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丹炉和这张丹方，拿在手里，竟有些烫手。
“药材呢？”一旁的张山心直口快，问出了关键问题：“这丹方上写的黄精、茯苓、灵谷米，咱们谷里可没有现成的。”
“你个龟孙，没顺手买些回来？”
马猴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和后怕：“张山哥，不是不想，是根本不敢！”
“李家的眼线，像冤死鬼缠身，我但凡多停一步，恐怕就回不来了。能甩掉尾巴，带着这东西回来，已算侥幸。”
洞内的气氛顿时一凝。空有丹炉和丹方，没有药材，岂不是一场空？
就在这时，石砚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马猴已经尽力，保证人身安全，带回最关键的东西，是此行第一要务。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王招：
“王将军，我记得你前几日，派出的斥候小队，曾汇报说，在西南侧的‘瘴叶林’边缘，发现过几株野生的黄精，还特意记了下来？”
王招抱臂点头，声如洪钟：“不错。那林子毒虫瘴气弥漫，确实发现几株老药极其隐蔽，只是当时不知有何用，便未采摘。”
石砚又看向赵虎：“赵虎，你带人开垦的那片谷地，靠近山壁渗水处，是不是试着撒过，从老营地带来的那点灵谷种子？”
赵虎愣了一下，连忙答道：“是咧，公子！那灵谷稀稀拉拉，还没结穗，怕是没啥用……”
“未结穗的灵谷苗，其根部蕴含的微薄灵气，或可替代成品的灵谷米。”
石砚根据玉简中的知识推断道，“效果会大打折扣，用于初次练手，应当够了。”
最后，他看向众人：“至于茯苓，那本是寄生在松根之上的菌类。我们之前，为了探查地形，发现过几片枯死的老松林。”
“明日一早，组织一支精干小队，就在谷内松林枯根下，仔细查找！”
“记住，我们的要求不高，只需找到能用的即可！”
石砚高屋建瓴，将就地取材方案明确下来，也是渡过绝境的唯一办法。
迷茫顿时消散，众人露出了振奋之色。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绝境中查找生机。
“公子英明！”马猴激动地说，“那瘴叶林的路我认得，我可以带路！”
“不，你此行辛苦，好好休息。”石砚否决了他的请缨，然后开始分派任务：
“王将军，请你挑选几名好手，明日负责探索瘴叶林和松林，以安全为上，能采多少是多少。”
“赵虎，去把你的灵谷苗，小心挖出一些来。
“张山，你负责统筹，将收集到的药材，按丹方要求初步处理。”
“好咧！”众人齐声领命，立刻行动了起来。
曙光谷深处，一处新开辟的僻静石洞内。
洞壁中央地面，已凿出了浅坑，那尊粗糙的黑铁丹炉，正架在其上，地火的火舌舔舐着炉底，发出轻微的嗡鸣。
石砚摒息凝神，站在丹炉前。
神识进入那枚玉简，“辟谷丹”方子内容，已被反复揣摩了无数遍。
身旁的石台上，摆放着几种药材：
几块瘦小干瘪的黄精，一些颜色暗淡的茯苓片，一小把略带灵光的灵谷苗根须。
这些药材品相极差，灵气微乎其微。
王招、赵虎等人冒着风险，在谷内及边缘地带搜寻，采摘了整整一天，才凑出来的全部家当，堪称曙光谷目前的极限。
张山、赵虎靠壁而立，王招抱臂立在洞口，目光沉凝地注视着洞内。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尝试，关乎着整个黑旗军，能否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起火。”石砚声音低沉而稳定。
负责看守地火口的战士，立刻添入特选的炭木，地火陡然旺盛起来，灼热的气浪让洞内温度迅速升高。
石砚深吸一口气，指尖星辰真元流转，隔空点向丹炉炉身。
炉温渐升，达到某个临界点。
石砚目光一凝，神识高度集中，抓起一把处理好的灵谷米，投入炉中。
“嗤！”
谷米遇热，瞬间蜷曲、焦黄。火候稍过，第一炉，尚未正式融合便已失败，炉底只剩下一小撮黑灰。
清理炉膛，重新开始。
第二次，他提前投入谷米，火候却嫌不足，谷米未能充分萃取精华，与后续投入的黄精药液难以融合……
最终凝成一团半生不熟的药糊，散发出怪味。
第三次，投入药材的顺序出了偏差，药性冲突，炉内发出沉闷的噗响，冒起一股黑烟。
第四次，第五次……
石洞内烟雾缭绕，焦糊味不断逸散。
石砚额角汗珠密布，脸色微微发白。
长时间集中神识操控真元，对精神的消耗极大。
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本就拮据的药材储备，又减少一分。
张山和赵虎的脸上布满问号，眼中愤怒的火苗在闪动。
王招的眉头锁成了疙瘩，手指猛力拧在刀柄上，下意识地摩挲着。
马猴蹲在角落，看着那些被浪费的药材，心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石砚抹去额角的汗水，眼神却愈发专注锐利，没有丝毫气馁。
“不对……不是简单的火候问题……是萃取与融合的节奏……”
他再次闭目调息片刻，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睁开眼时，识海一片沉静，眸中似有星辰运转。
“再来。”
地火重燃。
星辰真元如丝如缕，渗入丹炉，不再去强行控制，如同呼吸般，引导炉火呈现出生命律动的起伏。
投料！黄精先行，在特定的温度区间，缓慢释放药性。
真元微调，炉火随之起伏。
投入灵谷米，在精华萃出的瞬间，火力恰到好处地一转，将其与黄精药性初步缠绕。
紧接着，茯苓投入……一种接一种……每一次投料，每一次火力变化，都卡在某个玄妙的节点上。
石砚的手印变幻，星辰真元延伸至丹炉内，调节着药力的融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那尊黑漆漆的丹炉。
洞口处，洪缨按剑而立。警剔地注视着洞外的每一个动静。
当一阵山风掠过，远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碰撞声，她眼神一凛，立刻对身旁的狼鸮卫打了个手势。
两名女兵无声地没入黑暗，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野兽嘶鸣，短暂的挣扎声过后，随即归于平静。
她那沉稳的身影，无形中给洞内所有人心头，注入了一份安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
石砚的脸色苍白，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显然已逼近极限。
终于，当炉内所有杂音消失，只剩下一种圆融内敛的嗡鸣时，石砚眼中精光爆闪，双手猛地一合，打出最后一个收丹法诀。
“开！”
炉盖掀开！
没有预想中的异香扑鼻，一股带着焦煳味的白汽涌出。
炉底，静静地躺着五颗龙眼大小的丹丸，丹药表面坑洼不平，色泽灰白中泛着焦黄。
它们毫无光泽，卖相丑陋，与想象中的圆润光泽，相差甚远。
石砚的神识感知到，这五颗不起眼的药丸内部，各种药力已经稳定地融合在了一起。
成功了！
品相固然惨不忍睹，药效和正常辟谷丹相比，可能只有其十之一二，这确实是成功的丹药。
因药材所限，这已是当下极限，是从无到有的质变！
石砚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张山赵虎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挣脱搀扶，从尚有馀温的炉底，捻起一颗灰扑扑的辟谷丹。
看着这颗历经无数失败，才最终诞生的成品，石砚苍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极度疲惫的微笑。
零的突破，终于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