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入追踪器的芯片从上海微电子的无尘车间流出，经过深圳的物流中心，登上了一架飞往迪拜的货机。国安部门的监控屏幕上，代表芯片位置的红点以05秒的间隔稳定闪烁，穿越中国西部边境，进入中亚上空。
北京，国安指挥中心。“普罗米修斯”团队首次被允许进入这个高度保密的地点。林微光、周景明和一位技术专家坐在观察区，面前是占据整面墙的电子地图。
“货机将在三小时后抵达迪拜国际机场，”国安联络人王处长指着屏幕，“根据飞行计划，货物将在机场自贸区短暂停留，然后转运。我们需要决定在哪里动手。”
“动手？”林微光警觉地问。
“截获这批芯片，或者至少替换其中一部分，”王处长说，“这是了解‘幻影协议’技术能力的最佳机会。”
周景明摇头：“如果截获，对方会警觉，可能改变整个‘破晓行动’计划。我们失去了提前预警的机会。”
“但如果任由芯片流入他们手中，一万片高性能射频芯片可能被用于制造大规模干扰设备。”王处长反驳，“风险太大。”
林微光思考着两种选择的后果。截获芯片可以获得技术情报，但打草惊蛇；放任芯片流动可以追踪到最终目的地，但可能来不及阻止攻击。
“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她问，“部分替换？比如只替换其中几箱，让他们以为运输过程中发生了正常损耗？”
王处长与技术人员低声讨论后点头：“理论上可行。迪拜自贸区的监管相对宽松，我们的人可以在转运环节做手脚。但需要精确的情报支持——知道他们计划用多少芯片，在什么时候用。”
“叶晓雯的情报提到‘破晓行动’需要特殊芯片，”林微光回忆，“但没说具体数量。不过，如果他们要在大规模场合制造通信瘫痪，设备数量不会少。一万片芯片可能只是第一批。”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沉默。一万片芯片只是第一批，那总规模会有多大？
“我建议部分替换，”林微光最终说，“替换其中的一千片，用功能相似但性能降低的版本。这样即使他们使用，效果也会打折扣，给我们争取时间。”
计划确定。国安部门开始部署迪拜的行动。
与此同时，在“普罗米修斯”总部，审计整改进入第十天。伊莎贝尔从米兰传回的代码修复方案起了作用，权限系统的重构进度加速，但整体进度仍然落后于计划。
老陈在视频会议中汇报：“五十七项整改完成了十九项，其中十二项通过了内部验证。但剩下的三十八项中，有十一项遇到了技术难题。”
“最严重的是什么？”林微光问。
“数据加密模块需要升级到量子安全级别，这是施密特博士特别强调的，”老陈调出技术文档，“但量子加密需要专用硬件支持，我们的现有节点无法直接升级。”
“解决方案？”
“两种：一是研发适配器，让现有节点外接量子加密模块；二是直接生产新节点。”老陈计算着成本，“适配器方案需要两周研发，三周生产，时间不够。新节点方案需要四周生产，但成本高三倍。”
又是时间和金钱的抉择。林微光看向财务总监。
“现金流还能支撑新节点方案，但会很紧张，”财务总监汇报，“如果阿联酋的投资不能及时到位，我们下个月可能会发不出工资。”
“先用适配器方案，”林微光做出决定，“同时开始新节点的设计，作为备选。告诉供应商，我们需要将生产周期压缩到三周内，溢价20也可以接受。”
命令下达，团队再次加速。倒计时显示：20天08小时15分。时间过去三分之一，整改完成三分之一，但最困难的部分还在后面。
当天下午，迪拜传来消息：替换行动成功。一千片芯片在转运过程中被调包，替换品的外观、重量、甚至电气特性都高度相似，但在高频性能上只有原品的60。
“替换过程没有引起怀疑，”周景明汇报，“货物按照原计划转运，目的地是阿布扎比的一个工业园。”
阿布扎比。正是他们即将进行公开演示的地方。
“工业园的具体信息？”
“注册在一家阿联酋本地公司名下，但实际控制人查不到。”周景明调出卫星图像，“园区戒备森严，有独立的发电站和水处理设施，更像一个秘密研发基地。”
林微光立即联系顾知行。在迪拜的顾知行证实了这个消息：“那个工业园在中东科技圈很有名，被称为‘黑盒子’。很多公司在那里进行敏感技术研发，享受阿联酋的特殊法律保护——只要不违反伊斯兰教法，几乎可以做任何事。”
“我们的演示就在阿布扎比，距离那个工业园只有三十公里，”林微光感到不安，“这是巧合吗？”
“我不相信巧合，”顾知行说，“我建议推迟演示，或者更换地点。”
但推迟已经不可能。阿联酋方面坚持原定计划，甚至将演示升级为“王室观摩活动”，届时会有多位海湾国家的高层出席。
“如果我们现在退出，会彻底得罪阿联酋，投资协议必然破裂，”沈啸在内部会议上分析，“但如果我们按计划进行，可能正中‘幻影协议’下怀。他们可能计划在演示现场做手脚。”
两难选择再次出现。林微光沉思良久，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不退出，但改变演示方案。”
“怎么改变？”
“原本计划展示系统的通信能力，现在改为展示抗干扰能力，”林微光解释，“既然他们可能干扰我们，我们就主动展示如何在强干扰下维持通信。这样即使他们动手，也会变成我们的表演。”
这是一个高风险的策略，但也是将威胁转化为机会的唯一方法。
“技术上可行吗？”沈啸问。
伊莎贝尔虽然还在米兰医院，但通过视频接入：“可行，但需要提前知道干扰的类型和强度。如果干扰超出系统承受范围”
“所以我们需要情报，”林微光看向周景明，“那个工业园里在制造什么，用什么频率干扰，功率多大。这些信息必须拿到。”
国安部门同意协助。王处长透露，他们其实一直在监控那个工业园：“根据卫星热成像和电磁监测，园区内至少有二十台大型设备在运行，消耗的电力相当于一个小镇。其中部分设备的电磁特征与肯尼亚沙漠中发现的干扰装置相似。”
证据链越来越完整。“幻影协议”在全球多个地点生产干扰设备，阿布扎比可能是主要制造基地之一。
“我们需要进入那个园区，”林微光说，“至少要知道他们在制造什么。”
“几乎不可能，”王处长摇头，“阿联酋将这个园区列为‘战略设施’，外国情报机构多次尝试渗透都失败了。安保级别不亚于核设施。”
又是一堵墙。知道威胁在哪里，却无法触及。
倒计时第19天，转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叶晓雯的弟弟——现在叫叶明——在北京的康复中心恢复良好。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他回忆起了更多细节：“控制我的人中，有一个是阿拉伯人，他说英语有阿联酋口音。他提到过一个词‘沙暴’。”
“沙暴？指什么？”
“不知道，但我记得他说话时的表情很兴奋，说‘沙暴’会让所有人震惊。”叶明努力回忆，“还有，他手腕上有一个纹身，不是闪电眼睛，是骆驼和卫星天线组成的图案。”
周景明立即搜索这个图案。几小时后，他在一个阿联酋军事论坛的旧帖中找到了线索：骆驼和卫星天线的组合标志，属于阿联酋特种部队的一支秘密技术分队——“沙漠之狐”。
“沙漠之狐”公开任务是为军方提供通信技术支持，但根据一些退役士兵的爆料，他们也负责“特殊电子战项目”。
线索汇聚：“幻影协议”与阿联酋军方有合作。这解释了为什么工业园能享受特殊保护，也解释了为什么芯片会流向阿布扎比。
“但阿联酋为什么要参与针对我们的行动？”老陈不解，“他们不是要投资我们吗？”
“也许内部有分歧，”林微光分析，“王室中有人看好我们，也有人支持‘幻影协议’。或者，他们想两头下注——既投资我们，也掌握能够对抗我们的技术。”
这个推测让局势更加复杂。如果阿联酋内部有势力支持“幻影协议”，那么他们在阿布扎比的演示将面临双重风险。
当天晚上，伊莎贝尔从米兰传回一个技术突破：通过分析意大利隧道中采集的干扰设备残骸，她的团队反向推导出了干扰信号的完整特征。
“这是一种新型的‘智能干扰’，”伊莎贝尔在视频中解释，她的手臂还打着石膏，但精神很好，“它不像传统干扰那样全频段压制，而是识别目标信号的特征，然后发射相位相反的信号进行抵消。更先进的是，它能学习目标的跳频模式，预测下一个频率。”
“这解释了为什么在肯尼亚和意大利，干扰都那么有效，”老陈恍然大悟，“它不是蛮力压制，是精准抵消。”
“好消息是，既然我们知道了它的原理，就可以设计反制措施，”伊莎贝尔调出一个算法模型，“我开发了一个‘随机跳频协议’，跳频序列基于量子随机数生成，无法预测。只要部署这个协议，他们的干扰效率会降低70以上。”
技术上的突破来得正是时候。林微光立即下令：“将新协议集成到系统中，作为阿布扎比演示的核心内容。我们不仅要展示抗干扰，还要展示如何破解先进干扰。”
倒计时第18天，迪拜传来芯片追踪的最新消息：替换后的芯片已经进入工业园，追踪信号显示芯片被运往园区的西北区域，那里有一栋独立的建筑，热成像显示内部温度明显低于周围。
“可能是洁净车间，”国安技术人员分析，“芯片在那里进行测试和装配。”
“能知道装配成什么吗？”
“根据电力消耗模式，那栋建筑里至少运行着五十台测试设备，每台都在满负荷工作。如果每台设备测试一片芯片”技术人员计算着，“每天能完成五十片芯片的测试和装配。从芯片到成品，至少需要三天。那么现在工业园里，可能已经有”
“至少一千五百台成品设备，”林微光接话，“如果他们已经生产了一段时间。”
这个数字让人心惊。一千五百台智能干扰设备，如果同时激活，足以瘫痪一个中等城市的全部无线通信。
“必须阻止他们，”王处长说，“我会向上级汇报，考虑通过外交途径向阿联酋施压。”
“但外交需要时间，而‘破晓行动’在二十五天后就会启动，”周景明提醒，“我们需要更快的方案。”
林微光思考着所有可能性，突然问：“如果我们公开这个信息呢？公开‘幻影协议’在阿联酋制造干扰设备，计划破坏全球通信？”
“没有确凿证据，他们可以否认，”顾知行说，“而且可能引发外交纠纷。”
“但如果我们有证据呢？”林微光看向屏幕上的追踪信号，“芯片在我们监控下，我们知道它们在哪里。如果我们在阿布扎比演示时，公开这些芯片的位置，展示它们如何被用于制造干扰设备”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阿联酋王室的观摩下，公开揭露发生在他们国土上的阴谋。
“风险极大，”沈啸说，“如果阿联酋王室中有势力支持‘幻影协议’，我们等于当众打他们的脸。”
“但如果我们成功了，就能一举摧毁‘幻影协议’在阿联酋的基地，赢得王室中支持我们的派系。”林微光分析，“而且，这是阻止‘破晓行动’最直接的方法。”
计划在激烈讨论中成型。他们将在阿布扎比演示中做两件事：第一，展示系统在智能干扰下的稳定性；第二，公开追踪数据，揭露工业园内的干扰设备制造。
为此，他们需要三样东西：一是伊莎贝尔的新协议，必须在演示前完成测试；二是完整的追踪证据链，包括芯片从上海到阿布扎比的全路径；三是阿联酋王室内部的支持，至少确保不会在揭露后被立即逮捕。
第一项由技术团队负责，第二项由国安部门协助，第三项顾知行主动请缨：“我去接触王室中我们认识的成员，试探他们的态度。”
倒计时第17天，三线行动同时展开。
伊莎贝尔团队完成了新协议的实验室测试，结果显示抗干扰能力达到预期。老陈开始组织生产搭载新协议的演示设备，同时升级现有节点的软件。
国安部门整理了完整的证据包，包括芯片追踪数据、卫星图像、电磁特征分析，甚至截获的部分通讯记录。证据显示，“沙漠之狐”部队与“幻影协议”有资金往来和人员交流。
顾知行在迪拜见到了阿联酋王室的一位年轻成员——谢赫·哈立德，他负责王室的科技投资。在秘密会面中，顾知行透露了部分信息。
“我知道那个工业园，”哈立德听完后沉默良久，“它确实受到特殊保护，但保护来自军方，不是王室。如果里面真的在制造非法干扰设备这会是很严重的事情。”
“有多严重？”
“足以引发王室与军方的权力斗争，”哈立德坦诚地说，“军方一直希望获得更多自主权，特别是在技术领域。如果他们在背地里做这种事”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这可能不只是商业竞争，而是阿联酋内部的权力博弈。
“那么，如果我们公开揭露，王室会支持吗？”
“取决于揭露的方式和证据，”哈立德说，“如果证据确凿，王室可以借此整顿军方。但如果证据不足，王室可能会选择否认，以维护国家形象。”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顾知行说，“确保在揭露后，我们的人能安全离开阿联酋。”
哈立德思考后答应了：“我可以安排。但你们必须保证，证据百分之百可靠。”
倒计时第16天凌晨，所有准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林微光在指挥中心看着倒计时数字：15天23小时45分。距离阿布扎比演示还有七天，距离“破晓行动”还有二十三天，距离审计复查还有十六天。
三重倒计时叠加，如同三重绞索。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等待绞索收紧。
加密通讯器响起，是伊莎贝尔从米兰发来的消息：「新协议现场测试成功。我在阿尔卑斯山区复现了干扰环境，系统运行稳定。我可以回来了。」
林微光回复：「欢迎回家。我们需要你。」
窗外，北京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一场可能改变一切的博弈，也将在七天后拉开帷幕。
微光不仅要照亮前路，现在还要在敌人的腹地点燃烽火。当隐蔽的战争走到阳光下，真相将成为最强大的武器。而手握证据的人们，将在王室的注视下，上演一场关于技术、权力和真相的终极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