬间护住了他心脉最内核的一点,强行吊住了最后一丝生命之火,使其不曾熄灭。
同时,他怀中另一物,那枚鸿蒙道统的暗金虎符,其表面那一道细微的符纹中,一缕道韵清光一闪即逝,位阶高到无法形容。
这清光,如同无上法旨,令其周遭毁灭性能量馀波,竟出现了一丝微妙的避让与净化。
这片空间,暂时被赋予了“万法不侵”的特质,使得石砚承受的最终冲击,比预期中,减弱了至关重要的一丝。
太极金丹瞬间,黯淡到了极点,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意识瞬间沉沦,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
他看到了一道微弱的星辉,自裂纹遍布的金丹深处溢出,与龙血生机交融,勉强护住了心脉和识海内核。
那是《星法》根基,是太极金丹最后的本能,被激发后的自我救犊。
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轰——!!!
巨大的爆炸声和刺目的光芒,吞噬了落雷坡顶的一切……
雷声渐息,天地俱寂。
待紫白雷光散尽,洼地中央,赫然留下一处环形巨坑,直径百米有馀。
焦黑的坑壁上空,光热尽失,已成一片死亡真空。唯馀硝磺与焦糊的气息,在空中弥散不散。
巨大的熔坑边缘,王招第一个挣扎着抬起头,甩掉满头满脸的灰土和血痂。
他顾不得浑身剧痛,目光死死盯向坑底。
那里,原本司徒狰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灰黑,还有微微泛光的琉璃状熔融物。
在那熔融物的中央,是一团人形焦黑残骸,几乎无法辨认。
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毒与不甘意念,消散在空中。证明在这里,曾有一位金丹后期大修存在过。
“死……死了……”
王招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吐出几个微弱的音节。
巨大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被眼前更惨烈景象,狠狠压了回去。
目光所及,洼地已彻底沦为废墟。焦黑的土地上,到处是崩裂的巨石,扭曲的残破兵器。
更多的,是倒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有的已然变得焦黑,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与岩石熔在了一起。
有的七窍流血,面目扭曲,那是神魂被鬼影撕裂的惨状。
有的被落石掩埋,只露出一只无力垂落的手。
张山、赵虎倒在一旁,昏迷不醒,气息微弱,浑身是血,不知能否撑过去。
还能勉强站立的,不足十人,且个个带伤,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眼神空洞而麻木。
胜利了?
是的,不可一世的金丹后期强敌,已彻底消失了。
这胜利,品尝起来,却满是血腥和绝望的苦涩。
“快!找公子!”马猴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跟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坡顶爬去。
这句话惊醒了王招,还有其他尚存一息的战士。
对,公子,他在哪里?
是公子最后那搏命一击,才换来了这惨胜。
众人强忍着伤痛,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向坡顶。
当他们看到石砚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石砚趴在那片黯淡无光,有些碎裂的焦黑雷纹岩石上,一动不动。
他浑身一片焦黑,衣服早已化为飞灰,皮肤开裂,如同干旱皲裂的老树皮,看不到一丝完好的地方。
微弱的银色电弧,还在他体表偶尔窜动一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公子!那龟孙子,死翘翘啦?”
张山恰好此时悠悠转醒,看到石砚的模样,目眦欲裂。
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牵动伤势,又是一口血喷出。
“小心,别碰他!”王招相对冷静,一把拉住张山。
他看得出,石砚体内,似乎还残留着恐怖的雷霆之力,贸然触碰,可能适得其反。
赵虎也醒了过来,看到石砚和周围的惨状,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汉子,此时虎目含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说不出一句话。
马猴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颤斗的手指,探到石砚鼻下。
许久,他才感受到一丝微弱气息,还有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
这丝气息微弱,却异常坚韧,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锁在体内,不曾断绝。
尤其石砚心口处,那焦黑的皮肤下,似乎隐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温润之意,与周围的死寂截然不同。
“还……活着!”
马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沉重。
活着,这样子,和死了又有多大区别?
“必须,立刻带公子回谷!”洪缨当机立断,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官军马上会到,快!”
此刻的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主心骨。
洪缨强忍悲痛,迅速检查了一下石砚的状况,当她指尖触碰到石砚心口、那丝微弱的温润时,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一场用鲜血换来的惨胜,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身后,大军奔跑的隆隆脚步声,正快速逼近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