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城,一处平日里僻静的别院。
这里平日里大门紧闭,只有偶尔的鸟鸣声。但今日,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作为道院选拔的临时报名点,别院门前已排起了小长队,一直延伸到了巷口。
院内聚集了十来个少年,他们或是来自城中的书院,或是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
有的衣着华贵,身边跟着书童仆役,手里摇着折扇,神情倨傲;有的寒酸朴素,独自一人紧紧攥着衣角,眼神中透着紧张与不安。
但无论出身如何,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紧张与期待。这扇门,是仙凡之隔的起点。
楚白站在队伍中,神色平静,默默观察着周围。
安平县每年适龄学子数千,但真正敢来报名且有资格报名的,恐怕也就这几十人。
这第一道门坎,就筛掉了九成九的人,残酷而现实。
院内正中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一位身穿道院制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其后。
他面容冷峻,双目炯炯有神,神情严肃,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压抑的灵压,显然是一位修为高深的筑基期修士,甚至可能是道院的某位教习。
“下一个。”中年男子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排在楚白前面的一个锦衣少年走了上去。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一身名贵的绸缎,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局促。他递上印绶时,手有些微微发抖,眼神闪铄,不敢直视考官的眼睛。
中年男子接过印绶看了一眼,并未立刻查验,而是抬起头,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深深看了那少年一眼,目光如电。
“道院选拔,首重骨龄与根基。大周律令,凡入道院者,骨龄不得超过十八。”
中年男子的声音平缓,却清淅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如同一记警钟,“若有弄虚作假,不仅当场取消资格,更会记录在案,通报全县,列入失信名单。往后仙途,等同断绝,甚至还会连累家族。”
“你,可想清楚了?”
那锦衣少年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雷击中一般。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这位真正修士的威压下,他那点试图蒙混过关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我……”
少年颤斗着伸出手,慌乱地一把夺回桌上的印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我……我不报了!我放弃报名!”
说完,他甚至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用袖子遮住脸,狼狈地匆匆离去,背影显得格外仓皇。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有人嘲笑,有人叹息。
楚白轻叹一声,心中并无嘲笑之意。
骨龄是硬伤,不可逆。
这少年显然是不甘心,想赌一把能不能蒙混过关,但这第一关的筛选就是如此残酷,容不得半点侥幸。
还好其听懂了劝阻,若非如此,可就要弄个难堪了。
“下一个。”中年男子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幕早已司空见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轮到楚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神色坦然,双手递上青云书院的印绶和那块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木牌。
“青云书院,楚白,拜见前辈。”
中年男子接过文书,查验无误后,抬眼看了楚白一眼,见这少年气度沉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后,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搭在楚白的腕脉之上。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探入楚白体内,在他经脉中迅速游走一圈。
片刻后,中年男子收回手指,原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练气一层,灵力精纯凝练,根基扎实无比。乃是以正清灵气练气,且无丝毫煞气妖力混杂,显然是经过了克苦打磨。”
在这个年纪能突破练气,且根基如此纯净,没有任何服用虎狼之药的痕迹,实属难得。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提起朱笔在名册上楚白的名字后面重重勾画一笔,递给楚白一块刻有编号的铁质腰牌。
“符合标准,准予报名。明日辰时,持此牌入场,莫要迟到。”
“多谢前辈。”
楚白双手接过准考凭证,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这张腰牌,就是他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入场券。
走出别院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声扑面而来。
楚白正掂量着怀里的银子,盘算着待会儿去二舅家买点什么礼物合适,毕竟还要借住几日,礼数不能周。刚走下台阶,便迎面撞上了一个急匆匆赶来的身影。
“抱歉,抱歉……”
那人低着头正要道歉,抬头看到楚白,却是猛地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那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楚兄!你也在!”
竟是顾青河。
此时的他虽然风尘仆仆,衣衫略显凌乱,甚至鞋子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精气神,原本有些阴郁的眉宇间此刻舒展开来,那是突破境界后,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与锐气。
“顾兄?”楚白有些意外,随即感应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收敛的气息,灵力波动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确确实实是练气期的特征。
他笑了:“你突破了?”
“恩!”顾青河重重点头,眼中闪铄着激动的光芒,甚至有些热泪盈眶,“就在昨夜,终于侥幸突破了那层窗户纸!这才急急忙忙赶来报名,差点以为赶不上了。”
这半年的苦修,在赵府一次次被打倒又爬起来的狠劲,为了攒钱连一口肉都舍不得吃的日子,终于在最后关头开花结果。
“好!我就知道顾兄并非池中物,天道酬勤,古人诚不欺我。”楚白也是由衷地为这位同窗感到高兴。他们都是寒门子弟,能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
顾青河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跟楚白分享,比如突破时的惊险,比如对未来的憧憬。但楚白看了看院内的日晷,影子已经拉得很长了。
他拍了拍顾青河的肩膀,提醒道:“叙旧不急于一时,报名时间快截止了,那位前辈也是个讲规矩的人,别误了正事。”
顾青河反应过来,感激一笑:“多谢楚兄提醒!那我先进去了,明日咱们考场见!”
说罢,他匆匆跑进院内,脚步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