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的身份确认在凌晨三点取得突破。周景明团队交叉比对了三个数据库：硅谷华人工程师协会的离职名单、“千人计划”的人才档案、以及国防部承包商安全审查的公开记录。匹配到七名可疑人员，最终通过出入境记录锁定一人——陈逸帆，四十七岁，斯坦福电子工程博士，前spacex星链项目早期成员，五年前回国，现任深圳某民营航天公司cto。
“陈逸帆在星链项目期间负责卫星地面站通信协议开发，”周景明向林微光汇报，“三年前，他主导研发了‘星地融合应急通信系统’，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看起来是标准的归国专家路线。”
“可疑点在哪？”
“两个细节：第一，他回国后与苏氏集团有三项合作研究，其中两项涉及卫星通信抗干扰技术；第二，他过去两年有六次前往瑞士的记录，理由是‘学术交流’，但接待方查不到。”周景明调出航班记录，“更关键的是，他最近一次出国是三个月前，目的地新加坡，返回后一周，他的公司突然获得一笔五千万美元的天使投资，投资方是开曼群岛的基金。”
线索链完整了。“寒蝉”有技术背景，有商业联系，有资金往来，还有可疑的国际行程。
“他现在人在哪？”
“深圳公司总部。我们正在申请监控许可，但目前证据不足，国安部门只能进行外围观察。”
林微光思考片刻：“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他是‘秋风’小组的技术核心，我们更需要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通知深圳的合作伙伴，以技术交流名义接触他，了解他最近的研究方向。”
“已经在安排。另外，我们分析了他近期的公开演讲和论文，”周景明调出几份文档，“他最近关注的重点是‘低轨卫星星座的脆弱性’，特别提到大规模卫星通信系统可能遭到‘协同式欺骗攻击’。”
“协同式欺骗攻击”林微光重复这个术语，“是指干扰卫星信号吗？”
“更高级，”伊莎贝尔从日内瓦接入讨论，“传统的卫星干扰是针对地面站或用户终端。协同式欺骗是伪造卫星信号，让地面设备误以为在接收真实信号，实际上数据被篡改或劫持。这需要深度了解卫星通信协议，以及精密的信号模拟能力。”
“陈逸帆有这种能力吗？”
“他是星链早期协议的参与者之一，”伊莎贝尔说，“而且他回国后的研究重点就是卫星安全。理论上，他完全有能力开发这样的系统。”
一个新的威胁维度出现了。如果“幻影协议”掌握了卫星信号欺骗技术，那么攻击范围就不再局限于地面通信，而是可以影响依赖卫星的航空、航海、金融、甚至军事系统。
“通知国安部门，提升威胁等级，”林微光做出决定，“同时，我们需要开发对应的检测和防御技术。伊莎贝尔，你那边能抽调人手吗？”
“日内瓦的部署基本完成，可以调张工回国组建专项组，”伊莎贝尔计算着，“但我们需要卫星通信的实时数据，用于算法训练。”
“我来协调，”沈啸的声音加入，“中国卫通和航天科技集团有合作渠道，可以申请测试资源。”
清晨五点，新的危机同时从两个方向爆发。
首先是新加坡。张工团队监测到那批租赁的无人机有异常活动：凌晨四点，三架无人机从仓库飞出，在滨海湾上空以三角编队巡航，飞行高度恰好避开民航管制区，但进入了会议区域的空域。
“他们在测绘信号环境，”张工分析无人机轨迹，“采集不同位置的信号强度、多径效应、干扰背景这是在为精确干扰做准备。”
新加坡警方出动拦截，但无人机在警方抵达前自动返回仓库。机载存储卡已清空，没有留下数据。
“他们在测试自动化流程，”周景明判断，“真正的攻击可能使用更多的无人机，形成移动干扰网络。”
其次是南极。国安部门从南极科考服务公司获得关键信息：租赁“极地通信测试设备”的客户要求增加一项特殊服务——在设备中预装“中国北斗卫星导航系统的信号模拟模块”。
“他们要伪造北斗信号？”林微光震惊，“为什么？”
“可能是测试欺骗能力，也可能是”沈啸停顿了一下，“为某种需要精确定时的行动做准备。北斗系统提供高精度授时服务，如果欺骗成功，可以影响依赖北斗同步的设备，比如电网、通信基站、金融交易系统。”
威胁的严重性再次升级。林微光立即联系王处长：“必须阻止这批设备运往南极。即使不能公开拦截，也要在运输途中做手脚。”
“已经在安排，”王处长回复，“货轮三天后从智利出发，我们的人会以‘设备安全检查’名义登船。但风险是，如果对方发现设备被动了手脚，可能提前启动其他计划。”
“那就准备b计划：在设备运抵南极后，进行实时监控和干扰。我们需要在南极部署我们的人。”
“中国南极科考站可以配合，但需要外交协调，时间很紧。”
上午七点，日内瓦标准大会开幕倒计时二十四小时。伊莎贝尔团队完成了最后一轮防御测试，但发现一个新问题：会议中心地下停车场有强烈的电磁屏蔽，他们的节点信号无法穿透。
“这是设计漏洞，”伊莎贝尔汇报，“地下停车场通常是紧急疏散集合点，如果那里通信中断，会影响指挥调度。我们需要部署有线中继或专用穿透设备。”
“时间够吗？”
“设备我们有，但需要会议主办方批准安装。申请流程至少需要六小时。”
“直接找大会安全主管，说明威胁的紧急性。我让中国代表团协助交涉。”
上午八点，国内评审的后续工作开始。工信部通知，三个试点省市确定：四川（地震多发区）、广东（台风影响区）、新疆（偏远地区）。要求两周内提交详细实施方案。
林微光将任务分配给三个小组，由老陈统筹。同时，她亲自联系三省市的应急管理部门，协调实地勘察和部署计划。
上午九点，“寒蝉”陈逸帆有了新动向。他预订了明天飞往日内瓦的机票，理由是“参加卫星通信标准研讨会”。但根据会议议程，那个研讨会并不重要。
“他要亲临现场，”周景明判断，“可能是指挥‘破晓行动’的日内瓦部分，或者在攻击发生时收集数据。”
“能在机场拦截吗？”
“没有法律依据。但我们可以安排人员同机监视，并在日内瓦加强布控。”
上午十点，技术对抗出现意外转折。开源社区的攻击突然停止，所有恶意账号同时沉寂。但紧接着，一个名为“truth-seeker”（求索者）的新账号在github上发布了一个仓库，标题是：“‘数字生命线’协议的真实漏洞分析”。
仓库里不是恶意代码，而是一份长达两百页的技术分析报告，详细指出了协议中七个实际存在的安全问题，每一个都有严谨的数学证明和代码示例。
“报告是专业的，”伊莎贝尔快速浏览后承认，“作者水平很高，而且他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虽然都是边缘案例，但在极端条件下可能被利用。”
“是‘秋风’小组的技术专家？”林微光问。
“很可能。但奇怪的是，他公开了这些漏洞，而不是私下利用。”伊莎贝尔思考着，“除非他想逼迫我们修复，或者展示他们的技术能力。”
“也可能是离间计，”周景明分析，“通过公开批评，破坏社区对我们的信任。看评论区，已经有人开始质疑我们的代码质量了。”
“那就公开回应，”林微光做出决定，“感谢‘求索者’的贡献，承认这些问题，公布修复时间表。同时，邀请他加入我们的安全委员会——如果他是真正的技术专家，可以化敌为友；如果是挑衅，也能展示我们的开放态度。”
下午一点，修复工作启动。伊莎贝尔从日内瓦远程指导北京的团队，对七个漏洞进行优先级排序和修复。工作量巨大，但团队已经适应了这种高压节奏。
下午两点，新加坡传来好消息：警方突击检查了无人机租赁公司，在公司服务器中发现了一个自动化攻击脚本。脚本显示，攻击计划在部长会议闭幕式开始后十分钟启动，使用十二架无人机形成干扰网络，同时攻击主会场和三个分会场的通信。
“脚本是模块化设计的，”张工分析，“可以适配不同的无人机型号和干扰设备。这说明他们准备的不是一次性攻击，而是可重复使用的战术系统。”
“能反向追踪脚本来源吗？”
“服务器日志被清理过，但我们在一个备份文件中找到了ip地址痕迹，指向一台服务器。警方正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协调调查。”
进展虽然缓慢，但至少有了方向。
下午三点，日内瓦方面遇到阻力。大会安全主管拒绝了在地下停车场部署专用设备的请求，理由是“不符合安全规范，且时间不足”。
“备用方案是什么？”林微光问。
“使用便携式中继设备，由安保人员携带，”伊莎贝尔说，“但这样覆盖范围有限，而且依赖人员移动。”
“那就启动备用方案。同时，让中国代表团在大会提出‘应急通信保障’议题，施加舆论压力。”
下午四点，南极方面取得突破。国安部门成功在智利港口对那批设备进行了“技术调整”：在北斗信号模拟模块中植入了后门程序，一旦激活，可以向监控中心发送定位信号，同时自动降低输出功率。
“调整很隐蔽，常规检测发现不了，”王处长汇报，“设备将按计划运往南极，预计七天后抵达。我们的人会以科考队员身份登上同一艘补给船。”
“船上安全吗？”
“船上有二十三名船员和八名科考队员，我们的人在其中。但南极航程需要两周，期间可能发生各种情况。”
又一个需要长时间等待的战线。
下午五点，林微光主持全球态势分析会。五个攻击点的最新情况汇总：
2 新加坡：攻击脚本被缴获，但无人机可能仍有备份，威胁未解除。
3 上海：攻击已发生，数据已采集，防御算法正在优化。
4 硅谷：暂时平静，但监测到异常数据外流持续。
5 南极：设备在途，监控已部署，七天后见分晓。
“另外，我们发现五个攻击点有一个共同模式，”周景明调出时间线，“每次攻击或测试后，都会有一个加密数据包发送到同一个云端服务器。我们截获了数据包，但无法解密。数据量不大，每次约1b，可能是攻击效果报告。”
“服务器位置？”
“经过七次跳转，最终指向南极的一个ip地址。”周景明放大世界地图，“准确说，是南极点的阿蒙森-斯科特科考站，美国运营的设施。”
南极再次成为焦点。那个冰封大陆上，究竟隐藏着什么？
晚上七点，陈逸帆从深圳出发前往香港机场。国安部门的监视小组全程跟随，同时安排了同机人员。林微光看着监控画面中的中年学者——戴着眼镜，衣着普通，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看起来和任何出差的技术人员没有区别。
登机前，陈逸帆在候机厅打了个电话。唇语专家分析口型，他说的是：“种子已备，待秋风起。”
暗语。但具体含义不明。
晚上九点，林微光收到一封匿名加密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主题只有一个词：“对话”。
邮件内容简短：“林总，明日下午三点，日内瓦万国宫咖啡厅。单独前来。truth-seeker。”
“求索者”主动联系了。是陷阱，还是真正的对话机会？
林微光思考良久，回复：“如何确认是你？”
对方秒回：“我会带一份礼物——你们协议中第八个漏洞的证明，这个漏洞你们还没发现。”
第八个漏洞？伊莎贝尔立刻检查代码，一小时后确认：确实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漏洞，涉及量子随机数发生器的初始化过程，理论上可能被预测第一组随机数。
“这个漏洞的发现需要极其深厚的密码学功底，”伊莎贝尔惊叹，“‘求索者’的水平在我之上。如果他真的是对手，我们很危险；如果是想合作”
“我去见他，”林微光决定，“但在咖啡厅周围布置安全人员，远程监控。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离。”
“太冒险了，日内瓦现在是风暴中心。”
“但如果能争取到一个高水平的技术专家，或者至少了解‘秋风’小组的意图，冒险是值得的。”
计划确定。林微光预订了明天上午飞往日内瓦的机票，理由是“参加标准大会”。实际上，她的主要目的是会面“求索者”。
深夜十一点，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林微光最后检查了行程：上午十点起飞，当地时间下午两点抵达，三点会面，晚上参加中国代表团的欢迎晚宴，次日大会开幕。
手机震动，是叶晓雯的消息：「弟弟今天说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一艘船上，周围都是冰山，船在播放音乐，但音乐里藏着摩斯电码。他说这可能是被控制时的真实记忆。」
船、冰山、音乐、摩斯电码南极的货轮？
林微光立即联系王处长：“请通知我们在南极补给船上的人，注意监听任何异常音频信号，特别是可能包含编码的音乐。”
“已经在做。船上有我们的通信专家，会持续监测。”
零点，林微光整理好行李。她看着窗外北京的夜空，知道即将飞入风暴的中心。日内瓦、新加坡、上海、硅谷、南极、深圳多条战线交织，而明天，她将直面其中最关键的一条。
微光不仅要照亮前路，现在还要学会在迷雾中辨认同路人与拦路者。而当“求索者”主动现身，棋局进入了新的阶段——有些棋子开始走出阴影，有些规则可能即将改变。
她关掉房间的灯，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给团队发了一条消息：“我出发后，由沈啸总代行ceo职责。无论发生什么，继续推进所有计划。我们为光明而来，就不怕暂时的黑暗。”
发送，关机。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她闭上眼睛，积蓄力量。
明天，日内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