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楚白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简单行囊,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路,缓缓推开了自家那扇斑驳的木门。
木门发出了一声略显干涩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爹,娘,我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喂鸡的李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当她看到那个站在门口、身形虽然清瘦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的少年时,手中的簸箕差点没拿稳,洒出了一地的谷糠,引得几只老母鸡咯咯叫着争抢。
“大郎!”李庆顾不得地上的谷糠,快步迎了上去,拉着楚白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关切,“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黑了,也瘦了,但在外面受苦了吧?”
正在屋里就着昏暗光线编草鞋的楚向林也闻声赶了出来。他手里还捏着半截草绳,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神采,咧开嘴笑得合不拢,连那杆从不离手的老烟枪都忘了抽。
“让爹娘担心了。”楚白笑着任由母亲拉着自己的手,那种粗糙温暖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片安宁。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道,“不过这次闭关收获不小。儿子不仅修为已固,术法也已有成,明日便要去城里报名参加道院选拔了。”
“好!好啊!”楚向林激动得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手,仿佛这样能擦去手上的污垢,显得更庄重些。他连声说道,“我就知道我儿有出息!这可是咱们老楚家几辈子的大事!就算是当年你太爷爷那一辈,也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更别说是修仙者了!”
李庆也是眼框微红,既欣慰又有些不舍。她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娘去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给大郎好好补补身子!这一个月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肯定没吃好。”
“娘,不用那么破费,那鸡还能下蛋换盐吃呢……”楚白连忙劝阻。
“听娘的!”李庆难得强势了一回,打断了楚白的话,“你这要去考神仙了,那是力气活,也是脑力活,不吃饱怎么行?再说了,咱家现在也不缺这一口盐钱。”
说着,李庆便风风火火地去抓那只还在院子里咯咯叫的老母鸡,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宝贝,此刻却毫不尤豫地成了庆功宴的主角。
当晚,楚家那张平日里只摆着咸菜稀粥的方桌上,此刻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一只炖得软烂脱骨的老母鸡摆在正中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旁边还有一大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那是李庆特意去村口屠户家割的五花肉。
除此之外,还有几碟刚从地里摘来的时令野菜,翠绿鲜嫩。对于这个常年见不到荤腥的贫寒农家来说,这已经是堪比过年的丰盛家宴了。
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光影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弟弟妹妹虽然不完全明白什么是道院选拔,也不懂什么叫修仙,但看到满桌的肉菜,也都开心得直拍手,小脸蛋红扑扑的,吃得满嘴流油。
小满更是懂事地夹了一块最大的鸡肉放到楚白碗里,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吃,大哥考状元!”
楚白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心中暖意融融。
席间,李庆一边不停地给楚白夹菜,生怕他吃不饱,一边唠叼着:“大郎啊,这道院选拔一连三天,听说还得考什么打架斗法,累人得很。若是每天往返村里,太耗费精力了。不如你去城里二舅家借住几日?虽然你二舅妈嘴碎了点,但这几年也没少帮衬,到底是你亲舅舅,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是好的,也能省下住客栈的钱。”
楚白想了想,点了点头:“娘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二舅家在城里,离考场近,确实方便。正好这次去,把之前欠二舅的钱也一并还了,免得二舅妈总是心里有疙瘩。”
“是该还了。”楚向林闷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虽然穷,但脊梁骨不能弯。”
饭后,楚白回到自己那狭小的房间。
他点燃一截蜡烛,坐在床沿,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深蓝色布包,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碎银子倒在有些发黄的床单上。
银子在烛光下闪铄着诱人的光泽。
起初几个月为了购买肉食练气,花销颇大,但也攒下了一些。而最近一个月,因为在陪练中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得到了赵兴的赏识,陪练酬劳翻倍到了六百文一次,再加之师尊免了束修,并没有什么大额支出。
楚白细细清点了一番,每一块碎银都承载着他的汗水与努力。
“零零碎碎加起来,共有七两多银子。”
这在普通农家绝对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一家五口舒舒服服过上一年,甚至可以盖间大瓦房。
但在修士眼中,或许也就几瓶低阶丹药的钱。
“四两本金,加之五百文利息还给二舅,彻底了结这桩因果。虽说是亲戚,但帐目还是要分明的。剩下的二两多,作为这几天的备用金,无论是打点还是购买些临时所需的符录,也足够了。”
将银两重新收好,分装在两个袋子里,楚白盘膝坐在床上。
他并没有立刻修炼,而是静静地调整着呼吸,通过观想静心咒,将身心状态调整到最佳,为明日的大考做最后的蓄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楚白早早起床,打了一桶井水沐浴更衣。那井水冰凉刺骨,却让他精神一振。
他换上了师尊赠送的那件青色长衫,这长衫质地轻柔坚韧,不惹尘埃。
腰间佩戴着静心玉环,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
整个人虽无锦衣华服,但那股经过修炼打磨出来的出尘气质,以及练气一层修士特有的灵韵,却让他显得精神斗擞,气度俨然,与曾经那个面黄肌瘦的乡下少年判若两人。
父母一直送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爹,娘,回去吧,外面露水重。”
楚白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二老深深一揖。
“大郎,万事小心,尽力就好。考不上也没关系,家里还有地,饿不着。”楚向林憋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一句话。
“儿子明白。定不负爹娘养育之恩。”
楚白再次行礼,随后转身,大步踏上前往县城的土路。
回望渐渐远去的村庄和父母,楚白心中感慨万千。
从接触到小采气决后续口诀至今,也仅是半年光景而已。
半载时间,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变化当真是不小。
“如今道院试就在眼前,我会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