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报告给出的三十天整改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比这更紧迫的，是明天就要启动的“归零行动”——“幻影协议”计划中的多国监管机构同步施压。
倒计时显示：29天23小时50分。
凌晨两点，“普罗米修斯”总部大楼灯火通明。指挥中心里，林微光看着分屏上的各项数据，大脑高速运转。
“审计整改清单总共五十七项，”老陈指着左侧屏幕，“技术类四十二项，管理类十五项。按优先级排序，前二十项必须在一周内完成。”
伊莎贝尔调出技术整改方案：“最难的是权限控制系统重构。施密特博士要求我们采用零信任架构，所有访问必须经过动态验证。这需要重写三分之一的认证代码。”
“时间够吗？”
“如果全员投入，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也许够。”伊莎贝尔的眼中有血丝，但眼神依然锐利，“但我需要抽调开源社区维护的人手，这意味着那边可能会出问题。”
“开源社区不能放松，”林微光做出权衡，“‘幻影协议’正盯着那里寻找漏洞。调三分之一人手给你，剩下的继续维护社区。”
右侧屏幕上，周景明正在汇报“归零行动”的反制进展：“我们通过李伟传递了第三批假情报，暗示公司因为审计压力正在考虑出售部分专利。‘幻影协议’的反应是加快了在东南亚的市场推进。”
“这能拖延他们吗？”
“暂时可以，但治标不治本。”周景明调出一份刚截获的情报，“真正的危险在这里——欧洲议会科技伦理委员会将在三天后召开紧急听证会，主题是‘审查应急通信技术的安全风险’。
又是沃恩。这位“织网者”在法律和舆论战线上持续发力。
“他能影响欧洲议会的决策吗？”
“不能直接决定，但能制造舆论压力。”周景明放大一份关系图，“沃恩在欧洲议会科技委员会中有三位盟友，都是对华强硬派。如果他们推动通过一份限制性决议，欧盟成员国可能会跟进。”
国际层面的围剿正在收紧。林微光感到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们需要在欧洲寻找支持者，”她说，“联系我们在欧盟的合作伙伴，特别是那些试用过我们系统的救援组织。让他们发声，讲述技术如何实际帮助了救灾。”
“已经在做了，”公关总监陈明接话，“但效果有限。欧洲媒体更关注‘潜在风险’而非‘实际效果’。”
“那就制造更大的效果。”林微光有了一个想法，“我们在欧洲有没有正在进行的试点项目？”
伊莎贝尔调出地图：“意大利有一个，与当地民防部门合作，测试山区救援通信。但规模很小，只有五个节点。”
“扩大它。用最快速度部署五十个节点，覆盖整个阿尔卑斯山区的关键徒步路线。然后邀请媒体现场见证救援演习。”林微光看向陈明，“把故事讲好：技术如何在山地环境中拯救生命。”
“需要意大利方面的许可”
“我去谈。”林微光已经拿起加密电话，“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欧洲议会听证会在七十二小时后。”
“够了。”
电话接通，林微光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与罗马的合作伙伴沟通。十五分钟后，她挂断电话：“他们同意了。条件是我们要承担全部成本，并且在演习后免费留下设备。”
“成本至少两百万欧元，”财务总监皱眉，“我们的现金流”
“从阿联酋的预付款中支取，”林微光果断决定，“告诉他们这是为了确保投资安全——如果我们在欧洲市场失败，他们的投资价值也会受损。”
这个决定再次展现了林微光的魄力。在危机中，她学会了必要时押上一切赌注。
凌晨四点，团队分头行动。伊莎贝尔带领技术团队开始重构权限系统，老陈负责协调意大利试点扩张，周景明继续监控“幻影协议”动向，林微光则开始准备应对欧洲议会的材料。
倒计时第29天，早晨八点。坏消息传来。
延森在北京的游说起效了。工信部下属的通信安全评估中心发布了一份“指导意见”，要求所有应急通信设备供应商必须通过“国产化安全认证”，且核心代码需要接受审查。
“这是针对我们的，”沈啸在紧急会议上说，“虽然没点名，但标准明显是按照‘数字生命线’的特点制定的。特别是核心代码审查这一条——我们的开源版本可以审查，但商业版本包含专利算法，不可能完全公开。”
“如果我们不遵守呢？”
“将无法获得中国的设备销售许可，已有的试点项目也可能被叫停。”沈啸的表情严峻，“更麻烦的是，其他发展中国家可能会效仿中国的要求。”
这是一记重击。中国市场不仅是“普罗米修斯”的根基，也是向全球展示的样板。失去中国市场，将产生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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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满足要求吗？”林微光问技术团队。
伊莎贝尔摇头：“核心算法涉及我们的专利壁垒，如果公开，苏氏可以在一个月内复制。但如果我们不公开，就无法通过认证。”
两难选择。公开核心算法等于自杀，不公开则失去市场。
“有没有第三条路？”林微光沉思，“比如，在受控环境下接受审查？让监管机构查看代码，但不允许复制或拍照？”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建立特殊的审查设施，成本极高。”老陈计算着，“而且，如何确保审查过程中代码不被泄露？”
会议室陷入沉默。倒计时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每一秒都在提醒时间的紧迫。
上午十点，转机意外出现。周景明收到叶晓雯从瑞士发来的最新消息，内容让人震惊：
「弟弟想起一个重要细节：控制他的人曾提到‘破晓行动’需要一种特殊芯片，这种芯片只能在上海的一家工厂生产。工厂代号‘灯塔’。」
“上海？芯片工厂？”林微光立即调出上海半导体企业的地图，“能具体点吗？”
周景明已经开始搜索：“上海有上百家芯片工厂。但如果限定在能生产特殊通信芯片的，大概有十几家。问题是，哪一家代号‘灯塔’？”
“查这些工厂的外文名、项目代号、甚至厂区标志。”林微光说，“灯塔通常意味着指引、信号，可能和通信有关。”
两小时后，目标锁定：上海微电子旗下的一家特种芯片制造厂，内部项目代号“pharos”——希腊语中的灯塔。这家工厂主要为军方和航天部门生产高可靠性芯片。
“如果‘幻影协议’需要这里的芯片，说明他们的‘破晓行动’设备需要高规格的硬件支持。”伊莎贝尔分析，“这可能是我们的突破口——如果我们能监控这家工厂的订单，也许能提前发现他们在制造什么。”
“但这是高度保密的军工相关工厂，我们不可能接触到订单信息。”老陈说。
“不一定需要直接接触，”周景明有了主意，“这种工厂的原材料采购是公开的。如果他们要生产特殊芯片，需要采购特定的化学品、硅片、封装材料。我们可以通过供应链反向追踪。”
计划迅速制定。周景明的团队开始监控上海微电子及其供应商的公开采购数据，寻找异常订单。
下午三点，欧洲方面传来好消息：意大利民防部门同意扩大试点，并且已经协调好了媒体采访。演习定在五天后，正好在欧洲议会听证会前一天。
“这是我们的机会，”陈明说，“如果演习成功，我们可以在听证会上展示现场画面，证明技术的实际价值。”
“但风险很大，”老陈提醒，“如果演习失败，或者在媒体面前出丑，那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我们不能失败。”林微光看向伊莎贝尔，“你需要亲自去意大利，确保一切顺利。”
“可权限系统重构”
“带团队远程工作。现场只需要你坐镇指挥。”林微光做出决定，“这是目前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伊莎贝尔点头，开始准备行程。
倒计时第28天，早晨六点。监控上海微电子供应链的团队发现了第一个异常：一家名为“星空科技”的香港公司，最近向上海微电子的一家供应商订购了大量砷化镓晶圆——这种材料通常用于高频通信芯片。
“星空科技是空壳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不明，”周景明汇报，“但他们这次的采购量足够生产至少一万片高性能射频芯片。这不是研发用量，是量产规模。”
“能追踪资金吗？”
“资金来自瑞士的一家银行，正是叶晓雯提到的那家——保险箱所在的银行。”周景明调出资金流向图，“更可疑的是，这批芯片的交付地址不是星空科技，而是深圳的一家物流公司。从那里，芯片可能被转运到任何地方。”
线索开始汇聚。林微光立即联系国家安全部门——这次不是通过公司渠道，而是通过沈啸的私人关系。一小时后，国安部门的一位联络人秘密抵达公司。
“我们一直在监控这家工厂，”联络人听完简报后透露，“但‘星空科技’的订单看起来是合法的商业采购，没有违规之处。除非我们能证明芯片将被用于非法目的，否则无法干预。”
“如果芯片被用于瘫痪全球通信呢？”林微光问。
“那需要确凿证据，而我们现在没有。”联络人停顿了一下，“但我们可以做一件事：在芯片出厂时植入追踪标记。这是军工生产的标准程序，有国家安全授权就可以实施。”
“需要多久？”
“三天。但必须保密，如果对方发现，可能会更换供应商。”
计划确定：国安部门将在芯片封装阶段植入微型追踪器，同时允许芯片正常出厂。这样，无论芯片流向哪里，都能被追踪。
倒计时第27天，意大利阿尔卑斯山区的试点扩张开始。伊莎贝尔从米兰发回现场画面：五十个节点正在被部署在险峻的山路上，当地救援队正在学习使用系统。
“测试很顺利，”伊莎贝尔在视频中说，“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山区有强电磁干扰，来自军方的雷达站。我们的系统需要调整参数。”
“能解决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而且”伊莎贝尔犹豫了一下，“我在监测干扰源时，发现了异常信号。和肯尼亚沙漠里的干扰特征很像，但更微弱。”
这个消息让林微光警觉：“‘幻影协议’在意大利也有活动？”
“不确定，但信号模式太相似了。我已经把数据发回北京分析。”
周景明团队立即开始分析。两小时后，结果出来：干扰信号来自阿尔卑斯山隧道深处的一个未知发射源。信号间歇性出现，似乎在测试什么。
“这可能和‘破晓行动’有关，”老陈推测，“他们在测试干扰设备，为日内瓦的标准大会做准备。”
“能定位具体位置吗？”
“只能确定在隧道群内部，具体坐标需要实地调查。”周景明说，“但意大利方面不会允许我们进入——那里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安全级别很高。”
又一个僵局。知道威胁存在，却无法消除。
倒计时第26天，审计整改遇到第一个重大障碍。权限系统重构过程中，伊莎贝尔团队发现了一个深层的设计缺陷：早期的代码中存在一个隐藏的认证绕过漏洞，可能被利用获得管理员权限。
“我们必须修复，但这需要重写整个认证模块，”留守北京的技术副组长汇报，“至少需要十天，而其他整改项目都会因此延误。”
林微光面临选择：是冒着风险继续推进，还是暂停其他整改，优先修复这个漏洞？
“风险有多大？”她问。
“如果被利用，攻击者可以控制整个系统，包括修改数据、关闭节点、甚至伪造救援信息。”技术副组长的声音沉重，“在审计中，这会是致命缺陷。”
没有选择。林微光下令暂停其他技术整改，集中所有资源修复认证漏洞。这意味着原定计划被打乱，三十天的期限更加紧张。
同一天，欧洲议会听证会的前一天，意大利阿尔卑斯山区的救援演习开始。全球三十多家媒体在现场直播。
演习模拟了登山者遇险的场景：三名“遇险者”在偏远山谷发出求救信号，“数字生命线”系统快速定位，引导救援队抵达现场。整个过程流畅，系统表现完美。
但在演习即将结束时，意外发生。一个节点突然离线，导致局部通信中断。虽然备用节点迅速接管，但故障已经被直播镜头捕捉到。
“是干扰，”伊莎贝尔在紧急通讯中说，“那个未知发射源突然增强了功率，定向攻击了我们的节点。”
“能反击吗？”
“我正在尝试追踪干扰源找到了！在隧道维护通道里，有一个移动的信号车。”伊莎贝尔的声音带着愤怒，“他们就在现场，看着我们演习，然后选择在最关键时刻攻击。”
“能抓住他们吗？”
“意大利警方已经出动，但”通讯中传来嘈杂声，然后是伊莎贝尔的惊呼，“他们逃了！信号车冲出了隧道，向瑞士方向驶去！”
攻击者逃脱了，但留下了证据：行车记录仪拍到了车牌，隧道监控拍到了车辆外形。意大利警方确认，车辆使用的是外交牌照——属于某国驻米兰领事馆。
外交车辆。这意味着攻击者有外交豁免权。
消息传回北京，林微光明白了。“幻影协议”已经渗透到政府层面，能够动用外交资源。这场战斗的级别再次升级。
倒计时第25天，欧洲议会听证会召开。沃恩果然发起了猛烈攻击，引用意大利演习中的故障作为“系统不可靠的证据”。但“普罗米修斯”方面准备了充分的反击：现场播放了演习成功的部分，展示了系统实际救援的能力；邀请了意大利民防部门官员作证，强调技术价值；甚至播放了一段图尔卡纳族长老基普罗诺的视频，讲述技术如何帮助干旱中的部落。
听证会没有立即得出结论，但舆论风向开始微妙转变。几家欧洲媒体开始质疑沃恩的“过度担忧”，指出技术在救灾中的不可替代性。
小小的胜利，但代价巨大：伊莎贝尔在追踪干扰源时受了轻伤——车辆追击中发生了碰撞，她的手臂骨折，被送进米兰医院。
深夜，林微光与病床上的伊莎贝尔视频通话。
“我没事，”伊莎贝尔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骨折而已。更重要的是，我拿到了干扰设备的部分残骸——车辆冲出隧道时掉落的。已经送回北京分析。”
“你做得足够了，现在好好休息。”
“休息不了，”伊莎贝尔苦笑，“权限系统的漏洞还没修复。让老陈给我接远程桌面，我单手也能写代码。”
林微光想劝阻，但知道伊莎贝尔的性格。她只能点头：“别太拼命。我们需要你健康地回来。”
结束通话，林微光看向指挥中心的倒计时：24天12小时08分。
三十天的围城，已经过去六天。他们修复了一个重大漏洞，阻止了一次舆论攻击，追踪到了芯片线索，但代价是伊莎贝尔受伤，整改进度延误，还有“幻影协议”不断升级的威胁。
窗外，北京的夜色深沉。林微光走到窗边，看着这座不眠的城市。无数灯光如星辰般闪烁，每一盏灯背后，都是努力生活的人们。
她想起了自己为何开始这一切：不是为了打败某个对手，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技术优越性，只是为了让人在灾难中多一分生的希望。
这个初心，在复杂的博弈中有时会模糊。但在最艰难的时刻，它是指引方向的北极星。
手机震动，是沈啸的消息：「国安部门确认，追踪器已成功植入芯片。现在，我们等鱼上钩。」
是的，鱼已经上钩。芯片会流向“幻影协议”的制造基地，追踪器会指引他们找到敌人的巢穴。
倒计时还在继续，但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变。
微光不仅要照亮前路，现在还要学会在黑暗中设置陷阱。而当对手以为自己在围城时，却不知道城墙之内，新的反击已经准备就绪。