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脸上，竟堆起了近乎夸张的亲切笑意。
“两根也好！我李家做生意，最讲缘分。”他顺手接过灵笋，语气爽快，“小兄弟，你不是急用钱，还要买药吗？”
“这样，金莲我收了。除了灵石，你还缺啥？我库房里，杂七杂八东西多，说不定正好有你用的，就当交个朋友！”
机会来了！马猴心跳快得要窜出来，努力让声音，颤斗得情真意切：
“真、真的？多谢大人！俺、俺们村里有人伤得重，郎中说得要……要个炼药的炉子，还有……普通的丹方，不知府上……”
“丹炉？丹方？”李管事眉梢一挑，沉吟片刻，似笑非笑地一挥手，“看来小兄弟的村子，也是卧虎藏龙啊。”
“成，我这儿，正好有个早年不用了的‘黑铁炉’，品阶不高还能用。再加一张最基础的‘辟谷丹’方，留着也占地方，一并换给你如何？”
马猴顿时“喜出望外”，点头如捣蒜：“够，够了，多谢大人，您真是活菩萨！”
李管事招手，吩咐下去。
没多久，仆役捧来一尊笨重的黑铁丹炉，和一枚颜色暗淡的玉简。
“炉子在这，丹方录在玉简里，用神识一碰就能看，”李管事把东西推过来，又拎出一小袋灵石。
“扣掉炉子和方子，这是补你的差价，三十下品灵石，满意不？”
马猴接过沉甸甸的丹炉和玉简，捏着那袋灵石，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忙不迭点头：“满意，太满意了，多谢大人！”
“恩，”李管事满意地颔首，又似不经意补了句，“往后啊，若再得了什么好东西，或是遇上麻烦，尽管来李府找我。”
“在这黑石城，我李家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马猴千恩万谢，把东西收好，灵石藏稳，抱着丹炉玉简，几乎弓成虾米退出了偏厅。
一名李府护卫“护送”他出府，直到走入喧闹的街市，才无声退去。
站在人流中，马猴搂着怀里冰凉沉重的丹炉，觉得抱着一块烫红的烙铁。
李家答应得太爽快，李管事最后那句话，更是意味深长。
这看似公平的交易背后，潜在的风险不言而喻。
他不敢多留，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先是加快脚步，混入人群，接着七拐八绕，专挑人多嘴杂的集市钻，化为一尾滑溜的泥鳅。
在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踪，他才猛地一闪身，钻进了一条偏僻阴暗的小巷深处。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长长吁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刚才演得太卖力，差点玩脱了。
“他娘的，这李管事比狐狸还精，句句往腰眼上捅……”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揉了揉一直保持憨笑，有些发僵的脸颊。
不过，目的达到，就算成功。
他小心翼翼，将那尊笨重的黑铁丹炉收好，丹方玉简紧紧藏在贴身处，掂了掂那袋意外之财。
三十块下品灵石。
过程惊险，被盘问得冷汗涔涔，收获却远超预期。
急需的丹炉和丹方总算弄到了，甚至还额外得了一笔灵石。
李管事那邀请和承诺，看似随意，“……尽管来李府找我……我李家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这哪里是善意，分明是敲打和招揽，甚至是一张，轻飘飘的催命符。
李家显然对他的来历，和那套说辞并未全信，抛出暂时利益将他栓住，放长线钓大鱼。
此地绝非久留之地，李府的茶香背后，透着能噎死人的陷阱。
必须马上出城！
破烂的粗布衫被扯下，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扯出一件普通的旧衣服换上。
又抓了两把泥土，随意在脸上和衣服上抹了抹，让自己看起来，更象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低阶散修。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尤豫，低着头，融入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朝着城门的方向快速行去。
人流稀疏的街角，有两道低垂的眼神，骤然间犀利如刀！
方才还看似寻常的两个挑夫，此刻竟甩掉货郎，朝着他奔走的方向疾追而来。
马猴心头一凛，反而冷静下来。
黑旗军斥候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恐惧。
他极速狂奔，带着这两个“尾巴”，在黑石城错综复杂的街巷里，直接兜起了圈子。
他专挑人多眼杂、气味混杂的牲口市、鱼市钻，利用浓烈的气味和嘈杂的人声，干扰对方的判断。
时而突然加速，穿过疾驰的马车间隙；时而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
甚至有一次，在巷头翻过低矮的墙头，落入另一户人家的后院，在一片呵骂声中，狼狈地从前门窜出。
他在城中，足足绕了大半个时辰，期间数次险些被堵死，凭借对地形的敏锐和一股狠劲，硬生生闯了出来。
直到身后，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彻底消失，他才敢稍微喘口气，依旧不敢大意。
他没有立刻前往预定的集合点，在不同的客栈柴房、废弃民居里，躲藏了将近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摸到西城门附近。
两名同伴根据事先安排，已购置好必须物品，按照事先约定，在此刻焦急等待。
看到马猴出现，两人几乎要哭出声。
“猴哥，你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
“别废话，走！”马猴打断他们，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东西分开拿，绕路回去！”
三人没敢在黑石城逗留片刻，凭借记忆中来时摸清的小径，一头扎进了暮色笼罩下的鸿蒙山。
归途比来时，更加凶险和漫长。
车凡大军的巡逻队伍，似乎更加密集，篝火和岗哨的光芒，在黑夜的山林中星星点点。
就在马猴三人，凭借记忆中的小路潜行时，前方树梢上，突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鸟鸣。
那是狼鸮卫约定的安全信号。
一名女兵如同灵猫般，从阴影中滑下，低声道：
“猴哥，前面的巡逻队，刚过去一炷香，洪将军让你们，立刻改走西边干涸的河床，我们在三个岔口，都留了标记。”
马猴心头一凛，立刻带人转向。
果然，他们刚离开不久，原定路在线，就传来了官军搜查的呼喝声。
洪缨派出的前出侦察哨，及时救了他们。
他们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利用每一个地形阴影潜行，躲避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队。
有几次，巡逻队的火把，几乎就要照到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冰冷的铁甲摩擦声，低声的交谈近在咫尺。
为调虎离山，狼号卫女兵迅速驾起青狼，直奔相反方向，成功将官军引诱了过去。
王招将军带领的接应小队，一直潜伏在约定的外围险要处。
当马猴三人浑身污泥草叶，几乎是爬着进入接应范围时，就连久经沙场的王招，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王招一把拉起虚脱的马猴，目光扫过他护在怀里的丹炉，浓眉紧锁，“遇到大队人马了？”
“不……不是……”马猴喘息着，喉咙干得冒火，“是李家……他们派人盯梢……城里……城里也不安全……”
王招眼神一厉，不再多问，低喝道：“撤，交替掩护，回谷！”
有了接应小队，回程的路再无惊险，完美避开了官军主要巡逻路线。
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山谷入口。
马猴和同伴取出“星辉护符”，雾气再次分开信道。
当双脚重新踏上曙光谷的土地，闻到那混合熟悉的泥土气息时，马猴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得到消息的石砚，张山和赵虎等众人，早已等侯在谷内。
“公子！”
马猴看到石砚，几乎是扑过去，将黑铁丹炉和那枚玉简，郑重地放到石砚手中，又掏出那袋灵石。
“幸不辱命！丹炉，丹方……还有这个……李家给的灵石……”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极度疲惫后的颤斗，充满了完成使命的激动。
石砚接过东西，目光扫过马猴和两名带伤的同伴，眼神凝重：“辛苦了！先下去疗伤休息，慢慢说。”
“不，公子，现在就说！”
马猴异常坚持，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快速将黑石城见闻，坊市规则，金莲引发的风波，李家的出手“相救”……
详详细细地汇报一遍，尤其强调了李家，对金莲来源的探究，和那看似友善的招揽。
“……公子，那李家，绝对没安好心。他们肯定猜到金莲来历，咱们得早做防备。”马猴最后总结道，脸上满是后怕和担忧。
石砚拿起黑铁丹炉，抚摸着粗糙的表面，又拿起那枚玉简，神识微微探入，其中确实记录着辟谷丹炼制法门。
“李家……修真家族……”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深邃如寒潭。
资源得到了，更大的麻烦，似乎也悄然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